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瓊林宴

第54章 瓊林宴

鳳翎衛贏了,儘管贏得有些……心酸,但終究是贏了。

曾經眉心覺得尚玉衡太過執着於輸贏,不過是一場比試而已,何以落了便失魂落魄,輸不起?殊不知,鳳翎衛是尚家先祖一手創立,當年何其意氣風發,令人聞之起敬?尚玉衡不僅是為鳳翎衛的尊嚴與地位而戰,更是為尚家、為自己的尊嚴而戰。

前世,鳳翎衛的落敗,在於鳳翎衛的整體衰頹,即使尚玉衡再拚命、再出色也無法以一人之力扭轉大廈之將傾。這一世,尚玉衡聰明之處,是他認識到,鳳翎衛,不是他一個人的鳳翎衛。他成功激起鳳翎衛所有男兒的血性,即使玩世不恭如陸放舟,也豁出去拼!

一場比試,讓世人看到,鳳翎衛不是金玉其表敗絮其內的繡花枕頭!他們是有血有肉、有尊嚴、有理想,可持槍報國、浴血拚殺,頂天立天的好男兒!

經此一役,虎賁軍絕不甘於落敗,而鳳翎衛也不會再怯戰。

好的鐵,只有經千錘百鍊,才能百鍊成鋼。

眉心望着台下被眾人擁簇着的挺拔身影,墨發一絲不苟束起,衣領挺括,嚴肅得近乎古板。人群中,他沒有江臨川清風明月般的天人之姿,也沒有秦烈的氣宇軒昂,他常常沉默着,不善言辭,更不懂得討女孩子的歡心。可她就是喜歡這樣的他,沉默,低調,而強大。

彷彿是感應到眉心的注視,尚玉衡驀然抬頭,搖搖相望。隔得太遠,甚至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眉心只能依稀感覺出他在笑,微蹙的眉頭,緊抿的嘴唇,瞬間舒展開來。

“哇!那個……那個是鳳翎衛的剛剛打敗扛大刀的人嗎?他在沖我們笑呢!”有少女驚嚇道。

有人接口:“嘁,真沒見識。他就是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尚玉衡。”

“啊?他就是玉公子啊!一直只聞其名,從沒見過呢!”

有個聲音嬉笑道:“喂,瞧你小臉紅的,不會是……”

“別自作多情了,人家已經成親了。”

“啊?”那個嬌俏的聲音驚問,“成親了?娶的是誰家姑娘?”

“喏,就是她……”

一瞬間,無數道灼灼聚到眉心身上。眉心置若罔聞,痴痴盯着台下,沒有像此刻這般,想他。恨不得肋生雙翼,飛到他身邊,緊緊抱住他……

“她是誰啊?怎麼從來沒見過?”嬌俏的聲音怒問。

有人壓低聲音笑道:“顧六小姐,你小哥哥與尚玉衡情同手足,你居然不知道?”

這位顧小姐,正是顧雲庭異母妹妹,顧蘭芷。顧蘭芷今年剛滿十五歲,雖知道尚玉衡的名字,也曉得與自己的小哥哥交好,但她向來瞧不起尚玉衡。即使她只是顧家不受重視的庶女,卻依舊看不上靠“抱大腿上位”的尚玉衡。

倒不是說顧蘭芷嫌棄尚家家道敗落,這小姑娘自小崇拜大英雄,最見不得沒骨頭的男人。尚玉衡整日與陸放舟顧雲庭混在一起,不就是巴結逢迎嗎?可今日一見,另她大為吃驚。大楚第一猛士廉化的名號她是聽過的,竟然被尚玉衡玉衡一把從台上摔下去!

原本顧蘭芷一直傾心的人是秦烈,家裏也有與秦家結親的打算。

可她看到了什麼?

秦烈竟跟京都最有名的浪蕩公子哥陸放舟打了個平手?!

她不懂得武術,只曉得輸贏。即使是秦烈打得陸放舟毫無還手之力,可最終卻是平局。這令顧蘭芷實在無法接受。反而是一直被她瞧不起的尚玉衡,令她芳心大動。

可尚玉衡居然已經成親了?

旁邊那少女又附到顧蘭芷耳邊低低說了些什麼,顧蘭芷臉色大變,憤然回頭,斜睨着眉心,嚷道:“喂,你就是尚玉衡新娶進門的女人?”

眉心愕然,剛要張口,尚老夫人重重咳了一聲,道:“誰家丫頭,如此不懂規矩!”

顧家主母朱氏聽到動靜,冷冷瞥了顧蘭芷一眼,臉上掩不住的厭惡之色。回首對尚老夫人笑道:“小丫頭不懂事,隨口胡言,老夫人且莫放在心上。”朱氏她自小是聽着尚老夫人的傳奇長大的,即使尚家早已今非昔比,積年的威望猶在。

顧蘭芷被訓斥后,小臉漲得通紅,憤憤瞪着眉心,一臉“你等着,有你好看”的表情。

她旁邊的少女掩口輕笑。

“蘅兒……”朱氏對少女投以警告的目光。

少女撇撇嘴,似渾然不在意。一個是沒娘的庶女,一個是破落戶,有什麼可怕的?

一段風波暫時平息。

卻似在眉心心中投入一顆石子,令她久久不能平靜。

按着原定儀式,大試之後慶隆在朱雀大殿大宴群臣,武惠皇後於棲鳳宮宴請各家女眷。

天氣炎熱,人潮擁擠,在等待的過程中有幾個嬌弱的女眷竟中暑暈倒。武惠皇後下懿旨,若有身體不適者,可告假回府。尚府一眾女眷皆身着三重交衽雲錦長裙,烈日炙烤下,亦是昏昏沉沉。眉心以為依老夫人的脾氣,定會辭謝歸家,誰料老夫人竟面色恭肅,毫無離去之意。

老夫人不提要走,其他人也不敢多嘴。

縱是眉心心急如焚,也無可奈何。

尚月芙跟着宮中教養嬤嬤學了數天禮儀,疊袖正襟而坐,還能強撐着。尚月蓉年紀小,身體又弱,有些吃不消。幸而小羅氏預先帶來幾小瓶清涼露,灑到丫頭頸間額頭,驅散暑氣。

出來這一趟,眉心對小羅氏刮目相看。這女人平日看里瞧着陰惻惻難以相與,竟是個胸中有丘壑的奇女子。三言兩語間,似對兵法、鳳翎衛、虎賁軍了如指掌。

小羅氏面上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必高看我,我知道那些,原不過是為了討好男人。”

眉心:“……”

所謂御宴,排場極基奢華盛大,與宴者卻苦不堪言。留在棲鳳宮的各家女眷有數百人,按着身份品級依次入座內殿、大殿、外廳。出乎眉心預料的是,尚家的座次被安排在內殿。

內殿左右各置五張案幾,眾人盤膝而坐。待眾女眷悉數落座,武惠皇后才施施然前來,坐到正中尊位上,執起酒樽,恭祝大楚國昌民安,綿澤萬世……

座無虛席的大殿靜可聽針,無一人敢發出聲響。

祝辭言畢,王妃公主、世家命婦依着品級上前敬酒。待到尚家時,已然過了兩刻。尚老夫人雙手執銀質酒樽,引着家中女眷,躬身上前。老夫人口中贊大楚昌明,帝後福祚澤萬世。武惠皇后回禮,贊尚家滿門忠烈,國之棟樑,兩相執酒飲。

一番折騰下來,直叫人精疲力竭。

眉心暗嘆,皇后也挺不易的,光是內殿諸人禮罷,恐怕連手都要舉麻了。

內殿的需一一上前敬酒,餘下大殿、外殿人集體恭祝。禮畢,宴飲啟,整整耗掉近一個時辰。眾人無不餓得頭暈眼花,飢腸轆轆。眉心也快餓瘋了,恨不得連盤子都要吞進肚子裏。然而,沒人敢在御宴上大吃大喝,都不過矜持地嘗上幾口,便放下筷子。

世上對殘忍的事,不是挨餓,而美味佳肴擺在面前,卻只能看,不能吃。

好不容易熬到武惠皇后離開,眉心趁人不注意,飛快藏了幾塊香酥小餅入袖中。眾女眷從棲鳳宮退走,又等了半個時辰。從棲鳳宮步行至東安門,要半個時辰。再從東安門到西重門,又要半個時辰。等回到尚府,恐怕天都要黑了。

眉心仰望巍峨寂寥的宮牆,焦急難耐。

她想見他,非常想。

見周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眉心摸出袖中的香酥小餅,悄悄遞給尚月蓉一塊,以長袖掩面,正要往嘴裏送,忽有四個梳雙鬟的宮裝侍女行來,對尚老夫人恭敬行禮,說是武惠皇後有請。

“啪嗒!”香酥小餅掉到地上。

跟着宮女步入棲鳳宮內苑,來到一處清幽的水榭。一池白荷花,又大又美。清香溢遠,沁人心脾。水榭四處安置小几,擺滿精緻的茶水點心。眉心匆匆掃一眼,發現江臨月和陸家顧家眾女眷也在,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皇后的私宴,方才嚇得她差點……

但願是她想多了。

武惠皇后斜靠錦墊兒,淡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大殿之上離得太遠,此時眉心才看清陸怡君的容貌,一身深紫七重領束腰錦衣,鳳眸微翹,高貴明艷。陸家是皇后的娘家,幾位命婦伺候陸怡君左右,專撿討喜的話說,逗得陸怡君大笑。尤其是江臨月,緊挨着陸怡君,殷勤添茶勸酒,儼然一對親姐妹兒。

皇后笑了,眾人自然也跟着笑。

氣氛陡然輕鬆許多,大家隨意吃吃喝喝,談笑風生。

眉心坐到靠遠的位置,只埋頭吃點心。這種場合,她真心不喜歡。尚家眾人,除了老夫人一直泰然自若,能夠應對自如外,也無不拘謹。

待賓主興盡,一一起身告辭。

誰料尚家一眾人行至垂花拱門,又有宮女過來,說是武惠皇后要單獨見眉心。

眉心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來了,果然還是來了!

尚老夫人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囑咐眉心悉心應對,切莫唐突。見老夫人如此反應,眉心心下稍安。趙鳳儀,那可是比陸怡君還要顯赫的天之嬌女,即使多年深居不出,也不至於昏聵到事事不察。此次鳳翎衛險勝,諸多較量,並非尚玉衡一人之力所能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陸怡君怎麼說也是一國之母,不至於愚蠢到親自出手弄死她吧?

眉心燦然一笑,誰怕誰啊?

月門下,江臨月似乎有意等着眉心,擦肩而過時,江臨月沖眉心微微搖頭。

眉心不清楚江臨月沖她搖頭是什麼意思,只禮貌地回以微笑。

棲鳳宮的內苑極大,穿過方才宴飲的荷塘水榭,來到一處古樸的庭院,眉心站在門口,訝異望見陸怡君新換了一身水藍的襦裙,正看着一個四五歲的娃娃寫字。

小男娃年紀尚幼,腕力不足,提筆不穩,墨汁濺到嫩白的小臉上。陸怡君捏着錦帕子,小心俯身替小男娃擦去,目光溫柔而安靜。

眉心怔住了。

至始至終,陸怡君眼裏只有小男娃。

一盞茶后,有宮女出來,送眉心出棲鳳宮。暮色將至,晚風送來縷縷荷香。眉心望着一池皎如明月的荷花,亭亭玉立,溫柔靜謐,像極了陸怡君望着小男娃時的眼神。

陸怡君,究竟想告訴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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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寵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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