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雖然說收到了蚱蜢,可是阿木還是沒打算去見顧臨,儘管心裏邊癢得跟貓爪子撓似的,可是他還是忍住了。
說好的是驚喜呢,可不能先去了。
他忙轉頭不去看那小蚱蜢,繼續回到廳堂里,往地上一坐,賣力的繼續幹着活。
他太認真了些,直到天黑下來,屋內逐漸暗下來,才知道已經到了晚上。門口的婢女叩門,為他送了晚飯進來,又點上了蠟燭。
阿木抬頭看了眼,忙說了謝謝。
宮裏的人雖然講究禮儀禮貌,但也沒有哪個官員會對一個小婢女講謝謝的,這婢女從一開始的驚訝惶恐到現在的習以為常卻也只用了幾天,畢竟阿木一直很有禮貌,認認真真看着你說謝謝的時候,婢女都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她打開了食盒,說道:“林公子,快用飯吧,一會兒該涼了。”
阿木唔了聲,繼續仔細的擺弄着他的沙盤,想要再做精緻點。
那婢女見他嘴上應了身子卻不動,繼續說:“這是輝月殿的小公公送來的,還帶了三殿下的話,說讓公子早些用飯。”
阿木一下子就跳起來了,兩步走到桌邊往凳子上一坐,老老實實的等吃飯。
婢女憋着笑,幫他擺好了碗筷,又去拿食盒裏的菜,剛拿了兩道出來,就碰到了個有些扎手的東西,她疑惑的拿了出來:“這是什麼?”
阿木看着她手上的東西,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我的我的。”
婢女連忙遞給他。
又是一個草編蚱蜢,草葉是濃厚的綠色,稍微有些發黯,應該不是新鮮的草葉了,阿木拿在手裏小心翼翼的握了,知道這應該是和剛才周興平送來的蚱蜢是同一批,也不知道顧臨做了多少,他又去看食盒裏,還有一隻,正乖乖的躺在裏面等着他拿呢。阿木把兩隻蚱蜢抓在手裏,高興得厲害,愣是不肯放下,都沒法用筷子吃飯了。
菜還熱着,照例有雞腿,嫩白皮下的雞肉還在淌着鮮美的汁水,阿木也實在是餓了,猶豫兩下還是把蚱蜢放在了桌上,用手抓起雞腿就吃,咬了一口,就美味得停不下來。
婢女見他開始吃東西,便安靜的退了出去。
月亮升起的時候,外頭又叩了門,婢女送了東西進來,這次是糯糯的綠豆糕,還有一碗冰鎮過的綠豆湯,清甜的香氣惹得阿木口水都要流出來。
而那托盤上,放着三隻草編蚱蜢。
那婢女好奇的不行,可是也不敢多問,只是把東西放在了桌上。再看阿木,捧着托盤裏的三個草蚱蜢笑得眉眼都是彎的,耳朵在燭光里泛出淡淡的紅色。
他把之前收到的蚱蜢都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排排好,兩隻是石屋裏做的,已經干成了帶着深灰的褐色,一隻是周興平送來的,兩隻是跟着晚飯來的,三隻是現在來的。
阿木恨不得抱着所有的蚱蜢在床上打個滾。
一隻。
兩隻。
三隻。
不知道明天早上,是不是就送來四隻了。
阿木笑得兩頰紅紅,雙眼更是晶晶亮,他拿了之前丟在地上的筆,沾了紅墨,小心翼翼的在一隻蚱蜢上寫了個木,他不怎麼寫字,更別說是在不光滑的編草上寫,就顯得有些笨拙,橫是橫豎是豎的,像個大方塊。
拜託了婢女送過去,阿木深吸一口氣,準備加快速度將沙盤做好,儘早拿給顧臨。
如果今天顧臨要是沒有送這些東西過來的話,他可能就忍不住自己先跑去輝月殿偷偷瞄上兩眼了。
又是一個晚上沒怎麼睡,阿木熬得眼睛都紅了,不過好在終於做完了全部,在最後結尾的時候,他挑了一隻最小的草編蚱蜢放在了沙盤的最右邊,用黏土黏緊了,小小的蚱蜢被放在代表着疆土的沙盤旁,顯得格外的大,仔細數數,那身子,竟有兩座小山那麼長。(最快更新)
整個沙盤看起來很精緻,而且他是將林毅給他的地圖鋪在下面算好了比例做的,距離和地圖上的一點也不差。
阿木心裏興奮,想早點拿給顧臨看,一大早的,天才蒙蒙亮,就推開了窗戶。也許是逐漸過了暑熱,晨間和夜裏溫度並不高,清新的草木香氣里還裹着夜裏隱約的涼意,叫阿木整個人都清醒了很多。
他搬着那沙盤往外走的時候,林毅忽然出現了,要幫他拿,阿木給了他,畢竟他認認真真做了好幾夜,要是摔壞就糟了。
輝月殿和他住的地方離的也不是很遠,阿木邊走在路上,邊啃着香糯鮮美的包子。
宮裏的東西就是好吃,皮薄餡兒大,一咬就一口香濃的湯汁,要仔細的嘬了再放在嘴裏滾一滾降降溫才敢咽下去,順着喉嚨燙呼呼的滑到胃裏,別提有多香了,比街上賣的不知要強多少倍。
再看旁邊的林毅,托着蓋着布的沙盤,隨着阿木時快時慢的步子改變着速度,目不斜視。
阿木瞅瞅手裏的另外一個包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吃獨食。舉了手,放在了林毅的嘴旁。
林毅是阿木見過最高的人,要是離得近了,林毅又不低頭的話,他都不能看到林毅的臉是什麼樣子的。而他現在雖然舉着手,可那包子的距離和林毅的嘴還是有些距離。
林毅可是看到過阿木那饞樣兒的,知道他是因為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吃才要分給自己一份。他搖了搖頭,說道:“屬下吃過了,主子吃吧。”
阿木沒想到林毅已經吃過了,手還是舉着,過了一會兒才高高興興的收了回去,拳頭大的包子三口就吃完了,油乎乎的小嘴兒撅個小孔,呼呼呼的往外吹熱燙的白氣。
林毅雖然還是同方才一樣的姿勢,可眼睛卻看到了阿木身上,眼底的光柔和的很,總是黑着的臉放鬆了不少。
到了輝月殿,阿木就直奔議事廳,這麼早的話,廳里應該還沒有人吧,他把東西放在那兒,顧臨看到了一定會驚喜的。
可沒想到的是,議事廳門口站了兩個婢女,門開着,裏面已經有人了。
阿木抓抓腦袋,又看看林毅手裏的托盤,想着,先放着吧,等他們結束了再掀開給顧臨看也一樣,反正也沒人知道是什麼。
他讓林毅跟到他身後不要出聲,自己又鬼鬼祟祟的走了進去。
顧臨沒到,周興平在那裏,身後那兩個好像從北國開始就一直都跟着他,另外還有幾個錦衣的男子,看起來像是商戶。
阿木沒出聲,繞到屏風後面走,直奔沙盤那。
可到了放着沙盤的桌子旁,阿木就愣了,不知所措的僵着,不知道該不該向前。
那原本放着破舊沙盤的地方,放着一個新的沙盤,和他的,幾乎一模一樣,除了沒有蚱蜢之外,其他的,甚至比他的還要精細點。
他以為他已經做的夠好了,他以為他以為已經夠認真了,卻沒想到這裏放着一個更好的。
他不想用林木的身份,他以為用阿木的身份也可以幫到顧臨,可是他好像想錯了,阿木能做到的,有人也能做到,甚至還能比他做的更好。
也許是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又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原先認識他的同顧臨議事的人就上前來問道:“林公子,近日怎麼沒再來了?”
阿木僵硬的點頭問候了,手就指在沙盤上:“這個,是什麼時候換的?”
那人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回了他:“這是周將軍的門生今日剛送來的,說要給三殿下一個驚喜,那沙盤老舊,現在的這個,還真是精美。()”
阿木又點點頭,看向周興平。
周興平沒注意這裏,倒是他身後一個人,看着阿木,忽然就笑了,挪步上前,躬身說道:“這位便是林公子吧,我們昨日已見過,只是還未行過禮,小生是周將軍的學生吳凜,請多指教。”
阿木回禮:“我叫阿木。”
吳凜生得清秀,書生氣很重,肩膀卻很寬,隱約能見衣袍上肩里厚實有力的臂膀,他又說:“昨日同老師過來的時候,小生就看到林公子做的東西,未能出言相告真是抱歉,只因小生也在做相同的東西,且已成型。今日帶來獻給殿下是小生的福氣,但因此和林公子衝撞了,實在是抱歉。”
那吳凜一口一個抱歉,又是個笑顏,阿木就全相信了,再說,那沙盤比他做的好多了。
他和吳凜說道:“不用道歉的,我……我先出去了……”
阿木說著,又繞在屏風後面跑了出去。
他悶着頭,沖的很快,只希望不要碰到顧臨,好在他回去的路和顧臨去議事廳的路是兩個方向,他沒有碰到。
回了自己的地方,阿木就忍不住了,坐在了凳子上,獃獃的,也不說話。昨天晚上地上攤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今天已經收拾掉了,乾乾淨淨的,像是他根本就在那裏坐了幾個晚上似的。
林毅一直都跟在阿木後頭,他把沙盤放在了桌上,之後就站在了阿木旁邊。
過了好一會兒,林毅忽然問道:“主子很難過?”
阿木聽到林毅的聲音,半天不動的身子直了直,點點頭又搖搖頭,猶豫的很。
林毅往前走了步,看着他,等着他說話。
阿木盯着林毅黑漆漆的袍子,又看着自己染了顏料有些洗不幹凈的手,說道:“公子有了更好的沙盤,我應該很高興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高興不起來,是因為這幾天的辛苦都白費了嗎?可是我從來不怕辛苦的,給阿娘做的沙盤她只是看了一下就不要了的時候,可心裏也那麼難受過。”
少年正是抽個子的年紀,臉頰微微有些瘦,眼睫又長又軟,覆著有些迷茫的眼睛,明明是回答別人的話,可他卻拋出了一個問題。
林毅握刀的手緊了緊,說道:“公子的辛苦自然不能白費,這沙盤,應該拿給顧臨。”
阿木這下沒有猶豫的搖了頭:“公子對我好,我要是拿給他了,他說不定就會用我這個,可吳凜的做的更好,他說不定也會用那個,不管他用哪個,我和吳凜都會有一個難過,我不想公子為難。”
林毅的臉黑的很,在阿木說公子對我好時,他的眼睛就黯了一分,在說我不想為難公子時,他的牙就狠狠咬了起來。
他看着阿木,忽然說道:“公子和屬下去個地方吧,屬下帶你去見個人。”
阿木問:“誰?”
他沒說話,忽然伸手將阿木背在了身上,轉瞬就離開了原地。
阿木只覺得自己忽然離開了地面,四面八方的空氣猛得有了重量,開始不斷的擠壓成鋼板般堅硬的東西,往阿木的臉上,身上拍着,他都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周圍的房屋樹木都變成了線條,筆直又快速的穿梭在他旁邊。
他雖然害怕,可是他連發出聲音都不敢,只怕自己張開口的時候,風就能變成鎚子那般重的東西撞到他喉嚨里。
那擠壓的力量不過一瞬,之後便好了一點,林毅解釋道:“讓主子受驚了,屬下必須甩開些人。”
阿木暈乎得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了,雙手雙腳像是壁虎般抓在了林毅身上,緊得不得了,就算林毅不託着他,他也能抱得死緊絕不掉下來。
這力道太可怕了,忽然就離開了很遠,這景色絕對的不在皇宮裏,而他們還在走。
林毅是在走,可是他的速度卻絲毫不慢,沒一會便已經過了幾條街,在一間小屋前停下,那小屋有些別緻,處處都很光滑,一處台階也沒有。
“這裏是哪裏?”阿木問着,從林毅背上掉了下去。
“給您畫地圖的人,就住在這兒。”
“畫地圖?”阿木問道:“不是你買的嗎?”
“這麼精細的地圖短時間買不到,那是他畫的。”林毅回道。
“那天我請你幫我找地圖的時候,你就讓他在那麼短的時間裏畫出來?”阿木驚訝的問着,他想起了那天那副畫上的油墨還沒幹透。
林毅點頭,他說:“他同我一樣,從小就是主子的護衛,只是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斷了腿,自此只能坐在輪椅上,知道自己不能保護主子后,他便退出了,四處漂泊后,現在定居在了北國,靠畫畫為生。”
阿木獃獃的看着林毅,聽到那句只能坐在輪椅上,心裏便顫動起來。
“主子也許覺得,這個沙盤沒有吳凜做的好,不想拿出來讓顧臨為難,可是主子該知道,主子花了多個日夜辛苦完成的沙盤裏,還包含着他人的辛苦,這屋裏人疾筆的地圖,爐窯的奴才,甚至是顧臨為您準備的食物,都已經包含在了這沙盤裏,只有將它展現給顧臨,才算是值得。”林毅頓了頓,又說:“雖然主子不願承認,可主子是林木,林家人僅剩的主子,主子做出的東西,自然就是最好的。”
他前段話像是勸告,後段話卻帶着驕傲,更有些蠻橫霸道,是林木做的,就算做的不好,也不會有人說。
阿木呆在那兒,腦子裏亂亂的。
忽然,那小屋的門開了,有輪椅滾木的聲音傳出:“誰在那兒?”有人問着。
林毅忙走了出去:“是我。”
阿木沒動,因為他在牆側,所以那人看不到他。
那是個年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雙腿細瘦得像是幼鳥的筋骨,軟塌塌的倒着。他坐在輪椅上,笑容滿滿的,還帶着絲稚氣,看到林毅似乎很高興:“毅大哥!”
林毅那一貫黑得跟炭火似的臉居然露出了笑,用沒握劍的手笨拙的拍了拍少年的頭。
那少年笑了笑,微微仰着脖頸,臉上有抹急切與羞赧,問着林毅:“少爺可是用了我畫的地圖?他可喜歡?”
呆在牆側陰影處的阿木心裏忽然就抽疼了,他用手碰了牆,指節用力扣着,才沒有發出聲音來。
林毅回道:“用了,很喜歡。”
少年鬆了口氣,雙手握在了一起,溫柔的笑着說:“少爺喜歡便好,我很久沒畫過地圖了,生怕畫錯。”
林毅又說:“林家沒了,現在只有主子,沒有少爺,該是換換稱呼了。”
那少年搖搖頭:“習慣了,再說我也早已不在你們那,你也管不了我。”
看似很溫柔的少年脾氣卻挺大。林毅也不說話,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少爺……他還好嗎?”那少年又問了起來:“小時候那麼胖,眼睛又圓滾滾,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高嗎?皮嗎?脾氣好嗎?”他想着詞,一個個的往外冒,問着林毅。
林毅搖了頭:“主子還不肯認我們。”
少年啊了聲,眼睛便有些暗淡:“還想着能見他一面的。”
阿木在旁邊聽的清清楚楚,可是腳就像生了根,半步都邁不開。
林毅好像是往他這裏看了眼。
初升的太陽還不夠高,照不到小屋的側面,長長的陰影靜悄悄的,將阿木很好的籠罩在裏面。
“會有那麼一天的。”林毅忽然說:“我們等的起。”他沒有看阿木,也沒有看少年,眼裏的光線彷彿落在了虛空處,不知在與誰說。
少年笑着搖頭,控制着輪椅往屋子裏走,說道:“下次別再來了,我一個人也挺好的。”快進屋的時候,他停了停,似乎正承受着讓他難以控制的情緒,乾淨的聲音都發了啞,如釋重負又欣慰,喃喃着:“他回來了,真好。”那聲音太輕,太輕,落在了風裏,幾乎難以辨別。阿木幾乎以為少年看到了他。
林毅沒說話,只是站着,直到少年進了屋才走回了陰影處。
他太高了,幾乎遮掉了阿木所有的光線,連鞋面上的光都被他帶走了,暗暗的,阿木只好抬頭。
“主子?”林毅輕輕喊了一聲。
阿木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少年孱弱的腿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我想回去……”阿木說。
林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好。”
他背了他,並沒有像剛才那樣快,只是慢慢的走着,寬闊的後背在夏日也不覺得炎熱,反而溫溫的很舒服,林毅的腳步放的輕,阿木幾乎沒有顛簸。
阿木想了很多,那個沙盤,林毅的話,少年的腿,他覺得他像是個壞人,一邊不承受自己是林木,一邊行使着林木才有權利。他原先認為,要是這麼拖下去,說不定林毅就放棄了,這樣,他還是山林里的林木,阿娘還是他的阿娘,阿爹還是他的阿爹。
可是不一樣了,在看到少年的時候,就都不一樣了。
阿木沒想到他們之間的羈絆那麼深,十多年未見的人了,還在牽挂着。
這不是阿木不承受就能解決的事,這些屬於林木的人,屬於林木的責任,不管他願不願意,現在都已經擔在了他身上。
“林毅。”阿木忽然低低喊了林毅的名字。
林毅應了聲:“屬下在。”
阿木斟酌了半天後,說道:“做你的主子,需不需要會寫字?”
林毅愣了,站在了原地,動也不動。
阿木繼續問:“武功呢?需不需要武功?”
“還有,經商,行兵打仗之類的我也都不會。我只會打獵爬樹找找果子。”阿木說著,說到後面聲音就有些低了下去,因為他會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
林毅又動了起來,背着他邊慢慢走,邊說道:“主子很厲害。”
阿木嚇了一跳:“什麼?”
“屬下不認林子裏的果子,有次實在是餓,吃了樹根的紅果,之後臉就腫得邦邦硬,眼睛都睜不開。”
阿木在林毅背上眨着眼睛,忽然怎麼也憋不住,他怕太大聲笑林毅會不好意思,便捂着嘴笑,臉都憋紅了。胸腔的震動一路傳到了林毅的後背上,惹得林毅也低低的笑了起來。那笑聲是阿木第一次聽到,很低,很沉,卻很好聽。
兩人笑了一陣才逐漸安靜下來。林毅又說:“主子無需改變自己,寫字,武功,經商,行軍打仗,這些我們都會,您只需要下令。”
可阿木不習慣依靠別人,除了顧臨之外。
雖然心裏顫動着,可是他還是沉默了,只是勾着林毅脖頸的手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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