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落花宮
“奴婢失言！”浣姑姑道。
“霈兒，雖我無緣成為你的教引姑姑，但畢竟你入宮后的第一次訓練是我指導的，我本見你是可塑之才，可惜啊，你無福消受，這落花宮你就好好獃着吧，興許日後我們還能見面！”錦姑姑嘆息道，只是說話人與聽話人都知道這也許就是最後一別了。
“姑姑受霈兒一拜，雖霈兒福薄，但承蒙姑姑多番照料，霈兒自當銘記在心。”我跪下堅定的磕了一個頭。
錦姑姑扶我起身，安慰道：“來日方長，也無需過分憂傷了，明日太后壽誕，我也有很多事情得需準備，就不多留了。”
“也是，姑姑身負要職，那奴婢也不叨擾了！把這宮女放在奴婢這裏您就放心吧。”浣姑姑說道。
“恭送姑姑！”我應達道，只是心卻隨着錦姑姑的離去而更加落寞。
“好了，你叫霈兒是吧，以後你就跟着我吧，我這裏你也看見了，就是一個個殘花敗柳瘋婆子居住的地方，小廟供不起大佛，該做的事你一樣都少不了，也別有什麼念想，給我老實的獃著，反正餓不死你。”浣姑姑冷聲教訓道，“先去後面院裏的井裏打點水給我洗了房裏的衣服，桌椅都給我擦下，以後你就住在井旁邊的小屋裏，自己拾掇下，我要先去休息了。”說完打着呵欠走了進去。
“是，浣姑姑！”我頷首道。
穿過面前腐敗的大廳，裏面還有兩個女子坐卧在地上，其中一名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雖然也如外面的女子般面容憔悴，滿身污穢，但我分明看出她的眼神是清亮的，隨即又低頭閉眼，我見她沒有開口，也就不招惹是非，快步走到後院。
說是院子，其實就是一片大的空地，地上覆蓋了不知道多久的雪了，連顏色都是偏黃色的一大片積雪，我小心的踏入雪地上走着，褲子從膝蓋處都濕漉漉的，在這冬日裏着實令人難受，走到井邊，費力的打了一小盆水上來，想原路返回，不覺踩到了一顆滑石，就這麼一桶水打在了身上，我撲在雪地上，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身下傳來，我再也忍受不了委屈了，一直噙着淚的眼撲漱撲漱的掉下淚珠來，我悶聲哭着，心底的寒意才是最可怖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對待我，我想爹爹，我想娘親，我想哥哥，我不想呆在這，為什麼我的命運連做一個宮婢都這麼難，所有的難過頃刻襲來，我淚流不止。
“不想死就起來吧！”雖是令人難受的話語，但說話人的聲音卻格外輕柔，伸手扶起我。
我愣愣的被扶起，見眼前人不就是剛才看我一眼的女子嗎？
“你還好吧？”見我半天不說話，只是呆立在雪中，女子趕忙牽着我走到一旁的過道，回頭不知道從哪裏拿了一件破爛衣衫給我換下，我才回神，想抗拒，被冷冷的說道：“這裏沒有錦衣玉食，要是不穿你就沒有衣服了！難道你想就這麼待下去嗎？”
默默的換掉了衣服，女子把太長的邊角都隨手撕掉，整了整我的衣服，說：“就這樣了！”
我問道：“姐姐你沒瘋？”
“瘋了，在這裏的人都是瘋子，你一個小女孩怎麼也流落到這裏？”女子淡淡的說道。
眼前女子的關切之意卻令人感到溫暖，我哭喊着撲倒女子的懷裏，把我這幾日經歷的事情斷斷續續的娓娓道來。
女子聽后，面露凝重之色，然後抱着我，安慰道：“別哭了，以後就跟着姐姐吧！”說完輕拍打着我的背。
我只是緊緊抱住面前的女子，嚎啕不停。
哭了有一陣了，我停了下來，哽咽道：“姐姐叫什麼名字，霈兒還未得知。”
“我叫錦年，本寓意錦瑟年華，想來在這裏也用不上了。現在我就叫自己素年了！”素年自嘲道。
“那素姐姐是因何事而來？”
“我原是秦椒房的侍女，因為椒房得罪了皇上，被打入冷宮，而我因椒房有恩於我，故我追隨椒房到此，前幾日因天氣驟然寒冷，椒房又發瘋了，竟自顧的跑到雪地里，等我找到時已經被雪給掩埋了，身上凍得烏青，手上卻還抓着當年皇帝賞賜給她的金釵，眼睛大睜着，我把她的眼睛閉上，拖着她扔到了亂葬崗。”素年平靜的述說著，可我確分明見她隱隱的悲傷之情油然而生。
“素姐姐很難過吧！”我語帶凝重的問道。
“這女人啊，就好比花朵，花開的時候每個人都想一親芳澤，最是珍貴，花落的時候卻沒人憐惜，而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更不過是襯托主人的一片綠葉，花都枯萎了，綠葉又何能長留，既然都到了落花宮了，那有什麼難過不難過的，這日子，總要過的，等你大了你就明白了，什麼都會過去，只要自己能活着。”素年徐徐說道。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一下頭，“那我們在這落花宮裏能活得安生嗎？”
“安生？這冷宮裏就是個折磨人的地方，不要說其他，光是滿宮的怨氣就足夠你受的呢！”
“怨氣？”
“不是怨氣是什麼？這些個本是華貴身份的女子到這裏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你說有沒有怨氣，怕是就算請了皇城裏最負盛名的玄凌法師過來念經也超度不了這縷縷冤魂，不知皇上午夜夢回時是否曾驚懼過。”素年冷冷道。
我聽后頓覺寒意油然而生，靜默了一會，忽覺的頭有點暈，便靠到了牆上。
“霈兒你怎麼了？”許是見我不對勁，素年察看道，“身上怎麼這麼燙？”然後摸摸我的頭和自己的頭丈量溫度，估計是剛才在雪地里趴着的緣故，素年心想着，找了一床臟污的棉絮蓋在了我的身上，然後走開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感覺有一個人仔細的幫我擦拭了下身體，又餵了我些水和湯汁，我半夢半醒的就這麼一天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