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合,動凡心(一)
“鐺——”天鐘敲響,響徹雲霄。靈霄寶殿內聚集着不少神仙,都驚艷的瞧着大殿中央的女子竊竊私語。
女子身上的白衣依然成灰衣,血跡斑斑。胳膊背後破了好幾道口子,雪白的肌膚暴露出來。頭髮凌亂不堪,嘴角還有未乾的血跡。她看了看四周,清澈動人的鳳眸染上迷茫的神色。待聽到上方傳來一道尖細而又悠長的聲音,“恭喜重瑤度過天劫,榮升上仙。”她方才回過神來,曉得自己這是度過了天劫,升了上仙。
是了,這女子便是白容的前世,重瑤。
重瑤抬首,望向上座身着龍袍的仙帝,又將目光移到右側,瞧見自己的師父坐在那裏朝她微笑,她幾乎興奮的想要跳起來。旁的神仙大多數都是四五萬歲時才升得上仙。而她如今不過才有兩萬年修為,整整四十九道天雷啊,她本以為自己會堅持不住,就此隕滅。未曾想竟讓她生生挨過了。
只是那四十九道天雷不是鬧著玩兒的,如今她便是一動不動都覺着渾身抽抽的疼,勉強着維持不讓自己昏過去,心中的喜悅便也化作了微笑。
仙帝咳了幾聲,面帶笑意,“恭喜啊重瑤,兩萬歲飛升上仙,不愧為紫微大帝的徒弟。”
重瑤保持着笑意,謙虛道,“仙帝過獎了。”
仙帝繼續道,“像重瑤如此厲害的女仙真真是少有。朕在此賜爾玄女之稱,將看守六界碑,掌管天地門之重任交託與尓。”
她只當這職位是個看門兒的,想來不會有多費力,便應了下來,“多謝仙帝賞識。”
而後仙帝又叮囑她這職位的重要性,長篇大論了一番。重瑤已是腦子有些發昏,身上疼得快要麻木了,只想趕緊歇息,便在仙帝說完后想也不想的直接道,“重瑤明白。”
“甚好。”仙帝似十分滿意的點點頭,“那麼即日起重瑤玄女便到三層天接位罷。”
本以為怎麼著也該等她傷好,不曾想竟這麼快便讓她去接位。她嘴角漸漸垮了下來,心中將仙帝的祖宗八輩兒問候個遍。該死,她可是剛受了四十九道天雷,元氣大傷,竟然讓她明日就去看門兒?
君亦蕭見重瑤的面色越來越蒼白,人也似乎搖搖晃晃,便起身道,“仙帝,我徒方受了四十九道天雷,到底修為還淺,還望仙帝容我徒將傷養好,再去接位。”
仙帝似乎也瞧出重瑤越來越慘白的臉,便點頭允准,“也好,重瑤玄女還是先將傷養好罷。”
“多謝仙帝。”此刻重瑤已是到了極限,說完這句話便就此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再次醒來已是半個月後,睜眼便瞧見君亦蕭那張擔心的臉。
君亦蕭見她醒來,微微嘆了口氣,“終是修為尚淺,不過才兩萬歲便叫你飛升上仙,可是太過勉強?”
重瑤起了身,動了動胳膊扭了扭腰,發覺身上已經不痛了,只是身子有些發虛。而後垂首瞧瞧自己的衣物,也是換上了乾淨的衣物,這才露出微笑,“師父莫擔心,我這不是沒事么。”
“多虧了葯君。”語畢,君亦蕭遞給她一顆藥丸,“這是葯君叫你醒來后服下,補你元氣的。”
重瑤接過,放入口中吞下。沒一會,那股子虛感便消失不見。“嗬,還真有用。”
“如今你已無大礙,明日起便到三層天就位罷。”
***
重瑤接管這個所謂的重要職位已有兩個月了。她本以為這是個輕巧的差事,卻不曾想竟是如此麻煩且無聊。隔三差五便有神仙出入天地門,她一邊記牌子,一邊對名字,一邊還得對着出入的神仙微笑,時不時地還得看着六界碑是否有變動。
她本是極為懶散怕麻煩的,又是個閑不住的主。讓她在這日復一日的幹着如此無聊的事兒,真真是要她的命。
某日,她終於甩掉記名字的簿子,忍無可忍的發出一聲慘叫,“啊——這是什麼破差事啊!”
這聲慘叫卻是將碰巧路過的鈺兮引來。鈺兮滿臉笑意,挑了挑眼梢,“叫的這般慘烈,我當是哪個女仙被不要臉的男仙非禮了呢。”
重瑤扭頭望去,便看到身着紅袍紗衣的女子,斜靠在門沿,那張極美面容上帶着調侃的笑意。看清來人,重瑤露出一副慘兮兮地模樣,“鈺兮姐......我好生無趣。”
她與鈺兮是在一個月前偶然相識,鈺兮的性格豪爽歡脫,二人一見如故便成了好朋友。
鈺兮大大咧咧的走進來,挪了挪木椅隨意坐下,依舊滿臉笑意,“我說瑤瑤,如今你可是被評為天界第一美人兒,可莫要毀了你的形象啊。”
重瑤一臉莫名其妙,“什麼天界第一美人?”
她呆在蓬萊仙島兩萬多年,從未來過天界。度過天劫后,自養好了劫傷便窩在這個小破屋子裏,一直未在眾神仙面前露過面,唯獨度過天劫當天曾在靈霄寶殿中拋頭露面過一次。只是彼時的她狼狽不堪,衣物破了好幾道口子,頭髮亂糟糟的,身上沾滿了血,面色蒼白的跟鬼似的,她可不覺得那時的她好看到哪裏去。
想到這,重瑤不禁有些懷疑,莫不是這些神仙審美觀有問題?
鈺兮瞧桌上放着一盤瓜子,便抓了一把毫無形象地嗑了起來。邊嗑瓜子邊道,“仙路漫漫,神仙活的久了,一個個兒的閑的冒煙兒。你本是君亦蕭那小子的徒弟,又是不過才兩萬歲便飛升上仙,本是十分出名。呸......”鈺兮吐掉瓜子皮接着道,“這不,出入天地門的神仙瞧見你的模樣,回頭有同其他神仙形容你多麼多麼地漂亮,微笑多麼多麼地動人,氣質多麼多麼地優雅。一傳十,十傳百的......”
手中的瓜子磕完,隨手扔掉瓜子皮,又抓了一把,“如此這般,他們便把你評為天界第一美人兒了。”
重瑤又覺着奇怪了。兩個月來出入天地門的神仙不下五十,一個個的看起來如此繁忙,怎的這般閑?“鈺兮姐,這麼多神仙出入天地門,不是應該很忙么?怎的有空搞這些無聊的事兒。”
鈺兮似乎吃夠了,將未吃完的瓜子又放回了盤子裏,拍了拍手,繼續道,“可別逗我了。他們忙?忙着找事兒做罷。你可知這幾個月來出入天地門的有幾個是辦正事兒去的?”
不待重瑤回答,鈺兮便接着道,“十個裏面有兩個都說多了。就就拿墨隱天君來說吧,別看他一會兒出一會兒入,看似十分繁忙,其實是前不久他正準備同玉清上神成婚,不知怎麼小兩口鬧彆扭,大婚當日,新娘跑路了。他來來回回不過是為了尋找玉清上神的行蹤罷了。”
“在說說仙帝的兒子夜華君,仙帝非逼着他與紅蓮成婚......哦,紅蓮就是帝后的干閨女,原本是蓮花池裏的一株紅蓮花。夜華君卻還不願成婚,三番五次偷牌子,逃跑下界。仙帝也是三番五次的派人去追。”
“還有許多例子,便不都一一舉了。除了四萬年前,幽冥界的老大被削去仙籍,入了魔界外,近幾萬年來六界太平的很,所以一個個的也都閑的很。也便是你吧,傻了吧唧的在這看門兒。”
鈺兮一口氣說了好多,許是說的有些口乾,逕自為自己倒了杯茶水。
重瑤默默內傷。一個個都這麼閑,敢情只有她傻了吧唧的守着這個破職位?
鈺兮一口氣喝光,將茶杯放在一旁后,親昵地拉起重瑤的手,“不如我帶你也去凡間玩兒?每每下界都是一個人,着實有些無趣。”
凡間她已是很久很久沒有去過了,久到連凡間是什麼樣的都忘的差不多。聽聞此話,重瑤着實很心動,但想起仙帝說過這職位怎麼怎麼重要,便有些猶豫,“可仙帝曾說這職位極為重要,不得馬虎啊?”
鈺兮翻了個白眼,“你聽那死老頭子瞎白話,屁大點兒的事兒在他眼中都是重要的。那六界碑能輕易便被推倒么?況且這天地門有仙障罩着,什麼魔啊妖啊的能輕易混進來么?多此一舉......”而後轉了轉眼珠,又接着道,“你可曉得師父他也是經常偷懶的。如今那位尊神正躲在他的蓬萊仙島尋清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