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正邪激戰(2)
馬赤怒雖然佔了上風,但心中驚訝無比:“這小子竟然能在月餘光景里,精進如斯。我這路鑌鐵棍法脫胎於‘九幽地煞功’,又融合東南棍術,剛柔並濟,力克千鈞。他以手接我棍招,竟然舉重若輕,實在不能小覷。”他心念一轉,想到了武功出神入化的董元公:“這小子必是老匹夫調教出來的!”馬赤怒心中對董元公懼意更濃:“老匹夫的功夫恐怕可與老大比肩了。”他殺心驟起,心下暗忖:“這小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今日如不除去,放虎歸山,實乃無窮後患。”馬赤怒輕敵之心盡去,將鑌鐵棍斜握胸前,搶身而上。他右手加勁,緊握棍身,左手一托,竟然用單手舞動起鑌鐵棍。鐵棍猶如百丈靈蛇,靈動之餘,剛猛亦足。每一招之下,都有讓人筋斷骨折之危險。南懷遠知道個中兇險,極力避開。長棍掃過,一陣勁風撲面,颳得南懷遠臉皮生疼。他閃身避過一招,就想還招反擊,可目光之所及,棍影已是鋪天蓋地而來。南懷遠性子倔強,當此絕境,竟然生出一股不服輸的鬥志。他運足丹田之氣,雙掌如長槍大戟,迎上了漫天棍影。數招之後,南懷遠心中有感:“這些棍影看起來鋪天蓋地,實則每一棍的力道都不相同。自己細細觀察之下,雖說破敵不易,但要自保卻也不難。”想通此節,南懷遠不由得意的縱聲長嘯,耳邊突然傳來了不久前董元公的話語:“當剛則剛,當柔則柔,不吃暗虧,不失時機。”他豁然有感,“棍中勁力有剛有柔,用董老爺子教的道理,定能破之。”南懷遠心念一動,招隨心轉,掌力一變,身法亦變。足下前後趨避,雙掌之勁力,也非之前那般掌掌用剛。掌力中剛柔並濟,生出些許變化。同馬赤怒放對時,敵剛則避,敵柔則趨,確實暗合董元公所授‘不吃暗虧,不失時機’的道理,他的功夫都是錦衣衛所傳的上乘功夫,精妙之處絲毫不亞於‘九幽地煞功’,現在悟透玄關,將招式精妙處一一施展出來。如此鬥了一百多個回合,南懷遠雖然未勝,倒也未露敗象。馬赤怒越斗越是心驚,他沒想到南懷遠在自己的強攻之下竟能百招不敗。他殺心更勝,右手使勁,長棍之力陡然提升。鐵棍朝南懷遠左肩打去,來勢洶洶,南懷遠哪敢硬接,閃身躲避。就在南懷遠發招還擊之時,鑌鐵棍逕自身後反掃回來。南懷遠心中一驚,身子微側,但終究慢了一步,腿上被鐵棍拂中,頓時麻了。馬赤怒瞧得真切,長棍一收,右手一推,左手托住,竟將鑌鐵棍當做長槍擲了過來。南懷遠左腿酸麻,一時用不上勁,左手在地上一撐,堪堪的避過這一擊。鑌鐵棍砸在南懷遠身旁,頓時石沫橫飛,將地上砸出一個大洞。南懷遠目光之所及,馬赤怒的身影已不在身前,正要細想,小腹已被一腳踢中,身子在空中翻倒,飛了出去。馬赤怒提起鑌鐵長棍,疾馳而來,后發先至,到了他跟前。空中一陣‘呼呼’風聲響過,鑌鐵棍已被馬赤怒高高舉起。南懷遠小腹劇痛,身體使不上一點力氣。身體下落之間,眼睜睜的看着長棍來勢洶洶,一點點地逼近自己的面門。他卻已不將生死放在心上,心中暗道:“她會記得我嗎?”
南懷遠身後吹來一陣勁風,一隻大手在他腰間一拉,火候拿捏得當,毫釐不差地將他拉出鬼門關。耳旁傳來一陣巨響,石沫渣滓打得他臉生疼,藉著這股後撤之力,南懷遠勉強站定,他睜眼一看,鑌鐵棍已經硬生生的將地面砸了一個大洞。身旁的男子,半蹲着身軀,虎軀微傾,橫劍戒備,來人忽地關切的看了南懷遠一眼,繼而輕嘆了一口氣。南懷遠的眼眶有些濕潤,他叫了聲:“周大哥……”剩下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周鐵拍了拍南懷遠,自身後取過一頂斗笠給他戴上,默默地替他系好繩帶,柔聲道:“下雨了,我見你不在,就給你送斗笠來了。大哥這就幫你出氣。”說著,站起身子,望着馬赤怒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周鐵朗聲道:“惡賊,想傷懷遠的性命,先得問我手中的長劍答不答應。”南懷遠聽周鐵這話,心中頓時覺得暖洋洋的,鼻子一酸,幾乎要流下淚來。
馬赤怒輕哼一聲,眼光掃向周鐵的長劍,露出貪婪的神情:“無知小兒,待會馬爺殺了你們之後,定會將你的寶劍好好珍藏。”
南懷遠氣不打一處來,直起身子就要撲上來。剛剛一動,全身一陣疼痛,哪裏還使得上半分力氣。周鐵勸道:“懷遠,你運功調息就行了。今日正好試試董老爺子教我的劍法。”南懷遠深知董元公武功高強,自己不過得董元公點撥一二,功夫就已經突飛猛進。周鐵功夫本在自己之上,又得董元公指點,功夫當更勝往昔。心中猶如吃了個定心丸,說了聲“小心”便開始運功調息。
周鐵握了個劍訣,長劍直指馬赤怒。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白光照映出周鐵冷峻的面容。雨下的更大了,不時有雨珠打在周鐵的劍上,周鐵的身形卻一動不動,彷彿除了眼前的強敵,一切都與他無關。
二人身形同時晃了晃,隨即斗到一處,金鐵交鳴之聲登時大作。二人棍來劍往,或攻或守,毫不相讓。周鐵手中長劍飄忽,‘刷刷刷’三劍分刺馬赤怒腰脅、小腹和胸口。馬赤怒鐵棍橫架豎擋,將三劍盡數盪開。不待周鐵變招,掄起手中鐵棍擊向周鐵頭頂。周鐵心知此招力勝千鈞,不敢託大,身子向後退去,片刻之後,適才周鐵立身之處的地磚盡數化為粉末。周鐵趁馬赤怒變招之際,足下變成弓步,長劍斜挑,挽了個劍花,復又搶上。馬赤怒變招也是極快,雙腳向前一躍,騰身而起,鑌鐵棍早已被高舉過頭頂,再次向周鐵頭頂打來。周鐵身體已成攻勢,若屈身躲閃,必落下風。須臾之間,周鐵已有計較,他從丹田提起一口真氣,舌底如春雷乍現,吼了聲“咄!”雙手緊握劍柄,將劍向上一揚,打算用長劍格擋住這泰山壓頂的一擊。耳旁傳來‘罄’的一聲。周鐵感覺手中寶劍傳來的勁道也不怎麼強勁。定睛一看,鑌鐵棍的自與寶劍相交處上的一截已然不見。二人登時醒悟:“逸塵寶劍削鐵如泥,兩人剛才全力一擊,勁力太大,鑌鐵棍被逸塵寶劍削成了兩截。”斷裂的那截由於慣性太大,不知道落到哪裏去了。
馬赤怒看着手中殘棍,心下懊惱道:“自己也太大意了,上次交手,董元公一沾即走的劍法都讓自己的鐵棍豁口累累。當時的周鐵功力不及現在,一擋之下,鑌鐵棍也吃不住寶劍的劍鋒,兩次吃虧,自己竟還是忘了眼前這寶劍的厲害。”這下大意輕敵竟然弄殘了自己的兵刃,馬赤怒心下大呼可惜,他手中的鑌鐵棍雖然不是天下罕有的神兵利器,但卻由玄鐵精鍊而成,堅硬程度遠非一般兵刃可比,斷在此兵刃下的兵器數不勝數,今日卻被逸塵寶劍所斷,這讓他心下頗有幾分不甘。他轉而想到:“若是能殺了這個小子,奪過他手中的寶劍為我所用,到時候自己可就是如虎添翼了。”馬赤怒彷彿看到了自己手持此劍,將一干武林人士殺的抱頭鼠竄的情景。他單手執棍,慢慢朝周鐵逼了上來。周鐵見他動作,心下早有戒備,見馬赤怒腳下猛踏,身形如旋風般襲來,情知此戰已到生死關頭,如有不慎,小命不保。他收斂心神,朗聲道:“賊子看劍。”手中長劍左右揮舞,在身邊舞出一道道防護壁壘。馬赤怒提棍上撩,長棍專往劍壁薄弱處招呼,防護劍陣立時被衝破。周鐵只覺得勁風撲面,敵人之攻勢如山崩地裂般襲來;自己彷彿置身於汪洋大海中,轉眼間就會被吞沒,他手中長劍如白虹貫日,倏地攻出;又似水銀入地,變換飄忽。瞬間就和馬赤怒對上二三十招,周鐵身子翻轉,瞅准馬赤怒之所在,狠狠一劍將其逼退。馬赤怒身法雖奇,但忌憚周鐵手中長劍,也不敢硬接。身子一頓,手中長棍沾着寶劍,分分合合的鬥了起來。馬赤怒另一隻手頻頻使出殺招,連環擊出數掌,招招奪命,若非周鐵‘無極炙陽掌’的火候已足,縱然性命無恙也得吃不小的暗虧。‘砰砰砰’的異響聲響過,二人倒退幾步,拿樁站定。目光卻絲毫不讓,依舊冷冷地盯着對方。周鐵臉色微微發紅,頭頂冒出氤氳白汽。馬赤怒則臉色發青,但雙眼精光閃現,顯然精氣完足。馬赤怒踏上一步,冷聲道:“你這小子頑抗許久,終究還是得死在馬爺的手上。”周鐵為‘九幽地煞功’的真氣所震,全身氣血翻騰,此刻正在運轉真氣,調節氣血,他苦笑一聲,也不說話,只是用力握着逸塵寶劍,想與馬赤怒拼個魚死網破。背後一隻手掌牢牢按在他腰上,一股暖洋洋的真氣,直衝丹田,和他體內的真氣合在一處,瞬間就將那股翻滾的氣血壓下。南懷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惡賊,休要猖狂!”
南懷遠運功一個周天後,身體已無大礙。周鐵正為‘九幽地煞功’所創,身子無法動彈,南懷遠一邊出手助他療傷,一邊心道:“若馬赤怒在此時搶上,我二人聯手必能勝他。”
馬赤怒是江湖老薑,見南懷遠說話時中氣充足,便知那一腳之傷已經無恙。心下暗暗盤算:“數日不見,這兩個小子的武功竟都有如此精進。若他二人聯手,老子必定是鬥不過他們的。我這輩子殺人無數,手中斃過的高手不計其數,萬不能在這折了道,墜了威名。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等大事一了,老子再來將他們扒皮抽筋。”馬赤怒身形一轉,就要遁走,一支利箭自左激射而來,堪堪的封住了馬赤怒的退路。馬赤怒無奈閃身,怒視來箭方向,罵道:“王八蛋,竟敢擋你馬爺的去路。”雨幕之後,凌天成慢慢的踱了過來,他手持長弓,慢慢的擋在了馬赤怒的身前,口中嘲諷:“我等正在瓮中捉鱉,你倒是說說,誰是王八。”
馬赤怒氣極,絡腮鬍子戟張抖動,雙眼圓瞪,氣得說不出話來,南懷遠見此,呵呵直笑,隨即朝凌天成打了招呼。他目光一掃,發現不遠處還站着蘇婉然、李玄淵、紀深謀和蘇綉娘。南懷遠見二人猶如一對璧人,心中一陣黯然。
今天傍晚,紀深謀去百斗坪看望大傢伙,因為任家在一夜之間覆滅的關係,雲南的各路江湖人士一時間都沒了主心骨,登時大亂,白泗江和劉孟威去拜訪各自有交情的頭面人物,希望能在雲南武林暫時推舉一個主事人出來,接下任家的盤口生意,以免為邪魔外道所乘;王家兄妹則四下安撫人心,派出得力家將幫助各地守好各自的堂口,董元公則外出尋得力的老友幫忙溝通各個土司,是以老一輩的人物俱都沒在營中。紀深謀從周鐵口中,得知了任雙全的死訊,當下便拍開泥封,將一罈子酒灑在了地上,算作是遙敬了任雙全的英靈,一眾後生淺酌幾杯,說起任雙全生平著事,大覺痛快,想到如此前輩高人已與自己陰陽相隔,又是一陣唏噓傷感。李玄淵始終不發一言,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不經意間,握住劍柄的手已然青筋突起,似乎在暗暗訴說著他心中的情緒。
愁緒湧起,眾人皆嘆物是人非,酒入愁腸,一時間眾人都覺心中更加氣悶難當,在坐的一眾後生,俱是佩服任雙全英雄了得,雖沒見他幾面,但已為任雙全的英雄氣概所折服,當下紛紛立下誓願,要手刃‘江南四毒’為任雙全報仇。藉著微醺的酒意,眾人一陣商量,想了許久,才恍然驚覺此事該從長計議,欲速則不達。周鐵忽然想起許久不見南懷遠,外邊又下着大雨,周鐵擔心他淋雨害病,便戴上斗笠尋他去了。其他的人本要跟去,但被周鐵一口回絕,他心意甚好,覺得大夥得空聚在一起不容易。當下辭別眾人,獨自去找南懷遠,剛出得帳,被冬日的冷風一吹,一身酒意登時散了八九分,他問了問巡視的三派弟子南懷遠的去向,便依着指引,進城尋南懷遠去了。
待到帳外雨勢漸小,紀深謀也起身向眾人告辭,大家見他眼盲,怕他路上不太方便,又想散散酒意,就取過了蓑衣斗笠,陪着他往客棧去了,路過城門時,聽見打鬥之聲,眾人大覺奇怪,過來一番查看,沒曾想竟然將馬赤怒堵了個正着。
馬赤怒冷笑道:“你們這些所謂的江湖好漢就只會以多欺少。”聽了這話,凌天成和南懷遠不置可否,周鐵臉色如常,並不答話,三人緩緩走動,圍將上來,凌天成隨手脫下蓑衣,淡淡道:“恃強凌弱,向來都是你們‘江南四毒’的拿手好戲,今日我們是為任老爺子報仇來的,自然不會和你講江湖道義!”
李玄淵站在一旁微微皺了皺眉,他嘴唇微張,猶豫片刻,終究是將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只聽南懷遠狠狠地說:“殺了他,將他的頭掛在城門上,祭奠任老爺子的在天之靈。”
馬赤怒氣極,想到要為小輩折辱,心有不甘。他耳邊傳來一陣風聲,便見外牆下翻出一個和他穿一樣服飾的漢子,那人單腳立在城垛上,身形瘦高,活像一根竹竿,身上黑色的長袍過於寬大,被城樓上的罡風吹得獵獵作響,好像一隻黑色的蝙蝠。他的臉尖且長,一對小眼像兩粒黃豆嵌在臉上。此時,他手中握着一根一尺來長的鑌鐵棍,問到:“老四,你的鑌鐵棍怎麼斷了?”說話音調極高,怪異之極。馬赤怒冷笑道:“這裏有個兔崽子手裏有把削鐵如泥的寶劍,我一個沒留心,被他斷去了兵刃。”
尖臉漢子面露貪婪之色,笑着說到:“哦!竟然還有能削斷你鑌鐵棍的寶劍,那可得好好瞧瞧!”他隨即又道:“老四,你的鑌鐵棍斷在神兵利器之下,也沒什麼丟人的。”身形一晃,如一隻大鳥落在了馬赤怒身邊,和他背身而立。
馬赤怒提醒道:“三哥可得留個心眼,這幾個小子都是硬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