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兩房陪房（二）
盧氏知道火候已經夠了，再拖下去，王氏也是沒了耐性的。
“母親果然是了解兒媳，知道兒媳有事求您！”
王氏瞥了眼盧氏，又看了眼堂中的三個女孩，倒是開始有些好奇這三個孫女到底求了盧氏什麼。
“母親，是這樣的，您可知道周媽媽？”
王氏想了想，點點頭，“就是廚房採買的那個媳婦子吧？”
“正是！她有些事求到媳婦這來了，媳婦一時拿不定主意，這不就想來煩勞母親嘛！”
周媽媽求盧氏，盧氏還要在自己這來賣乖？
“你說說看。”
“周媽媽有個兒子，是我們門房的小子，叫周通，今年也有十七了，想求門親。”
王氏鬆了口氣，原來是個婚配之事。等等，如果只是婚配，為何專門找自己？王氏總覺得這裏有些怪異，狐疑地看了眼四人。盧氏仍舊是笑眯眯，而三個小姐都低着頭，完全看不到她們的表情。
“求的是誰？我年紀大了，這種事，倒是可以幫你參詳參詳。”
盧氏不再猶豫，乾乾脆脆，“周媽媽求的是五丫頭房裏的醉枝，本來嘛，下人間的婚配我做主也就罷了，只是這醉枝是五丫頭的貼身丫頭，又是二房的人。我若是做了決定，怕打了二弟妹的臉。這不就來向您討主意來了。”
王氏不看盧氏，直接問了柯熙媛，“五丫頭，你可知道這事？你怎麼想的？”
柯熙媛知道，到這個時候，王氏已經完全明白自己這一行人的目的了，自己勢必要做些什麼，才能成事。
“回祖母，今兒天氣好，孫女就想着去找二姐姐和三姐姐，幫着她們一起綉些荷包手絹。正好大伯母給姐姐們拿頭面首飾樣子，我就一起參詳了一二，大伯母就順勢告訴了我這件事。”抿了抿嘴，“那日祖母就教我，自己房中事要自己慢慢學會管，孫女有些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王氏氣順了點，點點頭，“你說。”
“醉枝跟了我十年了，我自是捨不得放她出府的。再加上她出府也無處可去，我還是想她在這府里找個好小子嫁了，不至於出去孤苦無依。只是……”
說到這，抬起頭看着王氏，眼很給力地一紅，“祖母，我捨不得醉枝離開我身邊，所以膽大求祖母一個恩典。”
王氏還沒見過這樣的柯熙媛，以前是覺得她木訥無趣，病了場起來后覺得這丫頭聰明，懂進退。可是此刻這種真正的小女兒委屈模樣，卻是第一次見。
“你這孩子，又不是要醉枝去死，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只管說。”
盧氏忍不住在心裏為柯熙媛叫了個好。她太了解自己這位婆母，天生就是那種上位者的心態，從不喜歡偷雞摸狗的行為，行事很是坦蕩，喜歡就是喜歡，討厭雖會討厭，但也會變成喜歡。最怕的就是人在自己面前示弱，王氏，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代表。
只要看三房老爺一家，就可知其人了。
柯熙媛把握得剛剛好，紅眼卻沒眼淚。“祖母，媛媛懇請您，不拘您將醉枝嫁給誰，只要以後將醉枝和她那口子隨我出門子就行了。”
柯熙媛在賭，絕對的賭。盧氏帶她過來看王氏，已經是變相告訴王氏自己的立場。而王氏會不會同意，柯熙媛完全不能篤定。因為這個祖母，實在是不喜歡庶女。
王氏也在思量。腦子很久沒轉的這樣快，不自主地就端起涼了一半的茶啜了一口。
“你的意思是以後想要周媽媽這一家當陪房？”
“回祖母，若是您將醉枝嫁給周通，孫女就要她們一家。如果您將醉枝指給別家，孫女就要別家。孫女就想要醉枝，希望到自己像您這歲數的時候，身邊也有個像蘇嬤嬤這樣的人。”
王氏的心忽然就想起蘇嬤嬤和自己年輕時的事來。看蘇嬤嬤滿頭泛銀的頭髮，心頭不由得有些恍惚。
蘇嬤嬤一輩子沒改過口，沒叫過自己**奶，更沒有叫過自己二太太，一直都是小姐。聽八歌說醉枝那丫頭對柯熙媛死心塌地，知道柯熙媛可能活不成的時候險些就要跟着柯熙媛去了。
罷了，不就是一房陪房，成全了又如何？
只是想到小兒媳，王氏心裏沉了沉。
“老大媳婦，四丫頭身邊的大丫頭香玉多大了？”
盧氏怔了怔，立馬正色答道：“十六了，和五丫頭身邊的醉枝是同一年進府的。”
“嗯，也到年紀該配人了。我記得庫房的管事媳婦有個兒子也到年紀了？”
盧氏心領神會，“是的，在志兒身邊跑腿呢！”
這庫房管事黎媽媽是府中的老人了，以前是大老爺柯正楠身邊的大丫頭，後來配給了府中的二管事。
柯熙媛默默聽着，心裏也就敞亮了。
老太太這是答應了，為了平衡那母女二人，便也順便將香玉也配了人。就像上次送丫頭，也是兩個人一起送。這次安排陪房，自然也一起安排。
“挺不錯的，我看香玉和那小子不錯，醉枝和周通那小子也不錯。你安排安排，使人去告訴那兩個媳婦子，就說老婆子我給她們挑了兩個兒媳婦，問她們喜歡不喜歡！喜歡就各自去向四丫頭五丫頭定日子謝恩吧！順便知會你弟妹一聲，這兩房人，將來就隨她們姐妹出門子。”
盧氏瞥了眼王氏，又迅速掃了眼柯熙媛。
“我就說這個府里，母親是最好不過的。這兩樁婚事都極好，想來周媽媽和黎媽媽是極開心的，我先代她們二人謝謝母親了。”
王氏閉上眼，“不必來謝我了，人老了，就是希望看到這些和和樂樂的事情。”
盧氏心裏鬆了一口氣，這件事，王氏這樣安排實在太好。
一來，王氏親自配了這兩樁婚事，就再也沒有人敢公然反對。二來，自己那位弟媳就算不喜歡周媽媽她們做柯熙媛的陪房，也要看看自己女兒得了府中二管事一家。
二管事，生來就是準備接班大管事的人。老太太一揮手就將這麼一房人給了柯熙鳳，不得不說，老太太的心裏是極為寵愛柯熙鳳的。
怎麼樣，也不會讓庶出的柯熙媛越過柯熙鳳去。
只是，盧氏怎麼看柯熙媛都覺得，此女日後定是勝過柯熙鳳。
那種氣度，性格，是柯熙鳳完全趕不上的。
老太太也有任人唯親的時候，盧氏心裏有點不以為然卻又極贊成。
畢竟，自己也有嫡親的女兒和庶出的兩個女兒。不過，好在自己不像自己那位弟妹那般行事。畢竟，凡事留一線，以後好見面。
這庶出的女兒嫁得好，也為自己的兒子添一助力。頓了頓，盧氏很快又想到。余氏沒有兒子，夏姨娘卻有一個已經十歲且聰明伶俐的兒子。
看了眼柯熙媛，只覺得這個丫頭要走的路，更加艱難了。
“你們都先回去吧，老婆子我有些累了，五丫頭留下陪我說說話吧。”
該來的還是要來。王氏不可能看不出，自己今天這幅架勢擺明就是要逼她給自己一個承諾。至於這樣對王氏的後果，柯熙媛是不在乎的。
任何懲罰，能換一世對自己忠誠的醉枝，何樂而不為？
柯熙美和柯熙好有些焦急，盧氏明白王氏想幹什麼，便攜二人告辭而去。
柯熙媛看着自己的腳尖，心裏不確定王氏將如何懲罰自己。
“為何是你大伯母？”
柯熙媛一愣，抬頭看了眼王氏，在她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王氏這是在問自己，為何不去尋余氏。
“回祖母，母親近來不太舒坦，這等小事我哪裏敢勞煩母親。又聽說大伯母最近要放些年齡大的丫頭們出去，心裏一急，也顧不上別的，就去求了大伯母。現下冷靜下來，就覺得愧對母親，不知如何面對母親。”
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吧？王氏看着一本正經，又帶點懊悔的柯熙媛，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少女，這般謀划，只是想要一個忠心伺候左右的人。只是想到一些事，王氏眼裏泛出絲絲冷光。
“你對自己落水的事，還記得多少？”
王氏今天的出牌方式有些亂，柯熙媛只覺得應對起來似不輕鬆，“回祖母的話，孫女已經不記得那日如何落水的了。大伯母既已查出，想來就是那樣沒錯了。”
王氏雖不喜歡庶出的子女，但眼前這個少女怎樣也是自己的親孫女，如果是有人有心……其實王氏自己也不能說服自己，只能安於現在的結果。
“你母親昨兒過來說，永寧伯夫人後園的花開了好些，想請些夫人小姐們過去賞玩。你大伯母要給你二姐姐備嫁就不去了，你母親帶你同你四姐姐，還有你三嬸娘帶着你六妹妹七妹妹一齊去。你就玩得開心點，不過不要再去到有水的地方了。”
很少見三房的人，本尊對他們的記憶居然也是不多。只是，老太太這就沒下篇了？不懲罰自己了？
“是，祖母。孫女一定謹記祖母教訓。”
“好，你也回去吧！陪我這個老婆子這麼久你也累了，我今兒就不留你吃酪兒了。”說罷擺擺手，就逕自閉上了眼。
柯熙媛施了個禮，朝蘇嬤嬤點點頭，才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光，王氏才睜開眼，“可惜了。”
蘇嬤嬤順着王氏的目光，看着剛剛柯熙媛站過的地方，也順勢感嘆加了句，“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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