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恐怖的流產（三）

和那個雨夜一般，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臉上空撲朔迷離，忽遠忽近，是風么？或是桌上那跳動的火？幔帳的晃動，帶給我的那一種感覺和那夜是一樣的，隱隱的不安，像蜘蛛的網從天而降，細密而沉重地把我籠罩，帶着一種粘稠，潮濕陰冷，怎麼也揮之不去。我平躺在床上，搖曳的燭光昏暗而低沉，我可以看得到自己隆起來的肚子，隨着我的呼吸而上下起伏，十分有規律。太醫說孩子很健康，只是我的身子有點弱，所以要注意身子，不要受刺激。

我不敢睡，睜着眼看着荷花型的輕紗高高地垂下來，輕盈柔軟，風大點時，它便吹落在我的手背上，痒痒的，讓我起了一身的小疙瘩。

安秋走進來，走在我的床前，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站在那裏，像一個失了神的塑像，目光卻是看着我的。她背着光線，我看不清她的臉，只是感覺到她的眼光迷離而沉重。她拔開賬簾的時候，我合上了眼瞼。她給我掖好被子，輕嘆了一聲便走了出去，我便再也睡不着了。

我以為窗外是一片片的烏雲，走近一看，除了一片漆黑，並沒有任何要下雨的跡象。遠處依稀可見的幾盞燈籠在黑暗中一隱一現的，像是這黑夜裏偷窺的眼睛。天空是一顆星子也沒有，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讓這個深夜透着幾分詭異，異常的寂靜。

我走回桌子，坐下。桌子上有着一個用銀打造的小缸，扁圓的缸身，缸口漸漸收緊鍍上了一圈卷邊，折皺是沒有規律的。在跳動的燭光下，銀缸散發出溫暖的銀光。缸中擎着晶透的水，養着幾株不知為何名的小植物，莖有點兒彎，小片小片的葉子伸長出來，葉子碧綠而肥厚，看起來生機勃勃。這是小桃在御花園的假山上發現的，覺得養眼，便折了回來，用水供着。沒想到這小植物沒了根，卻也長得如此之好。

伸出手點了點那些葉子，我在心裏笑自己多疑。

重回床上，躺了許久才睡下，卻已天空發白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梳洗，我在銅鏡里看到了自己淡淡烏青的眼圈，臉色也是微微地發黃。小桃在取鉛粉的手加重了力道，我伸手，輕輕按住了她的，笑着搖了搖頭。

“小姐，您夜裏睡不好嗎？是不是哪裏不適？我去叫太醫過來瞧瞧。”小桃關切地說。

“只是有點燥，沒事的。”

小桃拍了一下手，把手上的鉛粉抖落了許多，然後在我的臉上，輕輕地拍打上去，只是薄薄的一層，依然掩飾不住我憔悴的臉。

用過午膳后，我小憩了下，剛剛起來，安秋便進來說風煙和班華容來了。我想起安秋夜間的動作，於是看着她，她一臉關切地看着我，然後說：“娘娘感覺好些了么？昨夜裏我進房見您睡得不是很好呢。”我見她一臉坦然，心裏再次罵自己的多心。

風煙的看起來很精神，散發著成熟嫵媚的氣息，最是這一朵最美的牡丹，貌傾百花。她看見我，雖有高傲的姿態，卻是難得溫婉地一笑，然後執過我的手，“風煙這幾日裏總是在想，我和娘娘同一天進宮，現在也是一起懷了孩子，這緣分，怕是天定的，讓我們成為好姐妹呢。”我淺淺一笑，太陽穴處有點疼，沒有睡好，“這后宮裏的，不全是姐妹么？”

風煙並沒有在意似的，拉過班華容，高興地說：“娘娘心中把風煙當作姐妹，風煙真是開心呢。這不，我帶着班姐姐來，一起來看望姐姐，然後一起喝個茶聊會天的。”風煙盯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開心地再說：“娘娘就快要臨盆了，想必一定是個乖巧的孩子，如若是皇子的話，必定是人中之龍，若是公主的話，便是人中之鳳了。”

甜點和水果一一擺上，都是一些最新鮮的水果，皇上命人送來的，每日吃進一些，也不禁覺得膩了。風煙吃了好些，對我說：“娘娘這兒的果子也特別的好吃呢。”班華容也點了點頭，掰着一個蜜橘吃，她在其間說的話極少，我也是，倒是風煙，一直在說著。氣氛倒也平和。

涼亭處在比較高的地勢，在這裏看風景是不錯的。

我看着藍藍的天空，白雲飄動，連風也是清涼的，這樣好的天氣，可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感覺在心裏蔓生出來。

聊了一會，風煙像想起了什麼一般，忙起身告辭，很是客氣。我也不挽留她，只是吩咐着小舟領路。

回過頭方與班華容說了兩句客套話，然後隨手也拿過一隻蜜橘，方要掰開，卻只聽聞一聲尖利的聲音。

“啊——”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亭外石階處，風煙緩緩蹲了下去，一手撫着心口，一手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縮起來。小舟早已嚇得不知所措，急忙跪了下去，伶俐也急忙蹲下去，急急地喚她：“娘娘，娘娘，您是怎麼了？”

我和班華容只是呆住了一會，便沖了下去。

只是幾級的石階，我卻是走得極為沉重而漫長。來了，又來了，那種不詳的感覺。一如那晚，懵懵之中，便壓過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

風煙的嘴唇變得淡淡的烏紫，臉色發青，痛苦地呻吟起來，擰着的眉頭下，是她緊閉的眼睛。可是，我卻看了一副讓我大吃一驚的現象。

風煙本來塗著丹蔻的指甲變成了烏青色！

“還不快去稟報皇上，命太醫過來！”還是班華容覺醒過快，對着一旁嚇得不住發抖的小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