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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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用不着嚇成這個樣子嘛,我們都是結了婚的,不是嗎而且,上帝知道,我們在這以前已見過不少的黑白混血兒了."

"他們怎麼沒有把卡弗特家的房子燒掉呢"

"那房子是靠了小卡爾弗特和她的北方佬監工希爾頓同聲求情才獲救的,"老太太說.她經常把那個前任女家教師稱為小卡爾弗特太太,雖然第一位卡爾弗特太太死了已20年了.

"我們是堅決的聯邦同情者,"老太太用她又長又細的鼻子瓮聲瓮氣地模仿着說."嘉芙蓮說他們兩人不顧一切地發誓,說卡爾弗特一家全是北方人.還說卡爾弗特先生是死在大荒原呢!還說雷福德死在葛底斯堡,凱德死在弗吉尼亞軍隊裏!嘉芙蓮感到可恥極了,說那房子寧願被燒掉呢.她說凱德回家后聽了這些會氣炸的.不過,這正是一個男人娶上北方老婆應得的報應......她們不顧體面,沒有自尊心,只考慮自己的性命......可他們怎麼會沒有把塔拉燒掉呢,思嘉"

思嘉遲疑了一會才回答.她知道緊接着還會有這樣的問題:"那麼你們家的人都怎樣了你的親愛的母親呢"她知道不能告訴她母親死了.她知道如果說出那幾個字,甚至只要在這幾位富於同情心的女人面前想起那幾個字來,她就會傷心落淚乃至放聲大哭的.可她不能哭呀,她這次回家以後還沒真正哭過,但她知道只要一旦把閘門打開,她那勉強保持着勇氣就會全部消失了.不過她惶惑地面對周圍這幾張友好的臉孔時,心裏也很清楚,要是她瞞着不告訴她們母親死了,方丹全家的人都永遠也不會饒恕她的.在全縣婦女中還很少有人像愛倫那樣受到她的讚賞呢.老太太特別鍾愛愛倫.

"好,說下去,"老太太催她,兩隻眼睛嚴厲地盯着."難道你還不清楚,小姐"

"唔,你看,我是到這邊的戰爭結束后那天才回家的,"她趕忙回答."那時北方佬全都走了.爸......我爸對我說......說他讓北方佬沒有把房子燒掉,理由是蘇倫和卡琳得了傷寒,正病得厲害,不能移動."

"我這可是頭一回聽說北方佬做這樣的好事呢,"老太太說,好像她很不高興聽人說侵略者的好話似的."那麼這兩個女孩子現在怎樣了"

"唔,她們好些了,好得多了,只不過還很虛弱,"思嘉回答.接着,眼看老太太話到嘴邊就要問起愛倫來了,她急忙尋找別的話題.

"我......我想,不知你們能不能借點吃的給我們北方佬像蝗蟲一樣把我們家的東西全都吃光了.不過,要是你們家也短缺,那就不妨直說,而且......"

"叫波克趕輛車子過來,讓他把我們家的東西,像大米呀.玉米粉呀.火腿呀.還有雞.都拉一半過去,"老太太說,一面突然向思嘉犀利地盯了一眼.

"啊,那太多了!真的,我......"

"我不愛聽這種話,別說了!如果那樣,還要鄰居幹什麼"

"你真是太好了,我怎麼能......不過我得走了.家裏的人會為我着急的."

老太太抓住思嘉的胳膊,忽地站起身來.

"你們倆留在這裏,"她命令兒媳婦和薩莉,一面推着思嘉到後面走廊去."我要跟這孩子說句悄悄話.思嘉,扶我下台階去."

少奶奶和薩莉跟思嘉說了聲再見,並答應很快就去看她.她們十分詫異,不知老太太要跟思嘉說些什麼.這一點,除非她自己透露,她們是永遠也不會知道.年老的太太們總是這樣古怪,少奶奶低聲對薩莉說,接着她們都回頭干自己的縫紉活去了.

思嘉一隻手抓着韁轡站在那裏,心中納悶不知老太太要說什麼.

"現在,"老太太盯着思嘉的臉孔嚴肅地說,"你還隱瞞着什麼呢塔拉到底怎麼樣了"

思嘉抬頭注視着那雙犀利的老眼睛,知道自己可以忍住眼淚把真相說出來了.因為在方丹老太太面前,如果不得到她明白同意是誰都不敢哭的.

"母親死了,"思嘉低沉地說.

這時那隻握着她胳臂的手抓得更緊,使她覺得痛了,同時老太太那又黃又皺的眼皮在迅速眨動着.

"是北方佬殺了她"

"她是得傷寒病死的.我回家的前一天去世的."

"別去想這些了,"老太太嚴厲的口吻說,思嘉見她正竭力抑制自己的感情."那麼你爸呢"

"爸已經......爸已經不正常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說下去,他病了嗎"

"那震動......他顯得很奇怪......他不怎麼......"

"不要說他不正常.你的意思是有點心理失常吧"

聽到事情的真相就這樣坦白地說明了,思嘉頓感輕鬆,如釋重負.這位老太太多好,她也不表示同情來讓你傷心呢.

"是的,"她沉思地說,"他心理失常了.他顯得暈暈乎乎,似乎連母親去世也不記得了.唔,老太太,看着他久久地坐在那裏耐心等待着母親,我真受不了.他以前急躁得像個孩子.不過,如果他記得母親已經不在了,那就更糟了.他端坐在那時側耳傾聽有沒有母親的動靜時,常常會突然跳起來,笨拙地走出門去,一直走到墓地.過了一會,他才拖着兩條腿走回家來,淚流滿面地反反覆復說:'凱蒂.思嘉,奧哈拉太太死了呢.你母親死了,,彷彿我才頭一次又聽到這個消息.其實我早就聽厭了,都忍不住要驚叫了.有時在深夜,我聽見他在呼喚她,便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走過去對他說她正在棚屋區護理一個生病的黑人呢.這時他焦躁起來,因為她是經常為了看護病人而沒日沒夜地忙碌的.於是,你就很難讓他回到床上去了.我真希望方丹大夫還在家呢!爸就像個孩子.啊,我想他對爸一定有辦法的.而且媚蘭也需要請個大夫瞧瞧.她產了那個嬰兒之後一直沒有恢復過來,本來應當......"

"媚蘭......嬰兒她跟你們在一起"

"是的."

"媚蘭跟你們在一起幹什麼她幹嗎不跟她姑媽和別的親人住在梅肯儘管她是查爾斯的妹妹.我從不認為你會怎麼喜歡她,小姐,那麼,跟我談談這件事吧."

"老太太.說起來話長,你不要回到屋裏去,好坐下來細談"

"我能站嘛,"老太太簡單地說."而且如果你當著別人的面講你這段故事,他們便會大聲嚷嚷,會讓你為自己感到遺憾.好,我們就談吧."

思嘉從圍城和媚蘭的懷孕開始講起,最初還有點支支吾吾,但在那雙犀利的老眼睛不放鬆的注視下,她講着講着,那些生動和恐怖的詞句便源源不絕地出口了.所有情節都記起來了,如嬰兒誕生的那個大熱天,恐懼時的痛苦,全家逃跑和瑞德的中途拋棄.她談了那天晚上的一片漆黑和敵我莫辨的熾旺營火,第二天清早看見的那些孤零零的煙囪,沿途的死人死馬,飢餓,荒涼,以及生怕塔拉也燒掉的焦急心情,等等.

"當時我想只要能回到母親身邊,她就可以安排一切,我就可以卸掉肩上的擔子了.我在回家的路上曾經覺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都發生在我身上,可是直到我聽說母親去世時,才意識到什麼是真正最可怕的事了."

她垂下眼睛看着地上,等老太太說話.接下來的是一段頗長的沉默,以致她懷疑老太太是否理解了她這絕望的處境.最後老太太才開了口,那聲調是溫和的,比思嘉聽過她對任何人說的都溫和得多.

"對於女人來說,孩子,要對付一個比可能遇到的還要壞的處境,是十分不幸的事,因為她一旦對付了最壞的處境,以後就什麼也不害怕了.可是一個女人要是什麼也不害怕,那變糟啦.你以為我不理解你剛才的說的......你所經歷過的那些事吧不,我很理解.我在你這個年紀,碰上了克里克印第安人的叛亂,正好是米姆斯要塞大屠殺(1813年8月30日,起義的克里克印第安人襲擊並屠殺了米姆斯要塞的553名邊區居民.米姆在亞拉巴馬河上.)之後......是的,"她若有所思地說,"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就在你這個年紀,那時我設法逃到灌木林里躲起來,躺在那裏看見我們的房子被放火焚燒,還看見印第安人剝我兄弟和姐妹的頭皮.可我只能躺着,祈禱那火光不要把我躲藏的地方照出來.他們把母親拖到外面,在離我大約二十英尺的地方把她殺害了.接着又剝了她的頭皮.還不斷有印第安人跑回來用鷹頭斧子砍她的腦蓋骨.我呢,我是母親最寵愛的孩子,可不躺在那裏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第二天早晨,我動身到最近一個居留地去.它在大約三十英里開外的地方,可是我花了三天才走到,中間穿過沼澤地,也遇到過印第安人.到那裏之後,他們還以為我發瘋了呢.......我就是在那裏碰見方丹大夫的.他照顧我......唉,是的,我說過,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從那以後,我就什麼事或什麼人也沒有怕過,因為我已經見識過可能碰到的最壞情況了.而這種無所畏懼剝奪了我大量的幸福,給我帶來了許多麻煩,上帝有意要讓女人膽小怕事,因此一個不怕事的女人總是有點不怎麼正常的......思嘉,你還是應當保留一點東西讓自己害怕......就像保留一點東西讓自己珍愛一樣......"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彷彿默默地站在那裏回顧半個世紀以前令她害怕過的年月.思嘉不耐煩地挪動着身子.她原以老太太是要了解她,也許還會給她指出某種解決問題的辦法.可是像所有的老年人一樣,她卻一味談起你還沒有出生時的往事來了.這種事情誰會感興趣呢思嘉真後悔自己不該把實情全部告訴她.

"好,回家去吧,孩子,要不我們他們會惦記你了,"她突然這樣說."叫波克今天下午就趕着車子來......也不要以為你自己能放下擔子.我很清楚,因為你就是放不下嘛."

那年深秋季節一直持續到11月,而溫暖天氣對於在塔拉的人來說是很舒適的.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他們現在有了一匹馬,可以不用步行外出了.他們早餐時有煎蛋,晚餐有火腿,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山芋.花生和蘋果乾,甚至有一次過節還吃了烤雞呢.那頭老母豬也終於抓到了,現在和它的那窩小豬被關在屋基底下的豬圈裏,正高興地嘟噥呢.有時豬大聲尖叫,鬧得屋裏的人沒法說話,不過這聲音聽起來也是滿愉快的.這意味着冷天和宰豬季節一到,白人就有新鮮豬肉,黑人也有豬下水好吃了,同時還意味着大家冬季都有吃的啦.

拜訪方丹家以後思嘉精神上受到的鼓舞,比她自己所意識到的要大得多.只要知道了她還有鄰居,她家的一些朋友和他們的舊居都安然無恙,就足以把她回塔拉最實階段所經受的損失和孤獨感驅散了.方丹和塔爾頓兩家的農場都不在軍隊必經的地區,他們又很慷慨,把家裏僅有的東西分了一部分給她.按照這個縣的傳統習慣,鄰居們應當彼此幫助,因此他們不要思嘉一分錢,說她自己也會那樣做的,還說等到明年塔拉又有了收成以後,再償還也可以.

思嘉現在有食物養家了,而且還有一匹馬,還有從北方佬逃兵身上搜到的那些錢和珠寶.如今最需要的是衣服.她明白,如果打發波克到南邊去買,那是很冒險的事,因為無論北方佬還是聯盟軍隊都可能把馬擄去.不過,她至少已有錢買衣服,有馬和車子可以外出了.也許波克去辦這件事不一定會被抓吧.總之,最苦的時期已經熬過去了.

每天早晨思嘉一起來,就感謝上帝給了她一個晴天和暖烘烘的太陽,因為每一個好天氣都可以推遲那必然到來的寒冷季節,那時就不能不穿暖和的冬衣了.如今,每天都有新的棉花搬進原先奴隸們住的棚屋,那是農場剩下的唯一貯藏處.田裏的棉花實際睦比思嘉和波克所估計的要多,大概能收到四包,因此眼看就要把棚屋堆滿了.

儘管方丹老太太曾尖刻地批評過.思嘉不打算自己到田裏去摘棉花,要讓她這位奧哈拉家的小姐,如今塔拉農場的女主人,親自下大田去勞動,這畢竟是不可想像的事.要是那樣,不就把她擺在跟蓬頭散發的斯萊特里太太和埃米同等的地位上了嗎她的打算是讓黑人乾田間活,她和幾位正在恢復健康的姑娘幹家務,但這裏碰到了一種等級制情緒的反抗,這情緒比她自己的還要強呢.波克.嬤嬤和普里茜一想到要下大田幹活,便大聲嚷嚷起來.他們反覆強調自己是幹家務的黑人,不是乾田間活的.特別是嬤嬤,她激憤地宣稱她連院子裏的活也從沒幹過.她出生在羅畢拉德家族的大宅里,而不是在奴隸的棚屋裏;她是在老夫人卧里長大的,晚上就睡在夫人床腳邊的一張褥墊上.唯有迪爾茜什麼也不說,並且瞪着眼睛狠狠盯住普里茜,叫這個小傢伙很不自在.

思嘉毫不理睬他們的抗議,把他們通通趕到棉田裏去.不過嬤嬤和波克動作那麼慢,又不停地唉聲嘆氣,結果思嘉只得叫嬤嬤回到廚房做飯,叫波克到林子裏捉野兔和負鼠,到河邊釣魚.看來摘棉花有點降低波克的身份,而打獵和釣魚就不同了.

接着,思嘉將兩個妹妹和媚蘭也安排到田裏幹活,可效果同樣不好.媚蘭把棉花摘得又快又乾淨,很樂意在大太陽下幹了一個小時,可隨即不聲不響地暈倒了,於是只得卧床休息一周.蘇倫悶悶不樂,熱淚盈眶,也假裝暈倒在田裏,但思嘉往她臉上澆了一葫蘆涼水后她便立刻清醒,像只惡貓似的啐起唾沫來.最後她乾脆拒絕不去了.

"你不能強迫我.我就不願意跟黑人一樣在田裏幹活嘛!要是我們的朋友有人知道了怎麼辦呢要是......要是讓甘迺迪先生知道了呢如果母親知道......"

"只要你敢再提一句母親,蘇倫.奧哈拉,我就把你揍扁,"思嘉大聲喝道."母親干起活來比這裏的哪個黑人都辛苦,難道你不知道,你這千金小姐"

"她沒有!至少不是在田裏.你也不能強迫我去干.我要到爸那裏去告你,他不會讓我乾的."

"看你敢去找爸,拿我們這些事打擾他!"思嘉既生妹妹的氣,又怕父親傷心,真是狼狽透了.

"我來幫你做吧,姐姐,"卡琳溫順地插嘴說."她還沒有完全好,也不該出門曬太陽呢.我會把蘇倫和我自己的活都幹完的."

思嘉滿懷感激地說:"謝謝你,小乖乖,"但她瞧着這位小妹妹又發起愁來.卡琳一直很嬌嫩,以前像果園裏春風吹開的花朵般白裏透紅,可現在紅暈已經消失,只不過那張沉思可愛的臉上還流露着花一般的品性.她自從在病中恢復知覺時發現母親去世以後,就變得沉默寡言,而且有點心神不定.她發現周圍的環境已完全改變,思嘉像個碎嘴婆婆似的,不停地勞動已成為新的生活規律了.像卡琳這樣天性嬌弱的人,是很難適應這些變化的.她簡直不理解這個時期所發生的一切.只像個夢遊人似的走來走去,做着分配給她做的事情.她看來很脆弱,實際上也是這樣,但她同時又隨和,聽話,樂於幫助別人.她要麼是在按思嘉的吩咐做事,要麼就拿起念珠,嘴裏念念有詞地為她母親和布倫特.塔爾頓祈禱.思嘉從沒想到卡琳會對布倫特的死這樣傷心不已.這樣念念不忘,在思嘉心目中,卡琳還是那個"小妹妹",還那麼幼小,不可能有一樁真正嚴肅的戀愛事件呢.

思嘉站在太陽下的棉田裏,她已累得腰酸背痛,腰都直不起來,兩隻手也被棉桃磨粗了,真希望有個能把蘇倫的精力和體力跟卡琳的溫柔品性結合起來的妹妹啊.因為卡琳摘得又賣力又認真,可是勞動一個小時之後就可以看出她(不是蘇倫)實際上身體還沒有全好,還不宜做這種活兒,結果思嘉只得把她也送回家去了.

現在跟她一起留在棉田裏勞動的只有迪爾茜和普里茜母女倆了.普里茜懶懶散散.時緊時慢地摘着,不斷地抱怨腳痛背痛,還說肚子也有毛病,渾身都癱了,等等,直到她母親拿起棉花稈抽她,她才尖叫幾聲了事.這以後她可以稍稍好一點,同時故意離得遠遠的,叫她母親再也打不着她.

迪爾茜不知疲倦.默默無言地幹着,像一架機器.思嘉自己除腰酸背痛外,肩膀也因背棉花袋被磨破了,因此便覺得迪爾茜十分可貴,就好比是金子鑄的.

"你真是太好了,迪爾茜,等到將來又過好日子了,我決不忘記你這樣辛辛苦苦勞動."她真誠地說.

這個青銅的女巨人跟旁的黑人不一樣,她受到誇獎時既不高興得咧嘴微笑,也不興奮得渾身哆嗦.她只把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轉向思嘉,並鄭重其事地說:"謝謝你,太太.不過傑拉爾德先生和愛倫小姐都對俺很好.傑拉爾德先生把俺的普里茜也買了過來,省得俺惦記她,這俺總不能忘記嘛.俺是個帶印第安血統的人,印第安人對那些待他們好的人是不會忘記的.俺就擔心俺的普里茜.她真沒用啊.像她爸一樣,看樣子純粹是黑人,她爸就很不認真."

儘管思嘉請人幫着摘棉花碰到困難,儘管她自己勞動時感到非常辛苦,可是眼看棉花一點點從田裏搬進了棚屋,她的熱情也就越來越高了,棉花這東西總能給人一種可靠和穩定的感覺.塔拉農場是靠棉花致富的,甚至整個南方都是如此;而思嘉是個不折不扣的南部人,她充分相信南部會從這些紅土壤的田地里復興起來.

"放開我,韋德,小寶貝!你趕快跑下樓,穿過後院,到沼澤地去.嬤嬤和媚蘭姑姑都在那裏.親愛的,趕快跑,不要害怕!"

那孩子聽出她的聲調變了,但把起頭來看她,這時思嘉一見他那眼神就嚇壞了,他活像一隻陷阱的小野兔呢.

"啊,我的上帝!"她暗暗祈禱."千萬別讓他犯驚風症呀!千萬......千萬不要在北方佬跟前這樣.千萬不能讓他們看出我們在害怕呢."可是孩子把她的裙裾拉得更緊了,她才毫不含糊地說:"要像個大孩子了,韋德.他們只是一小伙該死的北方佬嘛!"

於是,她下了樓梯,迎着他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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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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