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面對現實
忽忽十數日過去了，呂岩也已經習慣了自己現在的生活，雖然他們家在唐朝已經算是富庶人家，但是生活質量比起一千多年後的二十一世紀來說可謂是天壤之別，現代社會即使是最貧困的家庭日子過得比呂岩現在來說也要幸福一些。不是說像呂岩這種富庶人家的公子也要每日忍飢挨餓，而是生活習慣相差太大。此時是乾封元年（公元666年），正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則天共掌朝政的時候，算得上是唐朝的鼎盛時期，以呂岩的家境，吃穿用度自然是短缺不了的，但是這時候做飯的調味料實在是稀缺的緊，後世我們最常用的調味品如辣椒，孜然等在唐朝都沒有傳入中國，唐人平時吃飯時菜中的調味品除了鹽外就多用大蒜和胡椒，這兩種味道呂岩都吃不慣，所以一直食不甘味，難以下咽，十幾日裏已經消瘦了不少。
他的這番樣子倒讓蘇婉君更加憂心，以為他真是由於縱慾過度而致如此，每日裏為他燉制各種各樣的大補壯陽之物，補的呂岩肝火大旺，蠢蠢欲動，偏偏蘇婉君又因為擔心他的身體，每日裏連手都不讓呂岩碰一下，呂岩看得碰不得，鬱悶之極。其實他進來之所以消瘦，不光是因為食物不對胃口，更重要的是他有心結難解。
呂岩重生前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忽然重生，而且重生后的對象是呂洞賓這樣一個在中國民間有着不遜於觀世音菩薩聲望的大神級別的人物，心中難免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面是他是仍對未來社會抱有幻想，想像着什麼時候一覺醒來，發現又回到了他熟悉的現代社會，而當前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個美麗的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美夢蘇醒了；另一個方面是因為呂洞賓這個形象太過完美，他是酒仙”、“詩仙”、“劍仙”和“色仙”,無論是哪一個方面都是完美無瑕，呂岩研究過中國古代道教的眾多神明，沒有哪一個是能夠跟呂洞賓相媲美的。他少年得道，英俊瀟洒，才高八斗而又法力高強，更重要的是他重情重義，慈悲心腸，尤其是他與牡丹仙子的一段愛情，更是在後代被演繹的可歌可泣，這樣一個風流瀟洒的完美人物，呂岩自問自己沒有一點兒像他的，若是自己一時不慎，毀去了這樣一個後世人們心中的神話，豈不是千古罪人嗎？
呂岩膽子雖然不小，可也絕對算不上大，就算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去做這個千古罪人，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從潛意識裏面抗拒着這個呂洞賓的角色，不敢去扮演。
蘇婉君見他每日裏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哪有半點平日裏的儒雅風流，心中驚異不定。雖然這些日子自家相公不再出去鬼混，可是看到他每天悶悶不樂，長吁短嘆的樣子，倒不如仍舊讓他出去風流的好，可是蘇婉君又擔心呂岩的身體，一時間進退兩難。只好每日裏常陪伴在呂岩周圍，費盡心力地討他開心。
這些日子來與蘇婉君的朝夕相處，呂岩發覺自己漸漸地愛上了這位淡雅如詩，溫婉若水的女子，不只是為她絕色的容貌，更為她善良的心腸和無微不至的體貼。蘇婉君這類型的女子正是呂岩這種保守內向的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女人，也可說是他們的剋星，像呂岩這種未經歷過世事的毛頭小子，突然碰到一個蘇婉君這般才貌雙全的女子，而且對自己關心愛護，百依百順，不死心塌地地愛上她，那才算是怪事一樁了。
其實在蘇婉君不斷地軟語溫存下，呂岩早就想要將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但是現在就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自己和呂岩的關係，說自己是呂岩，可是自己在二十一世紀也同樣生活了二十來年，些微瑣事歷歷在目，若說自己不是呂岩，那自己為什麼會擁有呂岩的身體和記憶，這一個呂岩的成長記憶自己也是一清二楚，唯一的解釋只可能是那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呂岩和這個唐朝的呂岩已經合二為一了，其他解釋都說不通，既然自己也可以算是唐朝的呂岩，那享受唐朝呂岩所擁有的一切和即將擁有的東西，應該也算是理所當然了吧。這個心結算是解了，可是另外一個心結他怎麼也解不開，深恐自己這個呂洞賓不倫不類，非但不能名傳千古，而且徒惹後人恥笑。
這一天，蘇婉君又在呂岩身旁講起了自己童年的趣事，其實像她這種生活在富戶家中的小姐，雖然是在唐朝這個較為開放的時代，但依蘇婉君的性格，就算是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絕對不會是經常出門玩耍，童年的趣事能有多少，聽她翻來覆去的講，也不過是什麼捉弄一下丫頭，或者是家長給送了什麼稀罕物件兒，可她翻來覆去地講，自己卻一點兒也不嫌煩，只為能讓呂岩開心一點兒。呂岩很為之感動，雖然對她那些事情不怎麼感興趣，卻也耐着性子在旁邊傾聽。
這時蘇婉君講起了她小時候讀長孫皇后編撰的《女則》，結果沒有能夠背誦，因此被她母親責罰的事情，說起長孫皇后的時候，蘇婉君整個人處於一種極為興奮的狀態，一雙眼睛中都放射着光芒，顯然對其很是崇拜。突然呂岩心中一動，問道：“夫人，問你一件事情可以嗎？”
蘇婉君見他難得有興緻插話，高興地道：“當然可以了，你我夫妻一體，什麼事情是不能問的？”
呂岩道：“這件事不怎麼好說，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現在你一覺睡醒，發現你變成了長孫皇后，你會怎麼辦？”
蘇婉君沒有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明顯地愣了一下，奇怪地道：“妾身怎麼可能會變成長孫皇后呢？”
呂岩急忙道：“我是說假如，假如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長孫皇后，你會怎麼辦？你好好想一想。”
蘇婉君疑惑地道：“是像庄生夢蝶的那種嗎？”
呂岩點了點頭道：“恩。”
蘇婉君笑道：“那有什麼可考慮的呀，既然我就是長孫皇后，那我就繼續做我的長孫皇后不就行了嗎？”
呂岩奇怪地道：“那你就不怕自己做的不夠好，弱了長孫皇后的名頭嗎？”
蘇婉君摸了摸呂岩的頭道：“相公，你這個問題太奇怪了啊，既然我就是長孫皇后，我怎麼做，後人就會怎麼看我，就算做的不好，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對比呀，那時候原來的那個長孫皇后已經不存在了，只有我一個，我怕什麼呀？難道還能怕自己弱了自己的名頭不成？”
俗話說“一語驚醒夢中人”，蘇婉君不經意間地這一番話把原本因為自己鑽牛角尖兒把自己給繞進了一個怪圈兒的呂岩給驚醒了，是啊，現在自己就是呂洞賓了，若是自己每日裏如這些時日一般地龜縮於家中，歷史上只會多一個窩囊廢，而那個完美的神仙偶像，就再也不會出現了。而且就算是當年真正的呂洞賓，恐怕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給後人留下怎麼樣的印象和話題吧，他只是隨性而為，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從來沒有想過後人怎麼評價，是褒是貶，他全然不會放在心中。一個受封建禮法束縛甚深的古人尚能如此洒脫，自己作為一個現代人竟然如此瞻前顧後，婆婆媽媽，實在是太讓人汗顏了。
想到這裏，呂岩心中的第二個心結也瞬間豁然冰釋，他哈哈一笑，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誠然，這個問題從他穿越的第一天就開始困擾他了，如今甩脫了這個包袱，他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對以後自已要走的路腦中也有了大致的思路。據民間傳說，呂洞賓是在六十多歲時才遇到了漢鍾離，並由他傳授仙道之法，在此之前他雖然滿腹經綸，才高八斗，卻因為“仙文不入俗人眼，非是朱衣不點頭”而科場屢戰屢敗，生活很不順利，自己既然穿越來了，現在也不過二十來歲，難道就這樣苦等四十年嗎？當然不行，既然註定呂洞賓要成仙得道，那不如自己主動上門尋找漢鍾離，早修道四十年，豈不是能早四十年得道？
呂岩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向蘇婉君問道：“夫人，你覺得自己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蘇婉君應該是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聽到呂岩這麼一問，不禁又愣住了，不解地道：“相公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妾身不明白。”
呂岩站起身來，笑道：“古詩有雲‘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人這一輩子最多不過百年，除去幼年之外，再去掉吃喝拉撒睡等諸多事情，總的可用之日不過二十來年，夫人覺得夠嗎？”
蘇婉君道：“若是生活美滿，夫妻相合，那這二十來年確實是不夠，但是若生計艱難，苦不堪言之輩，恐怕這二十來年也是難熬。”
呂岩有些驚異地看着蘇婉君，想不到她能說出這麼有見地的話來，隨後又道：“佛說人生萬物皆為苦果，為夫平日雖看似風流不羈，可是心中也頗有苦處，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日尋一個能夠徹底脫離苦難的機會，所以思來想后，為夫有了一個決定。”
蘇婉君霎時間臉色變得煞白，俏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驚恐之色，她艱難地道：“難道相公要拋家棄妻，去出家做和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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