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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英淇自來便是個警覺之人,又怎會沒察覺她那帶有探究的眼神,只是故作不知,含笑聽着余夫人滔滔不絕,間或給出些許回應,讓對方精神一震,愈發的賣力起來。

余少芙始終一言不發地跟在二人身後,偶爾偷偷向她打量幾眼,但又怕對方察覺,只瞄了瞄便別過臉去。

好不容易坐上回府的馬車,母女倆並肩而坐,她不高興地噘着嘴沖余夫人道:“她雖是王妃,可咱們也是正兒八經的官宦人家,又何需上趕着討她的好!”

余夫人沒好氣地嗔了她一眼,對女兒的不諳世事着實無奈:“你道此處還是甾州城?只有別人討咱們好的份?這是京城,遍地一抓便能抓出一個達官貴人來。你爹候職候了這般久,仍沒個准信,還不是因為朝中無人之故?假若能得到恆王府的助力,便算得不到高官要職,但至少也不必再這般虛耗着徒牽挂。”

想到家中每日唉聲嘆氣的夫君,她也不禁嘆了口氣。

余少芙聞言,卻是不知不覺便想起初進京那日見到的一幕——

貴氣逼人、英姿挺拔的男子滿臉溫柔地將妻子從馬車上扶下來,眼神之專註,彷彿天地間唯此一人。

後來她方知那是當朝的恆王殿下與他那位傳奇王妃。

她一直覺得,自家爹爹對娘親已是很好了,可與眼前那對璧人相比,卻差之甚遠。

艷羨便是那個時候種在心裏的,若世間上能有這樣一個人如此待自己,她便是死也甘願。

她低着頭,片刻之後才輕聲道:“若要助力,謙王府豈不是更好?女兒雖足不出戶,可也聽聞謙王殿下乃御前紅人。”

余夫人搖了搖頭,卻不願與女兒多說這些,摟過她柔聲笑道:“那是你爹爹該頭疼之事,娘只頭疼該為你選一位怎樣的夫婿。”

余少芙臉頰泛紅,不依地埋入她的懷中,羞赧難當地扭着身子。

“日後也不知哪家俊兒郎能入得了咱家阿芙的眼。”余夫人輕笑。

余少芙羞意更盛,心裏卻也不自禁地幻想起日後的夫君,若是能如恆王殿下待王妃那般……

***

偶遇余家母女一事,喬英淇很快便拋諸腦後,不管將來如何,至少現在的余家人還不值得她費心。余承壽政績平平,無甚建樹,京中又無人,被吏部扔到一邊坐冷板凳着實在她意料當中。上一世,因為余少芙的進宮,他很快連升兩級,授了三品之職。

至於今生……

心中忽然一突,手中穿針的動作更是越來越慢,她蹙眉思忖,這一世趙重鵬稱帝比前世足足遲了三年有餘,若要沿着前世的命運,他將會在後年七月駕崩,按當時太醫的診斷,是長年舊傷發作,而皇後娘娘的離世又讓他悲慟萬分,雙管而下,這才使他一病不起,以致壯志未酬英年而去。

手指上突然的一陣刺痛讓她瞬間回神,她低頭一望,原來神思恍惚間,竟不小心刺傷了手指頭。她隨手用一邊的帕子將指尖血跡吸去,鮮艷的血很快便染紅了月白錦帕一處,並蔓延成一個銅板大小的紅點。

她覺得有些混亂,腦子裏本是很清晰的關於前世今生的兩道時間線,現在漸漸融合一處,再分不清楚。

良久,她低低地嘆了口氣,輕輕拍了一記腦門,告訴自己再不能讓前世之事擾亂今生,她已經干涉了太多人的命運,並且這些人命定軌跡的改變,並不見得一定會比前世更好,比如趙瀚楠夫婦。

“王妃,奴婢剛從外頭得知一個消息,卻是不知真假。”正惆悵間,流螢邁進屋來頗為遲疑地道。

喬英淇順手將染血的錦帕放到一邊,抬眸望了她一眼:“但說無妨。”

“外頭都在傳言,說殿下在江閩斬了、斬了……謝、謝大人。”

“謝大人?哪個謝大人?”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她‘噔’的一下坐直了腰,盯着她追問。

“還能是哪個謝大人?皇後娘娘遠房……”

心中猜測成真,喬英淇頹然靠在椅背上,緊咬着唇瓣,果然是那個謝大人,那個謝家。

當今皇後娘家姓許,乃是書香世家,許父與彼時的錦城趙總督,即亦如今的正元帝趙重鵬生父,乃是故交,趙許兩家早定下婚約,只待許姑娘年滿十六便出嫁。哪料到許家父母省親途中遭遇不測,不幸罹難,惟留下一女,便是如今的皇後娘娘。

這謝家家主謝准亭,乃許老夫人娘家遠房表弟之子,勉強也算是與皇後有着那麼一層七拐八彎的親戚關係,雖無才,但正元帝看在這點親戚情份上,也給了他一官半職。

算起來,若在尋常百姓家,趙瀚霆該喚這位謝大人一聲‘表舅’。

“如今,謝大人長子進京請求皇上主持公道,據說不日便會抵達京城。”流螢憂心仲仲地又道。

“殿下身為欽差,有先斬後奏之權,可有聽說他為何斬殺了那謝大人?”喬英淇連連深呼吸幾下,這才冷靜地問。

“外頭,並沒有說。”

喬英淇眉頭不自禁地擰緊,此事發生在遠離京城的江閩地帶,斬殺的是皇後娘娘親戚,下令的又是當朝皇子,為何傳言竟只提及苦主,卻不提當中原委?

雖人人都說恆王殿下冷漠不講情面,可她卻知道,若不是對方犯了無法饒恕之大罪,觸及趙瀚霆心中底線,以他對皇后的尊敬來說,是絕不會下此重手。

但此事真相一日不明朗,於趙瀚霆的名聲來說卻是大為不利,至少,在朝臣眼中本就難於親近的恆王,如今又加上一條無緣由斬殺“長輩”的罪名,必定讓人覺得他殘暴冷血、不近人情。

“王妃,如今、如今該怎麼辦?可要回國公府問問國公爺與兩位侯爺的意思,請他們拿個主意?”流螢見她沉默不語,雙唇動了動,終是忍不住問道。

“……不必,再等等,等謝家人進京后皇上的反應。”

她相信趙瀚霆行必有因,亦相信他會明白殺了謝准亭的後果。這種篤定,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等,等他的奏摺送抵禦案,等皇上對此事的反應。

她既如此說,流螢自然不敢再多話,只心裏終究仍是放心不下。

喬英淇其實也不如表面看來這般鎮靜,那個畢竟是她榮辱與共的夫君,她或許不在意日後能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卻也不希望會落至朝不保夕的下場。

五日之後,謝准亭嫡長子謝允成果然抵達京城,只匆匆梳洗一遍后便哭跪宮門之外請見皇上,很快地,便有宮中太監出來,親自領着他去見正元帝。

“謝允成在朝上哭訴其父死時的慘狀,一時間便先後有三名御史痛斥恆王行事有失穩妥,手段過於狠厲,可皇上始終不言不語,最後,也只是安慰了謝允成幾句。”

“謝允成心有不甘,又欲往鳳坤宮見皇後娘娘,只可惜皇後娘娘鳳體違和,皇上早已下旨任何人不得擾了娘娘靜養。”

好不容易從伯父手中逃出生天的喬晉遠,一溜煙避到恆王府,先是咕碌碌灌了幾碗茶水,這才一抹嘴角將得來的消息向喬英淇道出。

“只是這樣?皇上便是安慰了謝允成幾句,連個實質性的賞賜都沒有?”喬英淇追問。

“自是什麼也沒有,謝允成白唱了這些天的戲,連半點好處都沒撈着,如今還不知該怎麼急呢?”喬晉遠撇撇嘴,有幾分看好戲的味道。

喬英淇默然片刻,突然出聲問:“他可有去過謙王府求見謙王殿下?”

喬晉遠撓撓後腦勺:“去過幾回,只是不知謙王有沒有見他。這些日子謙王在朝上一直是一言不發,我也猜不准他的意思。”

喬英淇心中一凜,臉上一片凝重。

趙瀚楠的一言不發,恰恰便是最大的問題!

以他平日的心性,及與趙瀚霆的手足之情,在朝臣指責弟弟殘暴時,絕對做不到坐視不理,哪怕他也未必得知其中內情。

現今這個一言不發的趙瀚楠……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才能使得他如此袖手旁觀?這樣的趙瀚楠,還是前世那個心胸廣闊,面對逆境亦能含笑視之,不怨不恨的謙王殿下嗎?

她至今還記得,上一世被趙瀚霆驅離京城時,他曾經對楊佩芝說過的一句話,也正是因為這句話,讓她始終覺得當年太子之爭所帶來的腥風血雨,並非眼前男子所願。

他說,“佩芝,咱們終於可以過些與世無爭的安穩日子了……”

她緊緊絞着手中帕子,難道這幾年活在朝臣讚頌中的趙瀚楠,已經慢慢被權勢迷失了本心,而趙瀚霆的強勢回歸,引起了他內心的不安,故而……

她不敢想下去,更不願將這些骯髒的想法加諸在那個溫潤君子身上,那着實太過於打破她既定的認知。

到底是權迷本心,還是別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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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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