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彼時莽蒼路未央

食物的香氣讓郝賢逐漸恢復意識，耳邊是潺潺的流水聲，她剛動了動眼皮就聽到另一個聲音。

“醒了就來吃東西吧。”

吃東西！

她最後的一點昏沉徹底被甩飛，奮力睜開沉重的像閘門一樣的眼皮，一股力道托起她的後背幫助她坐起來，隨後一個帶着香氣的東西遞到面前。

對於飢餓的人來說食物比黃金更能讓他們瘋狂。

她抓過來就是一頓猛咬，旁邊的人好笑的道：“還有呢，別急。”

嗷！是烤魚！

雖然沒有調味料，她已經顧不上追求滋味了，能有得吃已經足以讓她熱淚盈眶。市丸銀似乎是特意涼過一會，魚的溫度正好，不然以她到手之後就張嘴咬也不吹吹的動作大概要燙的嘴上起泡吧。

一口氣吃了五條肥美的烤魚她才長出一口氣，抹抹嘴意猶未盡的轉頭看向被自己忽略已久的烤魚主人。

“能吃飽真是太幸福了，謝謝你銀。”

“吶，你知道這片森林是哪個區的嗎？”

托着腮的少年突然問道。

“不知道。”

她老實的搖頭。

“七十八區。穿過這裏就是七十九區的地盤了。”

小正太笑的十分愉悅，“他們是不敢到七十九區去的，那些人。”

“也就是說我們自由了？”

猜到他的意思，郝賢挑起眉，臉上已經不自主的露出笑容。

“對。”

他偏頭看她，眉眼柔和，“我們自由了。”

——再也不會被逼着幹活，不會面對苛刻的責難和斥罵時忍氣吞聲的恥辱，沒有了壓迫。

郝賢忽然覺得今天的陽光也燦爛了許多。

“咦，等下，七十九區很亂的吧？”

據說排號越後面的區越亂，到了那種打打殺殺的地方他們要怎麼活？

“嗯，還行。”

市丸銀撥了撥火堆，沒怎麼放在心上的樣子。

“你去過？”

“從那裏來的。”

“…那你幹嘛又回去…難道七十九區比七十四區還好些？”

聞言市丸銀終於有了動作。他轉頭看她，似乎有點鄙夷她的智商。

“至少在七十四區不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殺死。”

“……”

郝賢默默地，“難道是因為我……”

“還不算無藥可救。”

小正太擺出欣慰的樣子。

“…#。”

忍了忍額上的青筋，她又想起那夜他神采飛揚的一句帶你私奔，不由面頰稍微發燙。“…那個……總之…謝謝你。”

“不用道謝。”

市丸銀丟下撥火的木棍，雙手在身後撐着地，微仰頭看着天空，姿勢隨意而悠閑。頓了頓才繼續說，“不管你的話，你會很快就死掉的吧。”他的聲音並不大，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你一直在疑問我為什麼會救你吧，理由大概是：還不想讓你死。僅此。”

還不想讓你死。

郝賢看着他的下顎線條，無聲一笑。

不想讓她死所以給她吃的，不想讓她死所以在她發燒的時候照顧她，不想讓她死所以帶她逃跑。

不想讓她死，所以朝她伸出手，把她從生死邊緣拽回來。

對其他人來說有點可笑又敷衍的理由，對市丸銀來說卻是很符合他的作風。

“那我就得在你失去這個想法之前學會自己活着才好嘍。”

她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市丸銀沒有義務照顧她一生一世，一時心血來潮的舉動也不能代表他這輩子會不離不棄。

人，要想堅強的活着還是得靠自己。她也不想自己成為一個失去了市丸銀就沒法自己存活的懦夫，雖然目前看來沒有市丸銀她都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了。==

“不錯的心態。”

市丸銀難得誇她一句。

“去了七十九區你打算如何生活？”

她湊近火堆，讓自己被烘烤的暖和點。

“我原來在那裏有一個木屋，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如果還在就接着用吧。七十九區雖然不乏戰鬥和血腥，但是總體來說也沒你想的那麼混亂。”

說完話鋒一轉，“你的情況怎麼樣，燒退了嗎？”

“好了不少，可以自己走路了。”

有點意外他會突然問她的狀態，怔了一下她老實的回答。

“現在去的話大概兩天一夜可以到，我們出發吧。”

“兩天一夜……你要趕夜路？”

“外頭太冷，睡覺會着涼。”

市丸銀說著已經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打量一下她的表情，“你怕走夜路？”

“……這個……”

“沒事的，我在。”

他語氣平靜的道，很自然的遞出自己的手。

“……”

還真是對這句話沒有免疫力啊……

她默嘆一口氣，握上他的手借力站起。

市丸銀這個人好像有種特殊的力量。以至於聽到他簡單的一句話，都能讓她安下心來，揮灑一份彷彿有他在就什麼都不用怕的不羈。

他沒有鬆手，她也不掙脫，反而稍微用力握得更緊。

寒風中，坎坷崎嶇的叢林裏，他把每一步都走的堅如磐石。

郝賢跟着他的步子走動，目光卻定在他的背影上，再難以挪開半分。

沒膝的枯葉每踏一步下去就有陷入泥沼的感覺，嗚嗚的風聲穿過樹林不知道要刮到何處去才是終點，要不時跨過倒下的樹榦，還要忍受不知名的小蟲子在身上咬一口后的麻癢腫痛。

她更緊的裹住衣服，只是跟在他後面，隨着他毫不猶豫的腳步也激發了小小的無畏。

偶爾他回過頭，帶着細汗的臉上眉眼彎彎，笑容在暮光中沾染了幾分暖意，面龐還是少年的稚嫩，卻已有了男子漢的堅毅剛強。一眼望去，風華初成。

郝賢忽然希望這條路可以走不到盡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