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往返

“啪”,最後一個印章，在商務派遣函上一敲，唐凌雲一顆原先還有點忐忑的心落到了實處，前面不遠，就是關口了，再過去，就是香港的花花世界了！

來趟香港，不容易呀，真真正正是過五關斬六將，你說這都回歸過了，一國了，雖然是兩制，可怎麼比到國外去還難呢？

唐凌雲當年被公司派到德國總部學習時，手續也遠沒這次來香港麻煩，從五嶺公安局辦了個護照，然後到上海的領事館簽個證，完事OK，拿上機票就飛。

可這回他要去香港，前後折騰了一個多月，都八月十五了，才在商務派遣函敲好最後一個章，拿到為期三個月的多次往返通行證，腿都快跑斷了。

一開始，唐凌雲打算以個人身份到香港的，結果一問，沒這一說，跟着赴港旅行團可以去，但他是末成年人，不光要父母開的公證書，費用還要高得多，而且過關后，護照就被旅行社的人統一保管了，要時時跟着大隊按事先制定的路線行動，不得私自離隊。

本來就不是去旅遊的，不能離隊，我花那冤枉錢幹嘛？

只好以“凌雲科技”的名義開出商業派遣函，以商務考察的名義公派香港，為了這個，唐凌雲還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份證和護口頁給換了，加大了兩歲，一下變成了年滿十八周歲的成年人！

沒辦法的事情，好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有錢有關係，什麼奇迹也能發生。

從五嶺到太康，從太康到星城，從星城到廣州，從廣州到深圳，然後驗邊防證進到關內，很奇怪的，特區好象不是中國的土地，身份證不管用，還安排邊防了。

過關時，唐凌雲坐在車上，看遠處，有幾個打工仔背着大包在別人的帶領下，偷偷從掀開的鐵絲網裏鑽進去，偷渡一樣，想笑又心酸，自己當年剛去珠海時，不也和他們一個模樣。

在深圳住了一晚，一早趕到羅湖口岸侯檢，好在不是周末時間，過關的人不多，隊排得不長，驗關通關，鋼印，印章敲了好些，幾個證件查了又查，一雙雙火眼金睛看了又看，好在，唐凌雲膚色有點黑，鍛煉了這一年，身體也比同齡人壯實一些，看着比實際年齡要大點，不然的話，關卡那邊的火眼金睛還沒那麼容易混過去。

出關時，香港這邊也敲了個章，逗留時間和大陸那邊的有點不一樣，但根據唐凌雲透過知情人了解的，以大陸這邊的為準。

買好羅湖開往香港市區的火車，在上水一下車，就找到了滙豐銀行上水中心分行，一進門，好嘛，黑壓壓的都是人頭，客滿為患呀。

唐凌雲頭皮發麻，媽呀，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正猶豫不知道怎麼入手，一個胸前別著“客服”字樣的小姐主動走上來，詢問他需要辦理什麼業務？

“不好意思，小姐，您能說普通話嗎？我的白話不是很好”唐凌雲用有點不那麼地道的白話說道，唐凌雲的白話，說得湊合，勉強能讓人聽懂。

不是宿舍里那幾個廣佬教的，上學時，他對白話無愛，還常常笑他們幾個老鄉湊在一起，就是一片鳥語花香。

後來，唐凌雲在珠海呆了一年多，感覺用普通話和當地人，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交流起來，雞同鴨講一樣，正好當門衛那段時間又閑得無聊，就找了本白話對照本學了起來，學語言得有個環境，有個好環境，事半功倍，人們早驗證過的，他在離開珠海前，一口鳥語已經能讓人聽懂了，只是後來好多年不用，不免有些生疏了。

不是這樣，也不敢獨自闖到香港來，回歸了，人家也是講白話，最開始那兩年，普通話吃不開，聽那些到內地淘金的明星們的口音就知道了，那還是專門有練過的，沒有練過的呢？可想而知。

“當然可以”可能是大陸客人來這裏的比較多，客服的普通話居然不錯，不比唐凌雲那班廣東同學差，實際上，語言的強弱，也變相的反映了實力的強弱，為什麼大學裏面四六級必考，說白了就是沒人家英語國家那麼強唄，不得不學人家的語言來討碗飯吃，等到哪天人家外國人來考漢語托福，漢語雅思了，那才是中國牛B的時候，其它的，都是虛的，甭管報紙電視上吹得怎麼牛。

“我想開個戶口買賣港股和恆指”

“請這邊走，我們銀行有“明智理財”和”卓越理賬“兩種戶頭，戶頭裏有一萬元資產以上，可免除每月六十塊的月費。”客服小姐將領他大堂的理財主任區域，按了個號碼排隊，號碼條上顯示要等候十分鐘。

很快，五分鐘不到，就輪到唐凌雲了。

接待的理財主任很有禮貌，服務態度非常好，主要是普通話說得也好。

詳細詢問了唐凌雲的業務需求，需要的個人資料，居民身份證，港澳通行證，居住地證明，2000港紙的現鈔，這些，唐凌雲早就打電話問過了，一應俱全，手續辦得很順利，全程不用操心，簽署幾個文件即可。隨後問了他幾個私人問題，例如職業，月收入，新開設的戶口大概會有多少資產等。

十分鐘不到，開戶完成，滙豐的銀行卡和密碼函就到了唐凌雲手裏，還有一些滙豐的個人銀行業務操作說明書，也一併給他了。然後到櫃面入款，也很方便，工作人員接過錢數了一下，然後打一張單，簽名都不用，馬上顯示入款成功。

整個手續，簡單便捷，比國內銀行的時間要快得多了，而且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收費，只要你保證戶頭上有對應級別的最低限額的資產就行了，不然要收取月費，每月六十港紙。

難怪後來有人在網上炮轟國內的銀行，說收費與國際一流接軌，服務跟九流接軌，差距不是一點兩點，就知道死要錢，真要放開了外資銀行在內地的業務，非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銀行擠得都關門大吉不可。

出門，一車坐回羅湖口岸，過關回了深圳。

唐凌雲的第一次香港之行，竟然是這樣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連一個港島的地標都沒見到，就Over了，難不成，他就是為了要過這把通關的癮，開個香港的戶頭做個紀念，好讓人知道他去過香港了？

當然不是。

他去開戶，是為了方便把人民幣換成港紙。

國內到香港，這會兒不止人難去，錢，更難去。

個人隨身攜帶的港紙，最多不能超過1000美刀，按聯繫匯率制，一美元兌7.8港幣來算，是七千八百塊港幣，而且半個月內，最多能帶上面的一半，加到一起，也就一萬多港幣。

這一萬多塊，在內地來說，可以用不少時日了，而且用得還舒服，因為物價低。

而香港的物價高呀，一般快餐的售價都在20港元以上，鬧市區甚至要40港元，光吃的，一天也在上百元，不說住什麼豪華高級酒店，就是從樓門裏伸出來的一小塊牌子或燈箱，寫着“公寓”“招待所”字樣的私人小旅店，每天房價都在三百港幣。

再加上交通費什麼的，這點錢對付不了半個月。

而國內的銀行，對於跨境兌換外幣的業務，限制之多，手續之複雜，費用之高昂，讓人望而生畏，麻煩得不得了。

要想手續簡單、快捷，收費低廉，只能選擇不那麼合法的渠道，比如地下錢莊。

至於什麼有風險，不安全之類的，嗯，看看那些外逃的貪官就知道了，人家的錢可沒多少是通過正規銀行轉到國外的，半公開的秘密了。

出了關口，唐凌雲到人民南路逛起來，根據他從酒店服務生那裏打聽到的，火車站和這裏，是地下錢莊比較集在的地方，隨便一個茶葉店，洗衣店，士多鋪的店鋪，除了表面上的正規生意，都可以兌換外幣，以港幣為主。

火車站，唐凌雲是不敢去的，那種地方，是真真魚龍混雜的地方，偷搶扒拿的事情多如牛毛，去那裏換錢，不是送羊入虎口？

才沒那麼笨。

塞了一張錢當小費，那個服務生熱情得不得了，給唐凌雲一個手機號碼，是在人民南路開店的“黃牛”，對方姓周，如果他要換港幣的話，儘管找他，很可靠，保證不會出差子。

唐凌雲給那個周先生打過電話，一開始很冷淡，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當他說是要兌換港幣后，才熱情起來。

“你要換多少錢。”

“千把塊錢吧，方便嗎？”唐凌雲一開始不敢露老底，所謂的財不露白。

“沒問題，你去人民南路XXX的歡喜士多找小妹換吧，我還有事，”一聽唐凌雲只換個千把塊，周先生馬上沒心思和他聊了，報了個地點，逕自掛了電話。

唐凌雲這次來，也是抱着投石問路的想法來的，畢竟眼見為實，冒冒然把錢全帶來，除非是瘋了。

“歡喜士多，應該就這裏了。”唐凌雲一路找來，終於在一條小巷子裏找到這家便利店，那裏面一溜的小店，那這是其中不太起眼的一家。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裏面有古怪，正常的生意，有可能這麼些士多店擠在一起扎堆？當是打麻將呢？沒人買東西，不喝風才有鬼。

但進到店裏，根本不象唐凌雲相象中的冷清，反而幾個小妹都很忙，跑來跑去的。

唐凌雲左右掃了一眼，見沒有礙眼的人，小聲問一個小妹道：“周生讓我來的，找一個

小妹。”

那個小妹上下打量了一眼唐凌云：“哦，換港幣是吧，門口看電話那個，找她吧。”

又出乎唐凌雲的估計，小妹很不起眼，穿着短袖，套着紅馬甲，黑而瘦，十七八歲的樣子，一看就是農村出來的女孩子，很老實的樣子。

不會，這就是傳說中的“馬仔”吧，也太那個了點，唐凌雲腹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