第15章

第15章

孟子梓家天台上花木長得更荗盛了了,薔薇花架旁新添了一盞兩人高的古典千枝百盞燈,復古的雕花銅柱,明亮的燈光將整個天台照得亮如白晝,透明裏帶着溫暖。

“孟子梓,你真會講究,哪個女人嫁給你真幸福。”女孩子最愛將家庭弄得溫馨精緻,同學汪綺虹羨慕地嘆道。

“你勇敢地撲倒孟子梓吧,我們精神上支持你。”另一同學賈荃酸溜溜說。

賈荃從大學裏就開始追求汪綺虹,卻一直未能打動美人芳心。

“還真別說,連我也動心了。”許流年插嘴,半真半假斜睨孟子梓。

“今天我是壽星,你們不準拿我打趣。”孟子梓委屈地大叫。

“拆禮物吧。”陳思怡打圓場,把石桌上收到的生日禮物攏到一塊。

她那鼻煙壺價值不菲,憋了那麼久才送出,想儘快看到孟子梓驚喜的表情。

“我先拆最大的這一個。”孟子梓笑道,拿過許流年送的那個盒子。

許流年發現,他拆包裝帶的一雙手微有顫抖,下斂的睫毛掩住了眼神,可,神態語言溫柔得令人驚詫。

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樣嗎?

許流年半閉上眼,從記憶里搜尋和孟子梓初相識的時光。

腦子裏浮起教室走廊一個瘦削高挑的身影。

那天,她遲到了,往教室急匆匆奔跑時一下子撞到孟子梓身上,把他捧在手裏的一個木盒撞掉了。

木盒裏面的東西掉了出來,一把破舊的手工做的竹片折骨扇子。

許是年月久遠,本就殘破不堪,這一跌,扇子四分五裂散開好幾塊。

孟子梓臉龐瞬間漲得通紅,沉暗裏,許流年看到,他的眼眶微有濕潤。

那是心愛之物被弄壞的氣憤,還有……自卑,因為,那把扇子是那樣古舊破爛。

“對不起。”許流年立刻道歉,並拿起扇子屍骸,極認真細緻地試圖組裝回原樣。

“算了,本來也快壞了。”孟子梓欲發火的,見狀泄了氣,搶過許流年手裏破扇骸裝進盒子裏,轉身就走。

他不追責,許流年卻無法安心。

細細回想着那竹片扇子的樣子,許流年買了一把刀,到市郊蓮花山砍了一竿竹,笨拙而認真的削成篾片,用釣絲繩串連,做了一把形似的扇子賠給孟子梓。

那時程邇然參加數學建模競賽出國了,全靠她自己弄,做完了,十個指頭傷痕纍纍纏滿了止血膠帶。

像是在回想同一段往事似,孟子梓忽然側頭許流年的手,許流年一怔,下意識地,手指作了捋扇子的樣子出來。

孟子梓身體震了一下,幾乎是惶恐地急忙調開目光。

“孟子梓,你拆個禮物怎麼這麼婆媽,動作快點。”賈荃催道,不等孟子梓說話,搶過他手裏的盒子嘶啦啦猛一下拆開包裝,接着又三兩下把其他盒子的包裝都拆了。

手錶、護腕帶、鋼筆、劍鞘、鼻煙壺……沒約定,很巧,禮物沒有撞的。

“哇,這個是誰送的?不少錢吧?”汪綺虹驚叫,拿起鼻煙壺端詳。

“我送的。”陳思怡抿唇笑了笑,今晚她精心打理了,新焗過油的頭髮柔軟順滑,從頭到尾沉沉的像黑亮的緞子,發梢攏到脖頸左側,卡着藍色水晶髮夾,夾子上精細暗刻花紋和臉頰細嫩的肌膚相映,芙蓉米分面含春帶露,更加嬌艷。

“思怡挑這個禮物費了不少心思。”許流年笑,想起江南會館裏所見的形景,無法像以往那樣長篇大論起鬨掇合。

“很好看。”孟子梓順着話語贊道,心不在焉,視線在劍鞘上面打着圈兒。

這樣子再露骨沒有了,許流年暗暗奇怪,自己往常怎麼會沒發現,側頭看程邇然,程邇然正在看孟子梓。

不知他有沒有發現孟子梓的失態,許流年倚了過去,一隻手搭上他肩膀,嘟嘟嚷嚷撒嬌。

“思怡送孟子梓的禮物這麼難得,我生日快到了,你打算送我什麼?”

“我一定送你最珍貴,天上人家獨一無二的。”程邇然笑,長長的睫毛不住眨,“把我自己送給你,這個禮物怎麼樣?”

“不害臊!”眾人一齊笑,許流年忍俊不禁,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出淚來。

青春無憂無慮的顏色重現,春的翠綠,夏的艷紅,秋的碧青,冬的鐵灰,飄搖混合,豐富多采。

樓下門鈴響起,酒樓送了預定的酒菜過來了,人多,薔薇架下的石桌坐不開,孟子梓笑着招呼眾人下樓。

汪綺虹怎麼會歪了身體朝石桌撲去的許流年沒看清,錯眼間只見石桌晃了晃,上面剛拆封的禮物朝地面滑去。

“啊!”眾人驚叫,孟子梓比誰反應都快,一個縱步撲了過去。

像是播放中的電影被設了慢鏡頭,許流年清楚地看到,孟子梓一雙手越過昂貴的鼻煙壺,穩穩地抓住那把不怕跌落地面的青銅劍鞘。

“啪啪”連聲脆響,寂靜里格外尖銳,除了被孟子梓抱在懷中的劍鞘,其他東西都落了地。

手錶恰墊在腕帶上,毫髮無傷,鋼筆裝在細長的玻璃罩盒裏,還是原來的樣子,破碎的只是鼻煙壺,青瓷碎片散了一地。

陳思怡像挨了一記耳光,臉頰肌肉抽搐,好半晌,蹲下去,默默撿碎片。

每撿一塊,她就攥一下手,地上灑下點點斑斑紅痕,許流年看着,又驚又怕,疼得發狠哆嗦。

陳思怡為這個被孟子梓忽略的鼻煙壺背後付出了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生日晚宴不歡而散。

程邇然和孟子梓最要好,許流年和他走在最後。

“你何必做的那麼決絕!”臨上車前,程邇然輕嘆,拍孟子梓肩膀。

“不喜歡就不要給人留下念想,希望經過今晚這一出,她能收起沒意義的念頭。”孟子梓搖頭,眉眼結了冰的冷硬。

他們在說什麼?

難道,今晚這一出是事先計算好的表演?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樣?

上車后,許流年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

“孟子梓故意弄破那個鼻煙壺的,汪綺虹往前走時,他踩住她的裙擺使得她朝石桌撲。”程邇然沉聲說。

所以,不接鼻煙壺接青銅劍鞘也是故意的?許流年很意外。

難道自己想岔了,孟子梓沒有喜歡自己?

或者,孟子梓意識到失態,怕程邇然和自己起疑,故意弄了這麼一箭雙鵰的戲碼出來。

看來孟子梓也清楚陳思怡喜歡他。

若是以往,許流年會為陳思怡不平,知道她其實在暗中做着陪酒女郎,心境不同,除了嘆息一聲,無話可說。

“回家做飯太遲了,在外面吃了再回去?”程邇然問道。

宴會不歡而散,兩個都空着肚子。

“好啊。”許流年沒意見,想了想,說:“到江南會館去吧。”

那裏面裝潢清雅,古色古香,菜品中西合壁,很可口。

踏進江南會館,許流年才猛地想起上次在這裏遇到濃妝艷抹的陳思怡。

希望不要碰到。

應該不會碰到,陳思怡今晚才剛被狠狠傷了心,這時候自是在家中舔傷口,哪會來這種場合。

迴廊曲徑通幽,燈光瀲出流麗的沉醉,服務生所說的荷花廳就在眼前,一側拱門突然從里拉開走出一個人,是熟人,凱倫公司亞州區總裁邱彼得。

“ell程。”洋鬼子很熱情地打招呼,上前幾步和程邇然西方禮儀擁抱。

怕他也和自己來個熊抱,許流年急退了一步,這一側身,恰好看到邱彼得出來的房間裏的一切。

那裏面有一個中年男人,許流年從媒體上見過,本市商界的一個名流,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倒在名流懷裏,另一個獨坐着,看那樣子,陪的是剛出來的邱彼得。

女人低着頭,臉龐在燈光下浮着淡淡的米分色,看不清眉眼,然而,才剛分手不到半個小時,何況陳思怡身上穿的還是參加生日宴的裙子,想認不出都難。

“程,許,一起。”邱彼得熱情地邀請。

這一進去情形可尷尬了,跟陳思怡假裝不認識太勢利,說開來表示認識,要好同學在做陪酒女郎,臉面諸般難看。

“謝謝!我們約了人。”許流年在程邇然說話前搶着開口婉拒。

“改天,我請客。”程邇然微有意外,仍毫不猶豫當即附和,頷首致意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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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狼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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