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最強對決
戚繼光和郭近儒正在軍營內面帶焦色地看着軍醫唐茂才診治張遠彪王鐸和夏無棄三人。
軍醫唐茂才算是所有軍醫中醫術最精湛,行醫資歷最老的了。六十齣頭的他臉上爬滿了刀刻般的皺紋,鬚髮灰白,走起路來顫顫巍巍,越顯得身體的萎縮和單薄。由於有些駝背,當他要看人時總是吃力地緩緩地抬起頭,而與他目光接觸的人總被他眼裏平和的悲憫和滄桑觸動。這老頭本是合肥縣城一醫館大夫,在四十七歲時由於醫術遠近聞名,被招入皇宮任御醫,卻因看不慣宮廷**便在五年後請辭,未准。一直到他五十八歲那年,總管太監見他老態龍鍾,步履蹣跚,別說醫治皇家那些金枝玉葉,他自己都指不定哪天走了,於是便准他告老還鄉。但他離開宮廷后卻未還鄉,而是在一個十三四歲喚玉食的侍徒的攙扶下來到戚繼光帳前,請求在軍中效力,以盡殘薪之餘熱。戚繼光大為感動,當下准許了他的要求——這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唐茂才對三人分別查看傷口和切過脈之後,攤開紙,用毛筆戰粘抖抖地寫下方子,叫旁邊的玉食去抓藥,吩咐了幾句后,轉身看着戚繼光和郭近儒兩人。
戚繼光和郭近儒走上前,對神智尚清醒的王鐸和夏無棄兩人慰問囑咐好好養傷了一番后,戚繼光轉身恭敬地對唐茂才說道:“老先生請借一步說話。”
於是三人走出了軍帳。
等稍走遠,戚繼光急切地問道:“老先生,他三人情況如何?”
唐茂才幹癟的嘴唇動了動,道:“張遠彪將軍所受的傷都是皮外傷,敷些金瘡葯便無礙,唯則脈象序亂,體內氣血逆流。我已開方子調理,相信能起作用。但如果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只怕會走火入魔,老夫到時也無力回天。”
頓了頓說道:“夏無棄將軍傷口雖大,但萬幸傷得不深,未傷及五臟六腑,只要確保傷口不發炎感染,相信會痊癒。”
又頓了頓,唐茂才遲疑了一小會,才開口道:“而王鐸將軍則嚴重得多。畢竟傷在要害。張遠彪將軍脈象序亂但是強勁,而王鐸將軍脈象有序而虛弱。如果王鐸將軍受傷后立即能得到醫治,老夫有九成把握治好;但是王鐸將軍受傷后仍指揮作戰,導致傷口撕裂……老夫會盡最大努力,但請兩位做好後事準備。”說完拄着拐杖步履蹣跚地走開了。
戚繼光和郭近儒皆作揖送行:“老先生慢走”。
送走唐茂才后,戚繼光內心剋制不住的痛苦讓他臉上開始抽搐。
“王鐸自我起兵剿倭第一天起就隨我轉戰南北,大大小小仗百來起,忠勇無人能及。如今——”戚繼光嘴唇顫抖了幾下,沒有再往下說。
郭近儒只得安慰道:“王鐸將軍見過大風大浪,相信他能挺過來。”
戚繼光嗯了一聲,轉而恨恨道:“那個齋藤道吉倭人,本帥誓必除之,以報我軍將士之仇!”
郭近儒猶豫了很久,說道:“老生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
戚繼光驚訝地看着郭近儒道:“先生言重了。你我風雨同路,患難與共,又互為知己,有何話說不得的?”
郭近儒道:“元帥為何派子錚去追剿齋藤道吉?”
戚繼光道:“這齋藤道吉武藝非常人所能及。某繼光自幼習武,外界傳聞繼光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這有些誇大。但是個中武器精妙、路法我還是頗有造詣。——那齋藤道吉刀法頗為了得——我軍中能與之匹敵的人只怕只有陸子錚和沈在兩人了。”
郭近儒說道:“老生想問的就是為何派陸子錚去而不是派沈在去追剿齋藤道吉。”
戚繼光捋了捋八字鬍道:“額?先生之見是?”
郭近儒道:“沈在在江湖上享有盛名,江湖上有‘北禁軍南遊俠,東船王西鏢師’的說法,將沈在與京城錦衣衛都統蔣萬年、東海海盜船王裘金、陝西鏢師左丘謙和這三人齊名,號稱‘神州四傑’,想來不是浪得虛名。”
戚繼光道:“江湖之說向來誇大其詞,不能全信。就說那個錦衣衛都統蔣萬年吧,六年前當今聖上舉辦御前比武,御筆親封‘天下十大高手’時,蔣萬年竟敗給了南宮山莊初出道的毛頭小子南宮傲人而屈居第二,實在是大失顏面。”
郭近儒搖頭道:“不然。聖上當年舉辦御前比武時,‘神州四傑’除了蔣萬年參加外,其他三人並未參加。蔣萬年敗給南宮傲人其實不足為奇。南宮世家傳世兩百餘年,前朝蒙元和今朝歷代皇上都對南宮世家不外傳的劍法推崇備至。南宮世家也因此享兩朝冊封‘劍道世家’之名。南宮傲人當時年紀雖輕,但作為南宮世家嫡傳繼承人,秉承南宮世家兩百年劍法精粹,能擊敗蔣萬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戚繼光道:“我之所以派陸子錚去,只因沈在師承無跡可考,我不能確定沈在能否應付這樣一個頂尖高手;而陸子錚師出名門武當,是名滿天下的邱冉藝道長的得意弟子。齋藤道吉必須要除掉,不然後患無窮。——先生是否認為該派沈在去而不是陸子錚?”
郭近儒沒有正面作答,道:“老生只是為子錚擔憂而已。”
戚繼光道:“本帥何嘗不是如此。只是,齋藤道吉再強大再狡詐,我們都要面對這樣的敵人。”
郭近儒輕嘆道:“但願子錚能順利追剿頑敵,平安歸來。”
此時的戰場上,雙方的人都察覺到兩方首領之間的對決,不由得暫時停止了廝殺,緊張地注視着陸子錚和齋藤道吉兩人。
齋藤道吉盯着一臉凝重的陸子錚,譏笑道:“怎麼了?怕了?”
陸子錚聞言大怒,努力剋制怒火不讓自己喪失理智,過分緊握的劍身微微顫抖着。他心裏暗暗告誡自己不能草率出招,稍有不慎,便是一腳踏入黃泉。在心裏,他已經設想過用十餘招破解對方的招式,但最後都發現齋藤道吉這一招根本就是無懈可擊。陸子錚能判斷出他這一招式的刀勢走向和變數,但是無法想出辦法破解。
陸子錚開始燥亂起來,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需要冷靜,於是閉上雙目,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流星趕月”腦中靈光一閃,陸子錚猛地睜開了眼睛。“好,就用這招破解你的劍勢吧!”陸子錚低語道。
“日落星河”是武當入室弟子方得以傳授的絕技。邱冉藝第一次傳授陸子錚“日落星河”時,將心法詳細傳授給他,並演示了一遍后,讓陸子錚練習給自己觀摩。陸子錚第一次便掌握了“日落星河”這一絕技的要領,施展得有了九分威力,這讓邱冉藝很滿意,叮囑陸子錚勤加練習後走開了。三天後,邱冉藝想看看陸子錚的進步情況,叫陸子錚到前練習一遍給自己看。這一看,讓邱冉藝氣得肝火大旺。原來,陸子錚施展的根本就不是“日落星河”,而是與“日落星河”有幾分相似的劍招。邱冉藝按捺住心頭的火氣,讓陸子錚再演練一遍。陸子錚見師父臉色鐵青,知道惹了禍,但是不敢不從,硬着頭皮重新演練了一遍,然後惴惴不安地拱手等候邱冉藝的責罰。
邱冉藝是當下名震朝野的劍術宗師,再看了陸子錚演練的劍招后,一玩味,由怒轉驚:經過陸子錚這麼一改,的確使得劍招更加具有威力,但是,在武當等名門正派眼裏,質疑祖傳絕技,擅自修改師傳招式的人會被認為是旁門左道,悖逆之徒。
邱冉藝眼神略帶憂傷和嘉許看着陸子錚——此時的陸子錚入門不到三年,是一個十四歲的毛頭小子,正忐忑不安地垂手而立,頭也不敢抬。頓時,邱冉藝心生憐愛,心頭的怒氣消散,半晌輕嘆一聲,談談地道:“錚兒,我以武當第二十七代掌門的身份正式將這一招命名為‘流星趕月’,錄入武當劍譜。但是,錚兒,為師要忠告你一句:劍法不同於學問。學問在於知曉,劍法在於熟練。若是做學問,爾可比夫子之顏回,能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但是劍法,兇器也,勝負生死只在彈指間。你要以多加練習為要務啊。”
陸子錚趕緊下跪俯身下拜道:“弟子謹記師父今日教誨”。
邱冉藝嗯了一聲道:“下去吧。”
多年以後,漸通事故的陸子錚知道邱冉藝當日是在冒着被眾師伯師叔們詰問的風險庇護了自己。每思及此,對邱冉藝的崇敬便多一分。
言歸正傳,此時的陸子錚決意以“流星趕月”出擊后,心裏頓時平復下來,決一死戰的豪情湧起。只聽他低語道:“師父,子錚不會辜負當日的厚恩,您在天有靈,請做個見證吧!”說罷,挺劍上前,步履生風般瞬間欺近齋藤道吉,只聽他一聲大喝:“流星趕月”!手裏龍泉劍閃電般出擊!
圍觀眾人無一人看清兩人的動作,只聽“當”的一聲兵器磕擊聲后,兩人身影分開。兩邊的眾人都被這一電石光火般的決鬥鎮住,誰也不知道勝負如何,屏住呼吸,心頭撲撲直跳獃獃地看着兩人。
本書源自看書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