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爭吵

第19章 爭吵

羊皮巷是一條很窄的衚衕,裏面的屋舍也很擠,不過二三十步就是一個門口,低矮的屋檐,黑漆的木門,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不說跟青城鎮的青磚大屋相比,就是牛家莊的院子,也比這裏寬敞許多。但就是這樣的一座一進小院,要十兩銀子一個月。

牛春花以前沒有掙過什麼銀子,但也從來不知道花錢真正如流水一般,還沒捂熱,轉眼又溜走了。這也是牛春花拚命想法子掙錢的原因。

回到家裏,裏面已經沒人了。牛春花看了一眼灶房,上面擺着的碗已經空了。輕輕推開書房的門,牛春花走了進去。裏面的陳設很簡單,一床,一桌,一椅。桌角擺放了整整齊齊的書本和書房用具。牛春花又仔細擦拭了一遍,把床頭的被子拿出去,準備曬一下。

冬日裏天氣好的時候,牛春花都要曬被子。天實在太冷了,晚上蓋一床被子都要縮成一個團兒。木炭是用不起的,牛春花只能盡量保證被褥不會太潮濕。

說起來,牛春花還是挺敬佩高子騏的。原本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牛春花以為他會吃不起這種苦。但從一路走來到現在,高子騏愣是沒發過一聲牢騷。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吧。

小院裏有一顆柿子樹,剛到的時候,上面還掛着孤零零的幾個紅袍柿子。現在樹上已經連一片葉子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乾巴巴的黑色枝幹。牛春花在樹上栓了一根繩子,另一頭固定了牆角。平日裏曬被子,晒衣服什麼的,做完的乾麵也要掛在上面吹風,直到吹得沒了水分,脆得一掰就斷。

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也很簡單。牛春花把針線筐拿起來,坐在柿子樹下繡起了荷包。白天的時候,牛春花是不出攤的。一來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二來中午的生意不如早上好,不如在家做一些綉活。還可以預防高子騏突然回家。不過,一般情況下,博聞樓不關門,高子騏是不會回來的。所以,每天早起牛春花會準備好一天的乾糧放在灶房。

說起來,匆匆忙忙成親到現在,兩個人還沒有正正經經好好在家裏一天。每天早上出攤的時候,高子騏還在休息。等自己回來,人也早走了。等人回來,自己也該準備洗洗睡了,而高子騏還要在書房挑燈夜讀。

又做完了一個荷包,牛春花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荷包也不是好做的,京城裏什麼沒有啊。普通的荷包,客人根本看不上眼。牛春花只能綉一些蝴蝶呀,蟈蟈呀之類的充滿鄉村童趣的圖案,有的人見了,覺得新鮮,或許會買上一個。除了荷包,牛春花也會接一些簡單的綉活。這也要感激在青城女子學院學到的技能。如果是以前的手藝,牛春花都不好意思拿出來的。

這個時候,牛春花聽到外面的巷子裏有一陣繁雜的腳步聲傳來,還伴隨着男子高聲的說笑聲。牛春花仔細聽了聽,似乎有些耳熟,於是站起身來,往門邊走去。

剛準備開門,門就被推開了,牛春花和高子騏打了個照面。

“相公。”牛春花有些驚喜地叫道。

高子騏點點頭,嗯了一聲:“有幾個同窗過來……”

“我明白,我明白,我這就準備吃食去。”牛春花連連點頭。

這時,後面的人影也露出來了。三個人,都是一副讀書人打扮,牛春花還見到一個眼熟的面孔,怕也是青城來的學子吧。

“哈哈,這就是尊夫人吧。”幾個同窗熱情地招呼。

“正是拙荊,牛氏。”高子騏很是一本正經地答道。

“姓牛,牛家莊?”眼熟的那個男子疑惑地問道。

“是啊,牛家莊的,大部分都是姓牛的。你這是,牛家莊的親戚?”牛春花也有些疑惑地問。

男子點點頭,笑道:“看來咱們真是親戚了。鄙人正是與牛大武有親。”

牛春花想了想,沒見說過這麼一門親戚啊,轉而又一想,莫不是,“莫不是你是玉華堂姐的?”

男子點點頭,對着高子騏說:“看到不枉來這一糟。說來說去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可真要相互扶持才行。”

其他兩個人也在一旁打趣:“真是有緣千里相聚,無緣對面不識。子騏兄竟成了李信兄的妹夫。”

高子騏將幾人引進書房。牛春花早識趣地去買東西去了。這個時候的食材不如早起的新鮮,不過冬天天冷,也差不了多少。牛春花買了一塊肉,一條魚,一塊豆腐,豬雜碎,還有些蘿蔔白菜之類的蔬菜。

麻利地洗乾淨食材,牛春花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快速地切菜,炒菜,心裏美滋滋的。高子騏可從來沒有把同窗帶到家裏來呢,也沒給自己介紹過。這是認同自己了嗎?

豬肉是帶皮的,牛春花準備做紅燒肉。據說這道菜也是當年太後娘娘做出來的,吃起來酥香軟爛,糯而不膩。這在花太後傳奇的話本里都有說道。

是的,花太后也就是當今太后,原是開國皇帝始元帝身邊的普通侍女。在始元帝還不是皇帝的時候,有一次得了時疫,旁人避之不及,花太后卻面不改色地堅持照顧了三天三夜,始元帝病好了,花太后累倒了。也就是這樣,花太后從此入了始元帝的青眼,一直帶在身邊。

花太后本人也多才多藝,尤其有一手好廚藝,引得始元帝一度留戀在花太后的小院中。後來,花太後跟着始元帝一路征戰,出謀劃策,又生了幾個好兒子,就這樣憑着自身才能,以一介侍女之身登上了天下女子最尊貴的地位,譜寫了一曲傳奇女子的經歷。

據說,花太後傳奇話本出來后,還帶來了一股侍女上位的浪潮。當然,花太後到底是個幸運的個例。那些侍女把當家主母的手段看得也太簡單了些。說起來,牛春花是相當佩服花太后的。但這個尊貴的女人實在離自己太遠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做好這頓飯食為好。

除了紅燒肉,牛春花又做了清蒸魚,炸豆腐,炒青菜,剩下的豬雜碎加了紅紅的干辣椒做了亂燉。總共三葷三素六個菜。主食牛春花做了千層餅。

幾個需要蒸的菜都是一起放在大鍋里蒸的,所以速度很快。飯桌就擺在正屋。屋內一側是牛春花晚上休息的木床,用一道布簾隔開了。

菜放好,牛春花又拿出了自己釀的黃酒。由於工具簡陋,酒色有些發葷,吃起來也帶輕微的酸味,但用燙水溫一下,喝一口下肚,立馬一股熱氣就升了上來。平日裏,牛春花自己也愛喝兩口。當然了,都是避着高子騏喝的。

“嫂夫人快快坐下來,也吃點吧。”看到豐富的飯菜,幾個人也勸道。

牛春花偷偷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高子騏,知道對方也是在說客氣話,於是笑呵呵拒絕了。

等牛春花出去了,李信嘗了一口菜,驚嘆了一聲:“牛夫人的手藝了得啊,不輸醉香樓的大廚。原先聽說你娶了個面黑力大的粗婦,還為你可惜,卻不想內秀其中呢。”

高子騏有些惱怒對方提起牛春花,但本來是一個地方過來的,以後又多了一層姻親的聯繫,也不好多說,只是悶頭喝了一口酒。

其他幾個人嘗了,也紛紛誇讚。一個藍袍青年說道:“這道豆腐不知道是什麼名字。外脆里嫩,帶有一絲甜味,我妹妹想必是喜歡了。”

另一個長臉的青年問道:“你妹妹?是在紫光學院讀書的那個嗎?聽說是有名的才女呢。”

藍袍青年說道:“你消息早過時了。我妹妹如今待嫁在家呢。不過據說,紫光學院最近新來的一個漂亮女子,憑着一首詩聲名鵲起啊。”

這下子,連高子騏也抬起頭來,好奇地問:“看來是相當不錯的詩了。”

“好不好你們聽我說就知道了。是什麼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前面還有幾句,我記不太請了。”

長臉男子驚嘆了一聲:“好個有志氣的女子。”

高子騏卻微皺了一下眉頭,對這種充滿野心的女子不喜。雖然如今女子的地位大大提高了,可以讀書,可以經商,就連和離的女子也可以立女戶,但他內心裏還是覺得女子應該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業。這時候,他是忽視牛春花每日出去營生的。

“這算什麼。不光這一首呢,還有什麼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之類的,多着呢。”

李信這時也拍手笑了一下,“這句好。可見這女子內心是十分豐富的。不過怎麼聽着這麼熟悉?”

高子騏的臉色陰了許多,沉聲問道:“那名女子叫什麼?”

“好像叫柳什麼來着?”藍袍青年撓撓頭,仔細想着。

“是不是叫柳眉?”李信看了高子騏一眼,開口問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當時我妹妹還特意跟我說了呢。”藍袍男子連忙叫道。

“柳眉?你確定?”李信好像不可置信地盯着藍袍青年。

“怎麼了?你們認識?”

李信遲疑地叫了一聲:“子騏兄……”

高子騏極力壓下心中的矛盾心情,大聲招呼着:“喝酒,喝酒……”說著,也不管其他人的表情,一口接一口,如喝水一般往下灌。

其他兩個人也不知道哪裏不對了,勸了幾句勸不住,匆匆吃了幾口,就要告辭。

送完了人,高子騏也搖搖晃晃外往走。

牛春花看着不好,一把拉住,“這麼晚了,你喝成這樣,快快休息吧。”

高子騏揮開牛春花:“不用管我,我出去走走。”

牛春花拉着高子騏不鬆手:“你該休息了。”

“不用你管,我要出去。“高子騏漲紅了臉,高聲叫道。

“你去哪裏?是不是去找柳眉?”牛春花瞪着高子騏喊道:“我都聽見了,柳眉也來了,就在京城,你是不是去找她?”

高子騏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去問問,就問問……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牛春花看着高子騏難過的表情,心軟了一下,放低了聲音,勸道:“相公,咱明天再去行嗎?你喝成這樣……”

“我說了,不用你管,我要去,我現在就去……”高子騏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倍。

“怎麼不要我管。我是你妻子。”

高子騏睨了牛春花一眼:“別以為我娶了你,你就能管我……”

牛春花聽了傷心極了:“只要我還是你妻子,我就得管你。你醒醒吧,柳眉和你早沒關係了。”

高子騏也不再爭辯,踉踉蹌蹌往門外走去。

牛春花追上去,攔住他:“回去。”

高子騏聽而不聞。

牛春花一把扛起高子騏往書房走去。

高子騏被顛得難受,口齒不清地喊道:“無理,你這潑婦,潑婦……”

牛春花把高子騏鎖進書房,聽着裏面咣咣噹噹摔東西的聲音,也氣得高聲叫道:“她柳眉在你心裏就是豆腐西施,我牛春花就是燒糊的卷子不成?高子騏你記住了,現在你是我相公,你既然擰着書生意氣娶了我,就乾脆負責到底。”

抹了一把眼淚,牛春花獃獃坐在書房門口,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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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婦伴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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