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亓官沂抿着唇,很不甘心的瞪着天空,理都不理身後那唐家川門的姑娘,獨自往前走,口中喃喃低念着。

「沒辦法,只好去找那個奸商了。」

亓官沂抱胸看着坐在窗邊喝茶的人,眉微挑。

茶館裏,一名身着白衣綉藍邊的人坐在窗邊,長得白凈斯文,渾身帶點書生氣息,手中還拿着一柄扇子,點出她那不入俗塵的味兒,兩顆象是嵌了黑水銀的眼珠正溜在他身上,不點而朱的粉唇微微勾笑。

亓官沂看着,愈來愈體會到一個人間至理——

表象能欺人。

「嘖嘖嘖……」他一面打量一面嘖嘖稱奇。看她渾身不帶俗錢味,像個離塵修士般,可事實卻相反。

君蝶輕捧着茶啜飲,見怪不怪的瞄着他,紅唇微微一揚,「亓官兄,你這樣眼也不眨的看着我,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亓官沂丟給她一個「你想太多」的神情后,又打量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是在驚嘆世間真奇妙,表象可欺人哪!」

君蝶微微勾笑,以扇柄指指她對面的空位,「多謝讚賞,不過亓官兄,你不坐下嗎?」

他依言坐下,「我來是有事相求。」

「喔?正巧小妹也有事要找亓官兄,沒想到亓官兄先找來了,省得小妹還要到處打聽。」素白的指尖在杯緣一劃,抬起的眸子正好看到亓官沂在苦笑,「亓官兄,身子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臉色難看,是因為怕她又把他給榨乾,天知道她又會出什麼鬼主意敲詐他。亓官沂心裏苦笑着,不過當然不敢說出來。

「若小妹沒猜錯的話,亓官兄是要來打聽曲將軍的消息,對吧?」君蝶手撐着下頷,面帶淡笑的望着他。

「你這消息從哪來的?」沒有否認,亓官沂乾笑兩聲,「我一直奇怪為什麼你的消息會比我這做馬棧的靈通?」

君蝶淺笑一聲,也不隱瞞的說出原因,「這世間容易收集到消息的不過幾個地方,其一是客棧酒樓,還有一個就是男人的溫柔鄉。小妹素來與青樓女子交好,自然多了點消息。」

「青樓?!蝶妹啊,你可是位姑娘家,怎麼上那種地方!」聽了差點將入喉的茶噴出,亓官沂瞪大眼睛看着她。

君蝶輕笑着,指指身上的衣服,「小妹這身打扮一路通順,從沒見半個人攔過,不知是小妹我做女人太失敗,還是像我這樣打扮的人太常見?總之,能利用就利用,這才不違商人本色啊。」

亓官沂瞄了眼她的打扮,她的長相算是中性,扮男扮女都很適合,不過都沒人發現這未免也太凄慘了吧?

「咳!」輕咳一聲掩去同情,他看着眼前仍是閑適啜飲香茗的君蝶,「既然蝶妹知道我想問什麼就好辦了,那你有什麼消息嗎?」

「亓官兄這麼注意一名女子,是否動了心?男追女隔層山,看來亓官兄的山可高得很哪!」

「蝶妹,你不也動心了,女追男隔層紗,這層紗也該要揭開了吧?」

「欸,亓官兄,你要知道,我這可不是一般的紗,它可是千層紗,揭盡了也不見得追到人影。」君蝶淺然勾笑,放下杯子的手輕握住扇柄,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掌心。

「蝶妹,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看她又拿起扇子,亓官沂只好搖頭輕嘆。莫名有種感覺,她手上的那柄扇子不是扇子,而是她用來算計萬物的算盤,而他好死不死就是她要算計的那個倒霉鬼。

「亓官兄真解人意。我這兒有批貨要送,而這貨品正是咱家上等的紙,受不得濕,要說送貨呢,只得仰賴亓官兄的馬棧了,想必亓官兄是願意幫小妹一回的,對吧?」

他就知道!

「七成五。」亓官沂立刻開口。

「三成。」扇柄敲啊敲,君蝶很不留情的下殺到三成。

「六成五。」口水一咽,他狠聲道。

「三成五。」依舊不給情面,君蝶輕笑着。

「五成五!」隱隱有些咬牙。

「四成。」柔柔的嗓音淡道。

「五成!不能再殺了。」這小妮子,是把他當金礦在坑啊!

「成交。」扇柄停止敲擊,君蝶盈盈一笑,將扇子一展,上頭寫着五大字:●無奸不成商。●

「你、你奸商啊!運費壓得這麼低,是想讓『元通』做白工嗎?」亓官沂摸着胸口,瞪着她那扇面上特別大的奸商二字,強忍着吐血的衝動道。

「亓官兄,我從未隱瞞不是嗎?」君蝶揚了揚柳眉,將手中扇子在他面前攤開,讓他看清楚上頭的那五個大字,「不過,很值得吧。」

「喔?」亓官沂看着她推過來的信封,「這是什麼?」

「你要的資料,該有的都有。」君蝶起了身,用扇柄指指信封,「不過裏頭的資料你要是多點耐心也查得到。」

「……」奸商!

君蝶朝他露出雪白的貝齒,「看在咱們兄妹一場,我就給你個獨門消息,話只說一遍,好好聽着。」

亓官沂屏息以待。

「曲濤愛喝茶,尤其是碧螺春,至於曲瑤光偏愛冶鍊,若送上特等鐵礦石可得佳人歡心,啊,對了,她的刀就是她親手冶鍊的,就這樣,祝亓官兄情場得意啊!」

綠影,翠光,鳥聲。

陽烏依舊高掛,日頭依舊熾熱,府內的景物也依舊。翠光閃爍的池子蕩漾,水也如同想像般透心涼,可是,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不對勁呢?

曲瑤光看着水光自掌心滑落,凝神深思。

她有忘了什麼東西嗎?她素來謹慎,應該是沒有忘了什麼才對。

可是,現在她心頭這股不祥預感又是怎樣回事?

今早聽她營里的屬下通報,說有個年輕人自願投入她麾下,歲數跟亓官沂差不多,該不會是那個傢伙吧?

想到那個纏她纏得要死要活的亓官沂,曲瑤光不禁打個冷顫。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甩開他的,他應該不會追她追到軍中來……吧?

心中那股不祥預感更深了。

曲瑤光甩甩頭,用手巾拭乾雙手,這時府里的丫鬟翠兒小跑步地朝她跑來。

「小姐,有人來拜訪您,說什麼是新進的士兵,要來打聲招呼。」

聞言,曲瑤光黛眉一挑。

打招呼?一個小小的士兵也想見她?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傢伙想見我。」她是什麼人,居然想見就來見,她倒要看看對方是誰。

曲瑤光舉步就要往門口走去,翠兒小聲的叫住她。

「小姐,老爺在大廳招呼他了。」

那個人和老爺談得好開心,老爺直說要收那人當乾兒子,嗯,要不要告訴小姐呢?

走過迴繞的長廊,曲瑤光無意在那精造的廳院多做停留,也沒有打算多花心思欣賞動人景色,她滿腦子就是要看看對方是誰。

她的手剛碰上大廳的門,就聽見裏頭傳來的笑聲,她愣怔地望着深褐色的門。

好久,沒聽見爹這麼開懷的笑着了。

她一直努力想讓爹安心、開心,可是卻沒有什麼成效,這人不費任何力氣就讓爹笑得那麼開懷……

曲瑤光抿住唇,心裏有些不甘。她惱怒的打開門,狠瞪向那名不請自來的傢伙,但當她看清來者是誰后,臉色當場僵在那兒。

為什麼他會在這?不不,應該說他為什麼纏她纏到這裏?

「嗨!瑤光。」坐在那兒兩眼笑得如彎月,不正是那個死纏着她的亓官沂還是誰!

見坐着的人臉笑笑,站着的人臉青青,曲濤撫着鬍子,看這情形說他們倆不認識,打死他都不相信。

不過他們是什麼關係呢?他這個做爹的可真是好奇。

「咳,瑤……」曲濤正要開口,曲瑤光冷冷的嗓音已響起。

「亓官沂,你在這裏做什麼?」刀子刀子,她要拿刀來剷除後患。

她習慣性的摸摸腰側,才想起早上把刀子解下放在床頭,她只好狠狠瞪着亓官沂。

「作客啊。」亓官沂回答得好不自然。

「……」她在考慮,用拳頭是不是比較快。

「這是禮物,請息怒。」看到佳人面露殺氣,亓官沂趕緊拿出他費盡心思才買到的鐵礦石。

看到他遞來的東西,曲瑤光的怒火明顯的消下去,讓亓官沂不禁拭去額間冷汗。

好險,若再被她痛揍個幾拳,他可吃不消啊!

「爹,他說的話,十成十都是胡說,別信他的。」拿人手不短,吃人嘴不軟。收下了禮,曲瑤光仍舊不說好話。

「哪有!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真實實,哪一句是謊言?」他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哼!」曲瑤光回敬他一聲冷哼。

曲濤好興緻的看着兩人,當他看到女兒向來平靜無波的臉上出現其他神情,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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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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