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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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只是玩笑話,他曾一度認為以後是要認真養活她的。

天經地義。

然而最終辜負她的人仍舊是他,當年那樣轉身一走,此後她的生活他從來沒有參與過,就連她何時變得腸胃敏感他也不知道。

幾年的時光,或許就錯過了一生。

可是這一次,吞了藥片之後情況卻並沒有好轉太多,於是天剛蒙蒙亮,肖穎便被塞進車裏。

許一心原本堅持要陪着一起下山,後來還是陳耀說:“你們都留下來吧,該幹嘛幹嘛,不是原訂還要再玩一個白天的么?有我送她去就行了。”

肖穎懨懨地靠在車窗上,對此也極力贊同,許一心最後只好放棄,臨行前又不忘叮囑:“山路上開車要小心啊!”

“知道了。”陳耀向她保證。

狹窄的山道一路向下蜿蜒盤旋。

清晨起了些薄霧,雖然此時路上車少,但陳耀仍不敢大意,小心謹慎地駕駛,間或不忘用眼角餘光瞟向身邊的人。

“還難受么?”

這是他第n次問起類似的問題,肖穎忽然笑起來:“好多了。”

他便也跟着失笑,“是不是覺得我啰嗦?”

“沒有。”她在心裏加了句,這樣溫柔,和過去相差無幾。

可是她已經不習慣。

分開這麼久,原以為會想念,可是如今卻發現再也不能習慣。

或許是因為真正釋然了所以才能做到這樣,她突然覺得鬆了口氣,望着窗外刷刷閃過的山壁林木,深灰和青綠交融在一起,遠處是霧蒙蒙的一片,可是在這一刻,她的心裏卻彷彿分外清澈明凈。

車子終於繞到山腳下,她還望着窗外發獃,結果只聽見陳耀問:“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回過頭,看見對方溫和俊朗的眉眼,她不禁怔了一下,自然不方便說出實話,正暗自思忖着該怎樣答他,卻猛然瞥見從前方的岔路口裏衝出的貨車。

一切都發生也那樣突然,幾乎讓人猝不及防。

或許是失了控,那車一路歪歪扭扭速度極快地朝他們直衝過來。

前面恰好是環島,避無可避,她還來不及叫一聲“小心”,陳耀已經下意識地踩了剎車,同時大力向右扭轉過方向盤,車頭的左前側便在尖銳的剎車聲中硬生生迎向那輛中型貨車。

彷彿電光石火,強烈的撞擊在同一時刻產生,肖穎只覺得車子在震,後腦重重撞在窗子上,頭暈目眩間只看見一道身影向自己壓過來,然後眼前猛地一花,伴隨着“膨膨”幾聲悶響,安全氣囊全部彈開來,剎時間車內白煙瀰漫。

……粘膩的鮮血一滴一滴從臉側頸邊迅速滑下,很快便染紅了衣襟,她想抬手去擦,可是手臂動不了,還有撲在她身上的那個人,也同樣一動不動。

她想尖叫,卻偏偏喘不過氣,胸口如同壓着一塊巨石,不但奪走了呼吸,也彷彿一併奪去了她的思考能力。

最後她終於咬着牙一使勁,想要扳起他的臉看一看,手臂上便立刻傳來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失聲痛呼。

……

“……小姐,你醒了?”

是誰在說話?

肖穎在痛楚中努力睜開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視線才由模糊變得清晰,卻只能望見一片白花花的屋頂,頂上還有燈光,明晃晃地照下來,愈加讓人暈眩。

不一會兒周圍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似乎還有人聲,緊跟着有人俯下身來對她對視。

那是一張年輕溫和的臉孔,琥珀色的眸底清澈溫柔:“肖小姐,請問您聽得見我說話嗎?現在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獃獃地看着那張陌生的臉,卻彷彿突然想起來,瞳孔在下一刻急劇收縮:“……陳耀呢?他在哪裏?!”又不禁低頭去看自己的手,那裏已經被牢牢固定住並裹着層層的白色紗布,一塵不染的雪白,並沒有讓人感到怵目驚心的鮮血。

可是他是真是流血了。

其實她也分不清,當時滴下來的血究竟是她的抑或是他的,可是她分明知道他將自己的位置暴露在最直接的撞擊之中。

鮮紅的液體明明那樣溫熱,讓她連碰都不敢碰,然而滲進皮膚里卻又似乎冷得徹骨。

她掙扎着要起來,只是稍微動了動,便忍不住趴在床沿開始嘔吐。

年輕的醫生一邊和護士合力按住她一邊說:“您有輕微腦震蕩,現在不宜亂動。”

“……那你告訴我他在哪裏!”她忍住眩暈地抬起眼睛,眼眶裏已有薄薄的淚水,喘着粗氣狼狽異常,“……和我一起送來的那個人,他在哪裏?……他現在怎麼樣了?”

醫生給出的回答卻是:“我們正在全力搶救中,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她立刻揪住他的衣服大罵:“什麼叫你也不清楚?你不是醫生嗎,你怎麼會不清楚呢?你告訴我,他傷得怎麼樣?到底有沒有危險?……”點滴架在一陣劇烈的晃動下終於傾倒,連帶掛翻了床頭矮柜上的葯盤,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立刻嘩啦啦地碎了滿地。然而肖穎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然後便開始飛快地撕去手背上的膠布,針頭拔出來的時候還帶着血珠,輕輕盈盈地浮在蒼白的肌膚上。

“肖小姐,你現在不能下床!”醫生立刻過來制止她的動作,卻被她用力推開。

她硬是下了地,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其實頭暈得幾欲作嘔,眼睛裏的水霧也早已經遮蔽了視線,連路都看不清,可她還是強撐着衝出去。

那條受了傷的手臂鑽心的疼,或許是傷到了骨頭或肌腱,又或許只是流血過多,可她顧不得這些,這樣的疼痛正好讓她更清醒。

其實這種疼痛,根本不及她此刻心裏的萬分之一。

她發了瘋一般地往外沖,只是想知道陳耀怎麼樣了,在車上暈厥過去的那一刻,她還清楚地感受到他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那時的他彷彿整個人都已經脫了力,一動不動,如同已經毫無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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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遠那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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