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50章 正邪激戰(3)
尖臉漢子微微頷首,卻不置可否,凌天成聽二人答話,心中已知他來歷,冷然道:“好巧,竟還碰上了鶴放唳!擇日不如撞日,任家的血債,就在今日將本息討回來。”尖臉漢子哈哈大笑,他音調極高,這下大笑,猶如夜梟嘶鳴,在這茫茫夜色下,真有說不出的詭異。眾人聽完,幾欲嘔吐。尖臉漢子輕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們幾個鼠輩有何能耐。”言罷,身子忽地躍起,五指一分,往凌天成面門兜去。
凌天成處變不驚,腳下蓄力,已向左踏出一步,足下再變,又向右邊大大的邁了一步。鶴放唳見凌天成動作,心下盤算,料定他下步方位,舍了半截斷棍,雙手如天女散花般連續舞動,照着凌天成右臂凌空一拂。凌天成哈哈大笑,足下力道一變,竟然不可思議地變前為後,向後退了一步。鶴放唳一招落空,足下站定,望着凌天成暗道奇怪:“這是什麼功夫?”凌天成得五石怪俠所傳‘碎石腳’,腿上功夫早已經登堂入室,造詣頗高。腿上真氣充盈,勁道也足,所缺的也不過‘變化’二字。所謂剛猛有餘而靈動不足,而董元公所傳的‘萬方游龍步’,頗具巧變,但於力道而言,卻遠遜色於碎石腳。凌天成用了月余的時間,研習‘萬方游龍步’已經有些小成,與人搏鬥時,有意無意的竟然將碎石腳的勁道與游龍步的靈巧糅合在了一起,一經交手便先聲奪人。
鶴放唳也非易於之輩,論及真才實學,還在馬赤怒之上。此時與凌天成纏鬥,身法竟然也是十分詭異,步法神出鬼沒,腿招常常毫無徵兆。但凌天成的身法已采兩家之長,足下步法幻化無方,如純陽乘龍,來去無蹤。手上掌力配合腳下步法,剛柔並濟,綿里藏針,當真讓人不敢小覷。凌天成一雙肉掌時剛時柔,審敵虛空則全力攻之,觀其剛猛則閃身避之,得意之時,忍不住放聲大笑,一時豪氣衝天,真有捨我其誰之勢。鶴放唳與凌天成鬥了七十餘招,心中暗忖:“這廝身法之靈巧,實不在我‘九幽地煞功’之下。今日若不能擒拿這小子,世人還道‘九幽地煞功’及不上他。”鶴放唳振作精神,催動體內真氣,雙掌連發。凌天成頓時覺得一股陰寒之氣幽幽傳來,他吃過‘九幽地煞功’的苦頭,趕忙運足真氣,與那股陰寒之氣相抗,手上也不停,轉瞬之間,已和鶴放唳對了幾掌。鶴放唳借後退之勢,化解凌天成的掌力,正趕上馬赤怒也朝他這邊退來,只聽馬赤怒說:“三哥,風緊。”二人側目相視,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相互點了點頭。二人身形一閃,忽地分開,馬赤怒向前揮舞長棍,盪開了周鐵刺向咽喉的劍,足下左移,迎上了南懷遠的右掌。他藉著南懷遠掌上之力,身子急速後退,朝凌天成靠近。凌天成正和鶴放唳酣斗,只見馬赤怒身形來得極快,卻脫不開身,暗暗驚道:“不好!”他行險一試,一掌逼開鶴放唳,氣貫全身,雙足在地上走了個弧形步子,貼在馬赤怒身旁,間不容髮地躲開了馬赤怒的殺招,頓時小腹一緊,不由驚道:“這廝的掌風尚有如此威力,若被其掌力擊中,世上哪還有凌天成這人。”饒是他撿回一條命,但適才他強用真氣,足下後勁不足,一陣虛浮。鶴放唳看的真切,雙掌一分,往凌天成頭上罩來。“惡賊,休傷我凌大哥!”南懷遠飛身趕到,雙足在地上借力,大喝一聲,‘無極炙陽掌’拍了出去。‘砰’!鶴放唳身形倒飛而出,連聲怒罵南懷遠壞事。凌天成得此迴轉,真氣理順,正要回身再戰,一股大力已奔至胸前。凌天成摘下鐵弓電射揚出,反手一絞,對方的大掌已經打在鐵弓上了。凌天成腳下步法變換數次,才穩住身形,正要喘氣,一片棍影又從天而降。‘鐺’的巨響聲響起,好像巨龍嘶鳴一般,周鐵橫劍架下了馬赤怒的鐵棍,旋即劍向上揚,撥開鐵棍,寶劍猶如金蛇吐信,忽地變為凌厲,吞吐幾次,將馬赤怒逼開,一時間棍來劍往,廝殺起來。凌天成見南懷遠擋下鶴放唳,周鐵提劍和馬赤怒斗到了一處,心下大安。調息片刻,想起剛才的情形,心有餘悸,他當下明了,馬赤怒和鶴放唳本擬先行搏殺三人之一來搶回先手,思慮至此,他身形再度搶上之時,已暗中留了個心眼。
陣上的形勢由此發生變化,時而凌天成和周鐵夾攻鶴放唳;時而周鐵和南懷遠對付馬赤怒;五人分分合合的鬥了幾百個回合,也未分勝負。站在一旁的蘇婉然見凌天成數次遇險,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當見到凌天成大展神威,眉宇之間又不由地露出喜色。
蘇綉娘早把五人打鬥的情形告訴了紀深謀,末了,還信心滿懷的說:“放心吧!依我看來,最多幾十個回合,馬赤怒和鶴放唳就得乖乖的束手就擒。”李玄淵懷抱寶劍,淡淡地說:“馬赤怒和鶴放唳的功夫同出一脈,一起使用威力倍增。凌兄弟他們能不能勝,還不好說。”蘇綉娘被一陣搶白,撅着嘴卻並不答話,但臉上的神情明白的告訴李玄淵——我就覺得凌大哥他們能贏。
紀深謀在一邊聽得真切,心中暗道:“聽董老爺子說,李大哥的功夫還在凌大哥他們之上,若得他相助,必能破敵。”紀深謀勸道:“李大哥,你若上前助陣,則乾坤定矣!”
李玄淵心高氣傲,紀深謀的話有違他的原則,微有不悅,換做其他人說這話,李玄淵早已冷眼以對,但他佩服紀深謀捨生救友的高義,故耐着性子道:“以眾凌寡,不是好漢所為。”
紀深謀道:“此非江湖比武,而是正邪相較,豈可拘泥俗禮。”他正色道:“若是四毒取勝,咱們的朋友都會命喪黃泉。你是要所謂的‘江湖規矩’?還是要天下正道?要朋友?”
李玄淵微微怔住,心中一陣激蕩,紀深謀的話讓他心中奉行了二十多年的信條產生了動搖,他面露猶豫之色,皺着眉頭,暗暗思量。蘇婉然按捺不住,他聽紀深謀這麼一說,心中更是緊張,從腰間解下寶劍,身子猶如一道紅霞飄向戰陣之中,未及走近,外牆又掠出一人,伸手在蘇婉然袖上一拂,這一下出手極快,蘇婉然猝不及防,足下踉蹌,向後跌去,那人身子一晃,猶如黑夜中的流星劃過長空,直追而來,來人閃電般現出袖中雙掌,看這架勢是要將蘇婉然斃於掌下。
剎那間,長劍出鞘,發出龍吟般的鳴叫聲,龍吟之後,是一陣低沉的吼聲,劍影一時間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猶如一片潔白的光壁,擋在了蘇婉然身前。那人似乎對‘光壁’頗為忌憚,生生頓住了追擊的腳步,雙手四下扯拽,破開一片片光壁。李玄淵跨出一步,擋在蘇婉然身前,右手一抖,漫天劍影在瞬間消失,只剩下一把長劍在夜空中發出明亮的光芒。光芒燦若明珠,又若中天之日光,讓人不敢逼視,‘鐵鷂’劍疾刺而出,連出七劍,才將來人逼退,二人身形乍合倏分,已如兩根木樁般牢牢釘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大家定睛一看,發現傷蘇婉然之人也是一身黑衣。看那眉清目秀的模樣,倒似個文士,眼中蘊藏着淡淡的憂傷,雙眼一眯,彷彿有動人心魂之力,妖異異常。那人將頭慢慢轉過打量李玄淵等人,眾人大驚,原來他右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約摸五寸,初看之下,駭人之極。
李玄淵輕哼一聲,用劍指了指馬赤怒和鶴放唳,問到:“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疤臉漢子笑着點了點頭,一笑之下,竟然比女子笑容還要明艷,此等詭異笑容,在場諸人皆覺毛骨悚然。“在下金賽謙!”李玄淵的長劍在他說話時,已直奔他咽喉而去。金賽謙身形極快,脖子一縮,復又用頭在劍背上一頂,竟反守為攻,將李玄淵的長劍挑開。李玄淵的劍法也是極快,身子一擰,劍招已變,二人以快打快的鬥了百餘招,一眾人等哪曾見過如此精妙的招式,在旁看得吃驚不已,李玄淵的長劍快的不可思議,往往一招擊出,還帶有幾式變化,變化之間,渾然天成,不露痕迹。長劍一動,招式迅捷如風,無論對手招式如何變化,手中長劍總能后發先至,佔得先機。看到這,蘇氏姐妹驚呼道:“‘黃沙快劍’,當真厲害。”金賽謙絲毫不懼,身形左右搖晃,如靈蛇狂舞,饒是李玄淵劍法迅捷,每劍擊出,也只能刺在他身旁一兩寸之處,卻無法傷及他分毫。金賽謙躲過十數劍之後,身體氣勢忽地暴漲開來,招式怪異陰狠,出手也是極快,和李玄淵一陣對攻,專往李玄淵周身要害招呼。李玄淵反手刺出,金賽謙身子一扭,隨即如毒蛇撲敵,身子‘倏’的彈起,手中捏一個怪異的法訣,連點李玄淵雙耳、咽喉、胸口。李玄淵長劍一絞,回身防禦,金賽謙收招聚氣,腳下猛然斜踢。李玄淵避開金賽謙的古怪招式,長劍依舊直指,臉上寒光一閃,眼神轉為凌厲,寶劍直取金賽謙胸口,想逼迫他變招。二人互不相讓,只攻不守。只見二人一合即分,李玄淵的眉頭微微皺起,金賽謙的衣服上也現出一道划痕,卻並未傷及皮肉。金賽謙笑道:“呵!看來‘黃沙快劍’終究快不過‘九幽地煞功’。”眾人聽罷,知李玄淵已吃了暗虧。蘇氏姐妹趕忙上來幫忙,蘇婉然阻止說:“綉娘,你根基太弱,快快退下。”言罷,軟劍‘刷刷’抖動,身形微晃,已朝金賽謙攻了過去。
城上的打鬥聲一時大作。金賽謙接下李玄淵和蘇婉然的劍招,心道:“得想個辦法離開,若是驚動了三大派,可就麻煩了。”可眼下‘江南三毒’在眾人的圍攻之下又哪裏能輕易脫身。但那金賽謙確實強悍之極,左突右轉之間總能用極其詭異的身法避開對手凌厲的劍招。而他所施的反擊也是狠毒無比,比之剛剛獨斗李玄淵時,猶有勝之。若非李玄淵和蘇婉然二人兵合一處,互為攻守,顯然就要吃大虧了。饒是如此,金賽謙身形趨避躲閃,揮灑自如,仍是佔了上風。金賽謙斜眼望去,凌天成三人,已將馬赤怒和鶴放唳的戰陣越圍越小,心道不妙,連出幾招狠招,逼退蘇婉然和李玄淵。隨即足下發力,沖入五人戰陣之中,與其餘二毒合在一處。
馬赤怒喜道:“二哥,你總算來了!”金賽謙道:“我在城外接應,見你和老三都沒回來,就來看看。”他望着圍將上來的眾人,苦笑道:“早知道這麼麻煩,不來也罷!”鶴放唳面露狠毒之色:“這幾個小子都是硬茬,如若不除,以後就有大麻煩了。”金賽謙搖頭道:“咱們弄得動靜太大,想必三派的強援就要來了,咱們先突出去再說。”另外二人聽到這話已是心領神會,眼見凌天成,周鐵一干人等冷冷地望着自己,二人身形忽的向後一轉,身形一晃,二人已經站在金賽謙之後。只見二人動作一樣,雙手自丹田托起,憋足了勁,一掌打在金賽謙背脊之上,金賽謙臉上‘倏’的騰起一股青氣,大喝一聲,雙掌朝眾人掃去。
凌天成感覺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下意識向後躍了幾步。舉目一望,周鐵和李玄淵退得快些,臉上神色如常,南懷遠和蘇婉然腳下稍慢,牙關已是咯咯作響,臉上呈現出青黑色。他們心中明白,這是中了‘九幽地煞功’的癥狀。
城樓下一時人聲大作,吆喝聲、叱吒聲和腳步聲越來越急。三毒知三大派已有強援趕到,哪敢停留,金賽謙急道:“咱們趕緊出城。”言罷,三人身子衝天而起,像三隻巨大的蝙蝠,朝城外滑落。
周鐵心中大呼可惜,耳旁卻有一陣朗笑聲清晰的傳了過來,孤月之下,一位老者鬚髮飄飄,翩然而至。大雨過後,天幕已然明亮起來,滿天星辰燦若明珠,這位老者在星光月影的沐浴下,更顯得仙風道骨,轉眼之間,他已擋在三毒之前,他淡淡道:“都給我回去吧!”雙手平平一推,看似樸實無華,卻令三毒極為忌憚。一股內勁如泰山壓頂,破浪乘風而來,三毒身不由己,身子向後掠去,須臾之後,神情狼狽,落在城樓之上。周鐵、凌天成和李玄淵三人分別站定南、西、北三個方位,將三毒圍上。馬赤怒望着飄然而至的白衣老者,咬牙切齒的說:“董……元……公。”眼中陰狠怨毒,猶如噬人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