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堵車，對於每個在京都生活的人來說，應該都是有着不可磨滅的印象。哪怕杜良蔭一路上緊趕慢趕，還是避無可避的碰撞上了晚高峰。
花期是一個非常小眾的劇院，藏匿在老城區的巷子裏。比起新區路面的寬敞開闊，老區的衚衕巷子簡直如同迷宮一般的紛繁複雜。
離正式開場還有不到四十分鐘了，可前面的車堵得還跟一條長蛇似的。耳畔聲是此起彼伏的喇叭聲，“滴！滴！滴！”的聲響吵得人心煩意亂。
“錢給你！”杜良蔭抽出兩張紅票子，然後直接推門而去。
“哎，姑娘！得找你錢呢！”的士司機趕忙喊着。
“不用了！”杜良蔭邁開腿，撒腿就跑。
不過長腿漂亮妹子在路上一路狂奔，這場景還是挺惹眼的。杜良蔭的行為吸引了眼球無數，但好處也是明顯的。最少一路上沒有不長眼的人來擋她的路。
雖然《遊園驚夢》是崑曲里較為膾炙人口的段子，但因為崑曲這門較為小眾的藝術影響，買票觀看的人並不會很多。到了檢票的時間，劇院門口也不過是稀稀拉拉的三兩人在排隊。林妙世百無聊賴的跺了跺腳，瞟了瞟人群，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錶。
“蔭蔭會按時過來嗎？”林妙世如此的問着自己。她戳了戳自己的手心，覺得感覺有些微涼。林妙世趕緊用勁兒搓了搓自己的手心，讓手掌的觸感變得溫暖起來。
很快，劇院的廣播開始響起：“為了保障觀賞效果，七點三十分的《遊園驚夢》將於七點二十五分停止檢票，請還沒有入場的觀眾加緊入場。”
郁書辭在後台細緻的檢查着自己的行頭妝面。她掃了掃黑漆漆的觀眾席，隱約可以看到裏面坐着的觀眾。
“那個杜良蔭到了沒？她的票是我親自送出去的。”拿起眉筆在自己臉上又添上幾筆，郁書辭還不忘對自己的助手問道。
畢竟是劇院的老闆，郁書辭自己親自送出去的票自然和普通賣出去的票不同，上面的記號只有內部工作人員才能知道。助手拿出平板電腦，在系統里查詢了一下，然後回答說：“郁姐，還沒有呢。”
聽聞此言，郁書辭放下眉筆，又給自己的唇上加了抹胭脂。最後，她才同自己的助手說：“你去前台看看，看看外面是個什麼光景。”
在《遊園驚夢》裏扮演柳夢梅的是郁書辭的老搭檔，名叫周兆珊。她站起身來，試圖撫平自己身上的褶皺。不過她緊皺的眉頭比衣衫上的褶皺更加明顯。
嘆了一口氣，周兆珊道：“這個杜良蔭你就這麼看重么？一個小年輕，不過是個拍過電視劇的小演員。這樣資質的孩子還哪個藝校都不是一抓一大把。就算她懂點戲，也不至於讓你重視至此呀。”
“你是沒見過，杜良蔭這孩子有靈氣。雖然沒見她開過嗓，但看樣子，就會覺得她是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也許是那日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郁書辭的這般說辭在周兆珊看來很有些誇張。
周兆珊搖了搖頭：“過了，說的太過了。嗓子條件好的孩子也是不少，可真正能唱戲的又有幾個。以前那個林妙世。你能說她嗓子不好？人家求到你面前來說想學上一曲，還不是給你給拒絕了。再說了，學戲的人大多都是童子功，她現在這個年紀，哪裏還是學戲的時候。遲了！現在人家身在娛樂圈，也許哪天就爆紅了。我們這些都快要過時的人，就別去耽誤人家這些小新星了。”
“她若是成了大明星，對我們崑曲的推廣事業不也是大有幫助么。崑曲美則美矣，可畢竟曲高和寡。如果不引進新鮮的血液，以後的發展會怎麼樣？非物質文化遺產聽着好聽。可遺產畢竟是遺產。只有前人消失了，那才算是遺產呀！”說著，郁書辭又是一臉的感懷。
這樣的話，周兆珊不知道聽過多少遍。從最開始的感傷，到現在的無動於衷，無非是心累了。她端起水杯遞到郁書辭面前：“好了，潤潤嗓子。現在把嘴說幹了，待會還怎麼上台。”她言外之意，也就是讓郁書辭止住不說了。
提醒的廣播響了一遍又一遍，眼見着劇院門口只剩下林妙世一人。其他的，該進場的都早早進場了。
有些心酸，林妙世低頭揉了揉略顯酸澀的鼻子，眼淚差點就在低頭之際，順着地心引力而低落。
“這個時間了。蔭蔭怕是不會來了吧。”林妙世抬頭理了理包包的肩帶，準備離開。還好這崑曲附近不會有她的粉絲，也不大可能有八卦的狗仔，不然國民女兒失魂落魄，獨身黯然離場的新聞又得上一次頭條。
“小妙！”簡直就跟幻覺一般，林妙世聽見了杜良蔭的聲音，急促又真切。
街邊的拐角處，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雙奔跑中的大長腿。很快，杜良蔭的身影也整個的出現了。她手裏捏着戲票，朝着林妙世揮舞着：“不好意思，我，我，真的，是來得太晚了。”
因為跑了一路，杜良蔭的頭髮早就散得不成樣子了。但與此同時，她的發梢會隨着奔跑的律動一起飛舞。街邊的路燈射下暖暖的燈光，似乎是有精靈在杜良蔭的發間嬉戲。這一切看在林妙世眼裏，讓她只覺得杜良蔭是披着金光而下凡的天使。
“沒有太晚！”林妙世趕緊迎了上去，拉着杜良蔭的手一起跑動起來，“戲還沒有開演呢。”
話雖如此，可離停止檢票也不過是一兩分鐘的時間了。在林妙世的帶動下，即將力竭的杜良蔭也爆發出新的速度。兩人一齊搶在停止檢票之前的最後一刻，進入了演出大廳。
檢票口，身着灰色外套的郁書辭助手對着自己的耳麥說：“郁姐，你說的那個杜良蔭來了。”
即將登台的郁書辭不知為何，竟是長舒一口氣，整個人都顯得放鬆起來。“知道了。”她如此回復說。
在陣陣絲竹之樂里，舞台拉開了帷幕，一場好戲即將上演。
找到座位坐定，杜良蔭這才有機會好好的喘口氣。因為堵車，她可是一路狂奔，已經不知道跑了多少公里。這種時刻，她才深深的覺着自己如今的身體是實在缺乏鍛煉。此時此刻，她心臟“噗通、噗通”的跳得格外歡快，簡直是要從嗓子眼跳出去的架勢。
“沒事吧。”林妙世關心的問道。杜良蔭手心略微的潮濕，額頭上也有明顯的汗跡，顯然是跑了好久，累壞了的樣子。
“沒，沒事。”杜良蔭這才捋順了氣息，同樣關心的問着：“你是不是等了好久。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第二次了。”她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以示對自己的懲戒：“這頭顱長着好看不中用，事先約好了的事情也能夠不記得，也是夠了！”
對於杜良蔭這樣幼稚的行為，林妙世只是笑笑，並不說話。劇院昏暗的燈光正好給了她足夠的膽量，正好可以肆無忌憚的好好看看杜良蔭的臉。
在熱切的視線的注視下，杜良蔭不難察覺出異樣。不過一貫敏感的花魁偏偏在這時候犯了迷糊。她扭頭看向妙世：“怎麼了？莫不是等久了，生我氣了吧。”
“哼！”林妙世故作生氣，冷哼了一聲。不過旋即她又綻開了笑臉：“哪有的事。我一個大明星，哪裏有那麼多時間在劇院外頭空等。我還怕被狗仔隊拍到了呢。我也是剛到劇院沒一會兒。還怕你不等我，自己先進去了呢。”
“怎麼會。”杜良蔭下意識的探了探林妙世的手心。自己手下溫熱的觸感讓她放下心來。現在已是初秋，晝夜溫差大，太陽落山了還是很有些涼意的。如果林妙世真的是等了好久，此刻恐怕手心會有些微微的涼意。
這樣的小舉動根本瞞不過林妙世，她趁機又握緊了杜良蔭的手，而且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沉默在兩人中間不過是短短的一瞬。兩個姑娘都沒有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竟是有了說不完的話想講。
很快，林妙世開了口：“今天去臨市不是去見新片子的導演么？見面的情況怎麼樣？我聽余楓她們說，導演是個年輕的新人，而且你們還是準備拍驚悚片呢。”
林妙世的態度與余楓等人明顯不同。比起她們幾個出於好心基礎上的勸諫，林妙世在表達擔憂的同時更多的展現了自己的自持。也許妙世她自己還不知道，如今的她幾乎是在無條件的支持杜良蔭了。
“驚悚片不好么？”杜良蔭問。
林妙世很快就回答說：“沒有呀。現在哪個小姑娘不喜歡看驚悚片。電影院裏，點一份爆米花，端一杯飲料。嚇着嚇着，就能把平時根本吃不完的東西全部都給吃下了。就是看完電影事後叫囂着要減肥，這點挺心塞的。”
這話說得杜良蔭忍俊不禁：“瞧你說得，跟恐怖驚悚片能幫人下飯一般。”
林妙世攤了攤手，然後道：“我說得可是大實話，每次看恐怖片的時候，我食慾會特別好。當然，那種血淋淋的，腦漿四濺的暴力驚悚片除外。”
“哈哈……”杜良蔭來不及多笑，台上的演出已經正式開唱了。為了避免周圍觀眾的噓聲，兩人相視一笑，也不用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