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西溪⑶
繁花碧水,太湖石下,一道潺潺流水從西溪引入宅中,經過一個不大池塘,環繞假山一周,又彎彎曲曲向外流去。花園裏的草木錦三爺還未曾來得及請人仔細修剪,只砍去斜生橫長的擋路枝椏,比起當年精心雕琢的輕靈秀美多了數分天然粗獷。
房前屋后燃起一堆堆煙霧繚繞的青蒿和菖蒲,希望藉助藥草的濃煙驅走隱藏的蛇蟲鼠蟻。雖然是天色還沒全黑,寬大精美的房檐已經將房間遮掩進入晦暗。也不知道是否錯覺,總讓人覺得陰冷潮濕,有種浸浸的感覺。
花園裏的流水池塘更是滋生蚊蠅的策源地。越宗平數次看見某種灰褐色嚙齒類動物忙碌的身影,在園子裏穿梭。
沒有大塊明亮的玻璃做窗戶,沒有電,沒有自來水,也沒有漂亮潔凈的抽水馬桶……
沒有經過現代化改造,精緻典雅的傳統中國式園林只能是看上去很美。但越宗平卻不是匆匆而過的旅遊者,而是要在這個時代長居的住客。到達這個時代以後,最強烈的一次回到21世紀的渴望油然而生。
他壓下一切不切實際的想法,向唐老漢問道:“忙了這麼久,還不知道老丈名諱?”
望着越宗平沒有透露一絲好惡的臉色,伴隨他看了一路的唐老漢正心頭忐忑。小理聽到越宗平說話,連忙站好,雙手下垂貼在腿邊,恭聲答道:“不敢,老朽賤名思安。”
拔起一支茅草在手中把玩,越宗平贊道:“人心思安,不錯。你是唐御使的親戚,也讀過書認得字,我和李捕頭打過招呼,今後本村的地保仍然由你來當,也順便幫我管理一些雜物。在我面前不用太客氣。”
“是!是!”唐老漢猛然一怔,旋即驚喜熱淚盈眶,連聲保證道:“老漢一定竭盡心力,為公子效勞!”
失去才知珍貴,往日唐家在時,他這地保不覺得怎樣。今次返鄉,被錦三爺欺凌數次,又想到往日的好處。地保雖不能算官,在村裡村外也是體面人物。
“你可清楚錦三爺的根底么?”日後姑且不論,越宗平看得出來此時此刻唐思安的感激確是出自真心。有此一點也就夠了。
“公子”,唐思安迅即調整態度,把自己當做越家門人。他當過多年地保,雖然屢經兵災,衙門裏人面仍是極熟。如果不是錦三爺背靠成都將軍,恐怕也壓不下他。小理聽越宗平問起,立時明白他的意思,打起精神,把自己打聽到的詳細奉上:“錦三爺其實並不姓‘錦’,也不行三,原本叫什麼我也不知。他是滿洲韃子,據說當年當今萬歲東征關外的時候,虜獲不少滿洲貴戚,分賞功臣為奴。這錦三爺據說還是韃子皇親,被賞給現在的成都將軍,當時的偏將姜遠為奴。但他有個姐姐叫東莪的,出落得花容月貌,漸漸在將軍府里受寵,被納為妾室。他就被賜名姜錦,封了外宅三總管,所以外人叫他錦三爺。不過他這總管只是掛個名的,並不管事,只是仗着姜將軍的勢力在外邊做生意,平時也不在將軍府里居住。”
“還是少數民族?”越宗平哂笑應了一聲,“這裏也講民族政策么?”
得了地保的位置,唐老漢精、氣、神陡然健旺許多,雖然不明白越宗平說的是什麼意思,還是捋着花白的鬍鬚,儘力賣弄解釋:“公子有所不知,這事的關鍵就在前任知府胡百韜從賊!永昌三年朝廷頒佈政令,土地田產易主必須向當地官府報備,衙門備案用印后,簽發新的地契,不得私下交易。永昌十年後又有聖旨,舊有前朝田地、房產契約都要到當地官府更換,重發新契才能作數。所以這地契上都蓋有官老爺的大印。”
唐思安請越宗平拿出地契,指着一枚顏色發暗的硃砂印記給越宗平看,“前任成都知府胡百韜跟從西賊叛亂,他擔任成都知府將近十年之久。姜將軍上奏天子,指稱胡百韜早蓄陰謀之志,利用職權巧取豪奪,將成都大片良田轉入張賊黨羽之手,為張賊積蓄糧草。所有持有胡百韜任知府期間,成都境內各府縣衙門簽發地契的人家,他還不是想查哪家就查哪家?知趣的將田產賤賣給他,損失些錢財也就罷了;不知趣的就扣上‘西賊餘黨’的帽子,抄家滅族。其實現任知府郝大人、布政使秦大人都對他不滿已久。”
“不過唐家換取本朝新契時雖是由胡逆簽發,公子與唐家交易卻是在襄京留守衙門完成,有襄京留守印鑒。可以謀奪的良田美土萬萬千千,姜將軍犯不着……”唐思安話語一頓,想到離奇失蹤的姜錦等人,心中一寒,忽然想到:“寵妾的弟弟都折進去了,姜將軍還能顧念留守大人的面子么?”
心中忐忑,話到半截再也說不下去。
越宗平微微一笑,他對地保要求不高。身邊總要有個關係熟絡,能夠在官府里打聽消息的人才好,總不能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次次半夜三更跑到別人家裏威脅恐嚇。這唐思安對於衙門裏的事情還算清楚,他淡淡吩咐了兩句,就揮手讓唐老漢回去。
幾名佃戶家裏臨時找來的僕婦在水渠盡頭洗着不知什麼東西,大聲談談笑笑。下午買來充作侍女的女子都是流離失所的農家女孩,數量、質量都和他在清邁的莊園相差甚遠。到了吃飯的時候,廚子粗劣的廚藝更讓他倍加懷念龍莊園的生活。扒了兩口就將碗筷放下,信步走出門外,沿着水渠閑逛。
滿眼鬱鬱蔥蔥,花繁葉茂,比起他在清邁的莊園毫不遜色。
越宗平心裏卻在搖頭,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但到了他這地步,想找個美好的梁園長住也不容易。
花影拂動,一副溫軟的身軀帶着清淡的香味,溫柔靠近他的身邊。
深深的唇舌交纏,帕汀雅埋頭在他頸脖輕輕地喘息。
這時代長途旅行,即使富有商人也很難做到周雲從那樣舒適。三十多天的禁慾生活讓兩人都有些情動。
帕汀雅扯了他一把,拉着越宗平向花蔭深處的一角紅檐走去。
四面都是秀美的景緻,廊前一潭碧水,玲瓏皺透的假山石和高大的木芙蓉聳立在較遠處。開放式的花廳里,可以聽見遠處花園裏、水渠邊傳來的聲音,卻絕不虞有人看到這裏。
兩人情不自禁摩挲着,糾纏在一起。
帕汀雅撐着臨水的欄杆,絲絲嬌媚的喘息彷彿在被不斷繃緊的鋼絲上彈出的顫音,不斷攀升,直到鋼絲被綳斷的那一刻,才陡然低落下來。
“主人,你不開心?”靠着越宗平懷裏,帕汀雅玉顏彷彿雨後的海棠,顯露出飽經風雨的慵懶艷紅。
“說不上不開心,只是還不適應。”
空氣里還殘留着藥草然燒的煙氣,揉撫着帕汀雅濕滑的長發,越宗平不禁想到:“從前昆塔亞他們害怕我的手段,所以敬我、怕我。到了這個時代之後,馮吾、芬陀、楊瑾,這些人里實力最差的馮吾我也沒有絕對把握戰勝,在芬陀和那神秘道姑面前更是和嬰兒一樣沒有絲毫抵抗能力。說得好聽叫做‘不卑不亢’,說得難聽些就應該叫做‘硬挺’。躺倒了等挨刀,沒人砍算運氣,真砍下來也沒辦法。即使猜出了她們是為李英瓊而來又怎樣?想到佛門峨眉之間有隙可乘又怎樣?不是我的判斷不準、處置不對,一切謀划算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白費!”
*1、最近工作很忙,打字的時間會很少;2、還有部分時間要貢獻給國際足球事業;3、本書不會tj;4、不定時更新,可能存在消失長時間再出現的情況;5、由於以上原因,不會入v騙大家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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