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合，動凡心（二）

在鈺兮的竄攏下，重瑤決定隨着鈺兮到凡間尋樂子。臨下界前，她怕君亦蕭若是尋不到她會擔心，便寫了一封信給他：

親愛的師父，這破職位真真是既麻煩又無聊，徒兒呆的委實無趣，便打算給自己放個假，同鈺兮姐下界玩玩兒。在徒兒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師父莫要擔心，但需記得要想念徒兒。因徒兒會想念師父的。待徒兒回來，定會為師父帶些小禮物。——您的乖徒弟重瑤親筆。

寫完后，又仔細地瞧了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捻了個訣將信送到蓬萊仙島，她師父的手裏。做完這些后，便滿心歡喜地隨着鈺兮去了凡間。

而君亦蕭看到這封信后，立刻御風前往三層天。待他推門而入時，只見小屋子內凌亂不堪。遍地的瓜子殼子散落，記名的簿子被扔在一邊，幾張木椅也是七扭八歪。除此之外哪裏還有重瑤的身影。

“這隻該死的鳥......”君亦蕭滿肚子的火，將信捏成了灰。

他火重瑤。身為掌管天地門如此重要職位的她，竟擅自離職，私自下凡。若是被仙帝知曉，她不曉得要跳幾次誅仙台。

他更是火鈺兮。他這個徒弟雖是懶散怕麻煩，卻總歸是不敢違背天規的。若非鈺兮在旁邊煽風點火，重瑤絕不會獨自一人下界。

在此之前二人的性子本就是不和，更因為這件事令君亦蕭直接將鈺兮划入黑名單，導致往後二人相見都對對方沒有好臉色。

正琢磨着是否該下界將她二人捉回來，恰在此時，屋外傳來一聲，“重瑤玄女，仙帝再次派吾下界去尋夜華君，又要麻煩玄女記牌了。”

君亦蕭心下一緊。若他下界尋她二人，那麼重瑤擅自離職，私自下凡的事兒便會穿幫。他雖說惱火重瑤，但終是不忍心讓她去跳誅仙台。只得捏着嗓子道一句，“請仙君稍等。”而後使個法術，將屋子收拾了一番，接着幻化成重瑤的模樣，代替了她。

他性子較為淡漠，所以儘管他儘力學着重瑤的微笑，卻依舊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於是，來來往往的神仙又將一個詞安到了重瑤身上，冰肌玉骨！

而重瑤則是在凡間同鈺兮玩的不亦樂乎。沒事兒換個男裝逛逛窯子，或是去茶莊聽說書看看那些個情情愛愛的話本子。還有時會突發奇想，自己開個店體驗體驗凡間生活。若是在一個地兒呆膩了便換個地兒繼續待。

所謂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在凡間的日子總是比天上過的要快。對她們這些神仙來說，人間的一天就好似一眨眼的功夫。如此，一晃眼幾百年過去了。此刻她們正處在一處名為洛陽村的一座較為富裕的村莊裏。

某日，鈺兮忽地對重瑤道，“瑤瑤，我好似......好似對一個男子一見鍾情了。”說這話時，鈺兮面上第一次有了姑娘的嬌羞，令重瑤感到驚奇。

“哎喲.......”重瑤滿臉壞笑，“快道來聽聽，是哪家的公子？如何認識的？”

鈺兮紅了紅臉，“不是什麼公子，只是普通的人家。昨晚兒我出門散步，卻碰到了幾個凡人想要調戲我。我正無聊着呢，本想陪他們好好玩玩，但那男子卻先我一步，幫我趕跑了壞人......”

重瑤噗嗤一聲笑了，“英雄救美，俘獲佳人芳心。簡直同那話本子上說的一模一樣。”

鈺兮繼續害羞，扭扭捏捏，“我也是覺着驚奇。這事兒可是我第一次遇見，便同他說天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便將我帶到他家。他家並非什麼富貴人家，很簡陋，只有一張床。他便將床讓給了我......”

重瑤點了點頭，“嗯......面對鈺兮姐這等美人都能坐懷不亂，當真是個君子。”

“我......我還同他講，我是個孤兒，無親無故.......所以，所以......”鈺兮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重瑤恍然大悟，敢情繞了這麼一大圈竟是想說她礙眼了。“曉得了，鈺兮姐這是嫌我礙事兒了，那我這便走。”

“不是不是......”鈺兮連連搖頭，“只是我騙都騙了，若是穿了幫，那我指定沒戲。所以好瑤瑤......”鈺兮撒嬌似的搖了搖重瑤的胳膊，“十幾萬年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你便幫幫我罷。”

重瑤同鈺兮呆了這般久，倒也聽她提起過，她的往事。

約莫十四萬年前，鈺兮還不到八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彼時，前任仙帝方登位不久，仙界也是才寥寥數十人。四大上古神獸青龍族，白虎族，朱雀族，玄武族輔助仙帝打理六界。而鈺兮是朱雀族唯一的公主。

那時鈺兮曾喜歡上了朱雀族的將軍，而她的雙親也是對那個將軍十分欣賞。但覺着自己的女兒還小，便遲遲沒有定下婚事。這事兒拖了約莫兩千年，終於在鈺兮的軟磨硬泡下她的雙親將婚事定在了鈺兮一萬歲生辰那天，為二人舉行婚禮。

眼瞅着婚期漸近，這時候白虎族的王卻動了歪心思，勾結玄武族，妄想推翻仙帝，稱霸六界。朱雀族與青龍族對仙帝則是忠心耿耿，知曉了他們的野心，便立刻上奏了仙帝。如此這般，在二人婚期的前幾天，一場戰爭掀起。

那場戰爭持續了幾千年，雖說最終消滅了白虎族與玄武族，他們卻也是傷亡慘重。仙帝受了重傷，沒過幾百年便羽化了。青龍族死傷一半兒，朱雀族直接被滅了族，只剩下她一人。她的雙親，她的族人，她那個心儀的將軍統統戰死在那場戰爭中。

而後的十幾萬年，她都未曾能夠忘記那個年少時愛上的將軍。她生的美，曾有不少男仙明着暗着地追過她，她卻沒一個瞧上眼的。

當初重瑤聽到鈺兮的遭遇為她心疼了很久，卻是無從安慰。如今聽見鈺兮說有了喜歡的人，自是替她高興。

於是笑着道，“好啦，我曉得。如今我也出來的夠久了，着實有些想念師父。便是你不說，我也有回去的打算了。明兒個我便回天界，你且好好同他在一起罷。”

“好瑤瑤，你真真是最好了。”鈺兮眉開眼笑。

***

重瑤返回仙界時，仙界已過去了一年多。

她拎着一包子書籍，推開門進入她的那間小屋子時，竟看到另一個她，駭了一跳，“你是何人？”

君亦蕭頂着她的模樣代她看管了好幾年。見他這個徒弟終於捨得回來了，便幻回了自己的模樣，冷眼瞧着她，似笑非笑，“喲，終於捨得回來了？我還當你打算一輩子呆在凡間不回來了。”

重瑤見另一個她竟是師父變的，便呼了口氣，拍了拍胸口，而後有些嗔怪道，“我說師父啊，好端端地你幻成我作甚？真真是駭了我一跳。”

“瑤兒啊......”君亦蕭覺着作為師父，有必要訓訓她，“你的職位是掌管天地門，看守六界碑的重瑤玄女。如今卻擅自離職，自己私自下界。你可知這幾年若沒有為師替你頂着，你怕是要跳不知幾次誅仙台了。”

君亦蕭想着這些年來，她在凡間風流快活，他卻要一邊裝成她的模樣做這些無聊的差事，一邊忍受着男仙們或是調戲，或是深情示愛。不知多少次了，他都差點暴走將他們丟入煉丹爐里燒上一燒。但礙於她的面子，只得微笑示人，婉轉拒絕。

越想越窩火，撂下了狠話，“若再有下次，為師可是會頭一個上告仙帝，治你的罪。”

重瑤一本正經地鞠了個躬，恭恭敬敬地道，“師父不氣，徒兒知錯了，絕不會在擅自離開。”

跟她相處了兩萬年，她的性子他是一清二楚。難得見她如此痛快的認錯，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但瞧她一臉誠懇，只道一句，“如此甚好。”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他需要好好調整調整自己的心態，平撫下這些年憋的火氣。免得哪日見到曾調戲過她，對他示愛過的男仙，真的將他們丟入煉丹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