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夜裏睡得不算好,卻也不壞,天亮時許流年醒了過來。

成方周不在家,許流年抓起門邊鞋柜上的幾張散鈔出了門。

一元二元五元的都有,加起來打車足夠了。

回到許家大宅,沒有鑰題難不住許流年,掰開雕花柵欄的一桿,貓着腰輕輕鬆鬆鑽進去。

小時候有時和程邇然忘了帶鑰匙,便是這樣進門的,顏色一樣的兩根欄杆他們動過手腳,其實是空心細鐵,軟軟的一拉就開。

上了二樓來到卧室,許流年換個地方接着睡。

中午時下雨了,雷聲轟鳴擾人清夢,許流年惱得蹬被子,閉着眼,一隻手往床頭櫃摸索,要拿紙巾堵耳朵。

紙巾盒沒抓到,她抓到涼涼濕濕的一截像棍子又不是棍子的東西。

那截東西還有細杈枝丫,翻覆間,她的手被死死攥住,手指關節被掐得格格作響。

許流年緩緩睜開眼,室內有些昏暗,程邇然坐在床沿,靜靜地看着她,額頭濕漉漉的水珠,臉色是死灰似的白,嘴唇卻通紅通紅,大旱天氣時天空焦枯的赤紅。

“你怎麼來了?”許流年抽回手,伸伸懶腰,若無其事問。

“我昨晚回來過幾次,沒看到你,我找你找得要瘋了。”程邇然沉聲說,聲音異常乾澀,像沙礫磨過喉管,撕扯開了,血淋淋之後結痂,粗糙不堪。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麼好找的。”許流年笑,抿了抿唇。

一晚過去,唇膏亮麗的水潤盈彩已經不見,因為走了一下午暴晒太陽,晚上早上都沒吃飯,臉頰黑了,瘦削單薄,米分紅色茉莉髮夾歪歪斜斜別在頭髮上,顫抖着,隨時要墜落枯萎一般。

“我媽又找你了是不是?”程邇然咬牙,秀潤的眼眸浮起怨恨惱怒。

許流年沒想到他又往邵碧青身上扯,不語,默認了,稍停,伸手柔軟的雙臂勾住他脖子,仰起臉湊了過去。

曼陀羅浸染過的嘴唇,帶着致命劇毒,程邇然急促地喘-息了一聲,很快化被動為主動,傾覆到許流年身上,舌尖描摹她的唇形,深入到口腔,品嘗她的滋味,七情六慾滲進五臟肺腑,抵死纏-綿。

許流年身體發軟,朦朧里化身花精藤怪,身體柔若無骨,手足如枝蔓,裊裊軟軟纏住程邇然。

空中突然炸開悶雷,閃電如熒光映亮了室內,將程邇然眼眸眉梢照得分毫畢現,隱藏其中的滿足被加倍放大扎進許流年眼裏,許流年一呆,尖叫了一聲,猛一下將程邇然掀到地上。

落地燈因地面突如其來的震蕩哐當一聲跌倒,燈罩燈管柱身四分五裂。

“流年,怎麼啦?”程邇然瞳眸遽然收縮,臉色變得慘白。

雷聲消失天際,室內頃刻間又暗了下來,許流年忽而泄了氣,跳下地,雙手環抱蜷縮,瑟瑟發抖偎進程邇然懷裏。

“邇然,你幫我求求阿姨,我只是捨不得你,求她放過我……”她喃喃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眼睛緩緩閉上。

“我母親的態度真的不必在意,和你過一輩子的是我。”

程邇然低低說,靜靜望着懷裏的許流年,那張他摯愛的素顏還是記憶里精緻,只是,卻已沒往日的鮮活。

以前的她是一朵嬌艷的桃花,米分色的花瓣,柔軟薄脆,看着她,滿心眼的快活。

回想起來,像做了一場夢,也不知眼下是夢,還是記憶是夢。

把許流年抱上床,打來熱水,濕了毛巾溫柔地幫她擦臉,將她蒼白的臉頰擦出淡淡的紅潮,程邇然的動作很輕,專註溫柔。

許流年的呼吸越來越淺,勻稱輕細,眼睛長久閉着不再睜開。

手機鈴聲響起,程邇然掃了一眼,極快地按了接聽走出房間。

“聽流年回來了,沒事吧?”電話是孟子梓打來的。

沒事,卻又有事,程邇然深吸了口氣,喉間的悶堵未能消散,難以啟唇。

“你們倆到底怎麼啦?流年為什麼一走五年?這次回來,我看她有些不對勁。”孟子梓關切地問道。

為什麼?程邇然也猜不透說不清。

房門合上,最後映在眼角的是牆上一幅水米分國畫,漫天的桃花霏雨,那是五年前他們在一起你一筆我一筆畫的,春日桃花迤邐燦爛,那天在桃園裏,繪完畫后,許流年還說,這幅畫要做傳家寶,傳給他們的子孫。

記憶那麼美好,眼前的形景更加冷酷,程邇然眼裏交錯開悲涼和哀慟。

“子梓,我覺得很累。”

流年回來的這些日子,腦袋醺然,身體發熱,可,不經意間的某一個時刻,她就將他扔進冰窯,傷寒浸骨,每一寸皮膚都在顫抖,內心的惶恐無計逃避。

半夜裏經常夢到流年又不見了,醒來后,便更瘋狂地侵佔,卻絲毫不能緩解痛楚。

越是想抓住,不安就越激烈。

除了肢體接觸,流年的心像風像霧令人捉摸不定,他們之間隔着一層薄紗,明明很近,觸手可及,其實卻很遠,肉眼看不見的屏障將他們隔開。

他想親近她,每每被扎得體無完膚。

“回來了就好了,慢慢來。”孟子梓勸道。

是啊,回來了就好了,捧着寵着,假以時日,總能把流年堅硬的心烘軟的。

程邇然輕笑了笑,不再糾結,想起孟子梓生日在即,問道:“你的生日party打算在哪裏舉行?要不要我安排人聯繫酒店?”

不想開什麼派對,只想……孟子梓猶豫了一會兒,笑道:“工作后認識的人世俗勢利,還是學校時認識的同學友情純粹,不開什麼派對了,就請幾位老同學到家裏聚聚罷,你和流年來不?”

“當然,你的生日我怎麼可能缺席。”程邇然失笑。

“可不是。”孟子梓也笑了,笑聲爽朗暢快,程邇然看不見的眉宇間卻佈滿苦澀。

許流年第二天接到警局通知,讓她去領失物。

“居然能找回來,而且這麼神速?”許流年奇怪,問程邇然,“你報案了嗎?”

問完了,才想起來,程邇然還不知道她的包被扒手扒了一事。

知道這事的只是成方周,難道是他報案的

這麼快破案,他在背後使了多少力?

許流年心中一突。

她想利用成方周,卻不需要一個太利害太過於強大的合作夥伴。

失竊的物品一樣不少,許流年想了想,提出想見那扒手。

扒手被處以罰款並治安拘留,還在派出所里關着,許流年在囚禁室外看到一個鼻青臉腫,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男人,心中有數了。

這事背後真的有推手。

成方周也許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帶了戒備之心,接下來的日子,許流年沒再和成方周聯繫。

孟子梓的生日到了,他只請了交往比較密切的幾位大學同學到他家聚會。

去赴宴時穿什麼衣服化什麼妝,許流年頗費一番心思。

心懷不軌,自是不能打扮得像路人。

可也不能太露骨,讓程邇然覺察到她在打孟子梓的主意。

許流年最後特意去買了一條艷俗的紅色亮珠片繡花連衣裙,妝容濃到極致r唇膏本是玲瓏剔透的,被她重重塗抹后,厚重得泛起紫黑。

“幹嘛弄成這樣?”程邇然眼睛瞪得渾圓。

“這個樣子不好看嗎?”許流年挑了挑眉頭,眼睛隨之半眯起,冶艷媚俗的風流情態像一團火。

程邇然瞬間被點燃,扯了許流年就想往卧室走。

百變能維新,許流年收到想要的效果,無聲地笑了笑,側頭避過程邇然湊上來的嘴唇,湊到他耳邊調皮地吹氣:“離孟子梓的生日宴約定時間只有半個小時了哦。”

程邇然腦子裏忽蹦出一句經典的台詞: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此時此地此景,完美地詮釋了這句話。

...

(紫琅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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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狼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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