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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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她聽見前面大門嘩啦一聲響了,便連忙抬起頭來,用手背擦了擦淚水模糊的眼睛.她站起身來一看,原來是瑞德.巴特勒,手裏拿着那頂寬邊巴拿馬帽,從行人路上走過來了.自從他那次在五點鎮突然跳下馬來以後,她一直沒有碰見過他.當時她就表示過,她再也不想同他見面了.可是她現在卻非常高興有個人來跟她談談,來把她的注意力從艾希禮身上引開,於是她趕緊將心頭的記憶擱到一邊去了.瑞德顯然已忘記了那樁尷尬事,或者是裝做忘記了,你看他在頂上一級台階上她的腳邊坐下來,絕口不提他倆之間過去的爭論.

"原來你沒逃到梅肯去呀!我聽說皮蒂小姐已撤退了,所以,當然嘍,以為你也走了.剛才看見你屋子裏有燈光,便特地進來想打聽一下.你幹嗎還留在這裏呢"

"給媚蘭作伴嘛,你想,她......嗯,她眼下沒法去逃難呢."

"嘿,"她從燈光底下看見他皺起眉頭."你這是告訴我威爾克斯太太不在這裏我可從來沒聽說有這種傻事.在她目前的情況下,留在這裏可相當危險啊!"

思嘉覺得很不好意思,不作聲,因為關於媚蘭的處境,她是不能跟一個男人談論的.使她感到難為情的還有,瑞德居然知道那對媚蘭是危險的事呢.一個單身漢會懂得這種事情,總有點不體面啊!

"你一點不考慮我也可能出事,這未免太不仗義了吧,"她酸溜溜地說.

他樂得眼睛裏閃閃發光了.

"我會隨時保護你不受北方佬欺侮的."

"我還不清楚這算不算一句恭維話."她用懷疑的口氣說.

"當然不算,"他答道:"你什麼時候才不到男人們最隨便的表白中去尋找什麼恭維呢"

"等我躺到了靈床上才行,"她微笑着回答,心想常常有男人來恭維她呢,即使瑞德從沒有這樣做過.

"虛榮心,虛榮心,"他說."至少,你在這一點上是坦白的."

他打開他的煙盒,拈出一支黑雪茄放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划亮一根火柴.他靠在一根柱子上,雙手抱膝,靜靜地吸煙.思嘉又在躺椅里搖晃起來.黑暗的夜霧濃密而溫暖.他們周圍一片靜悄悄,棲息在薔薇和忍冬密叢中的模仿鳥從睡夢中醒過來,小心而流利地唱了幾聲.接着,彷彿經過一番審慎的思考,它又沉默了.

這時,瑞德突然從走廊的黑影中笑出聲來,低聲而柔和地笑着.

"所以你就跟威爾克斯太太留下來了!這可是我從沒碰到過的最奇怪的局面!"

"我倒看不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思嘉不安地回答,立即引起了警惕.

"沒有嗎這樣一來你就不易客觀地看問題了.過去一些時候以來,我的印象是你很難容忍威爾克斯太太.你認為她又傻氣又愚蠢,同時她的愛國思想也使你感到厭煩.你很少放過機會不趁勢說兩句挖苦話,因此我自然會覺得十分奇怪,怎麼你居然會做這種無私的事,會在這炮聲震天的形勢下陪着她留下來了.你究竟為什麼這樣做啊說吧."

"因為她是查理的妹妹嘛......而且對我也像姐妹一樣,"思嘉用儘可能莊重的口氣回答,儘管她臉上已在發燒了.

"你是說因為她是艾希禮的遺孀吧."

思嘉連忙站起來,極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

"你上次對我那樣放肆,我本來已準備饒恕你,可現在再也不行了.今天要不是我正感十分苦悶,我本來是決不會讓你踏上這走廊來的.而且......"

"請坐下來,消消氣吧,"他的口氣有點變了.他伸出手拉着她的胳臂,把她拖回椅子上."你為什麼苦悶呢"

"唔,我今天收到一封從塔拉來的信,北方佬離我家很近了,我的小妹妹又得了傷寒,所以......所以......即使我現在能夠如願地回去,媽媽也不會同意的,因為怕我也傳上呢!"

"嗯,不過你也別因此就哭呀,"他說,口氣更溫和了些."你如今在亞特蘭大,即使北方佬來了,也比在塔拉要安全些.北方佬不會傷害你的,但傷寒病卻會."

"你怎麼能說這種騙人的話呢北方佬不會傷害我"

"我親愛的姑娘,北方佬不是魔鬼嘛.他們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頭上沒有長角,腳上沒有長蹄子.他們和南方人一樣漂亮......當然嘛,禮貌上要差一點,口音也很難聽."

"哼,北方佬會......"

"會你我想不會.雖然他們很可能有這種念頭."

"要是你再說這種粗話,我就要進屋了,"她厲聲喝道,同時慶幸周圍的陰影把她那羞紅的臉遮住了.

"老實說吧,你心裏是不是這樣想的"

"啊,當然不是!"

"可實際是這樣嘛!不要因為我猜透了你的心思就生氣呀.那都是我們這些嬌生慣養和正經的南方太太們的想法呢.她們老擔心這件事.我可以打賭,甚至像梅里韋瑟太太這樣有錢的寡婦......"

思嘉強忍着沒有出聲,想起這些日子凡是兩個以上太太在一起的地方,她們無不偷偷談論這樣的事,不過一般都發生在弗吉尼亞或田納西,或者在路易斯安那,而不是離家鄉很近的地方.北方佬□□婦女,用刺刀捅兒童的肚子,焚燒裏面還有老人的住宅.人人都知道這些都確有其事,他們只不過沒有在街角上大聲嚷嚷罷了.如果瑞德還有點禮貌的話,他應該明白這是真的,也用不着談論.何況這也不是開玩笑的事啊.

她聽得見他在吃吃地暗笑.他有時很討厭.實際上他在大多數時候都是討厭的.這太可怕了.一個男人居然懂得並且談論女人心裏在想些什麼,這會叫一個姑娘覺得自己身上□□似的.而且也沒有哪個男人會從正經婦女那裏了解這種事情.思嘉因為他看透了她的心思而十分生氣.她寧願相信自己是男人無法了解的一個秘密,可是她知道,瑞德卻把她看得像玻璃一樣透明.

"我倒要問問你,談到這種事情,"他繼續說,"你們身邊有沒有人保衛或監護呢是令人欽佩的梅里韋瑟太太,還是米德太太彷彿知道我到這裏來是不懷好意似的.她們一直盯着我."

"米德太太晚上常過來看看,"思嘉答道,很高興能換個話題了."不過,她今天晚上不能來.她兒子費爾回家了."

"真是好運氣,"他輕鬆地說,"碰上你一個人在家裏."

他聲音里有一點東西使她感到愉快,心跳得快起來,同時也感到自己的臉發熱了.她聽見了她曾多次從男人聲音中聽到過的那種預示要表白愛情的口氣.唔,真有趣!現在!只要他說出他愛她三個字,她就要狠狠地折磨和報復他一下,把過去三年他對她的諷刺挖苦統統還給他.她要引誘他來一次苦苦追求,最好把他眼見她打艾希禮耳光那一天她所受到的羞辱也洗刷掉.然後她要溫柔地告訴他她只能像個妹妹那樣做他的朋友,並且以大獲全勝來結束這場較量.她預想到這一美妙的結局時,不覺神經質地笑起來了.

"別笑呀,"他說,一面拉着她的手,把它翻過來,把自己的嘴唇緊壓在手心裏.這時有一股電般流的強大熱流通過他溫暖的親吻注入到她身上,震顫地愛撫着她的周身.接着他的嘴唇從她手心慢慢地向手腕上移動,她想他一定感到她脈搏的跳動了,因為她的心已跳得更快,她便試着把手抽回來.這種不怎麼可靠的熱烈的感覺曾使他想去撫摸他的頭髮,但是並不指望他會來吻她的嘴.

她並不愛他......她心慌意亂地對自己說.她愛的是艾希禮.可是,怎樣解釋她的這種感覺,這種使她激動的雙手顫抖和心窩發涼的感覺呢.

他輕輕地笑了.

"我又不會傷害你.不要把手縮回去嘛!"

"傷害我我可並不怕你,瑞德.巴特勒,也不怕任何男人!"她大聲嚷道,並為自己的聲音也像手那樣顫抖而惱怒.

"這是一種值得尊敬的情緒,不過還是把聲音放低些吧.威爾克斯太太會聽見的.求你放冷靜點."他的話聽起來好像為她的激動而感到高興.

"思嘉,你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這話才比較符合她的心意.

"唔,有時候是這樣,"她謹慎地答道."那是你的所作所為不那麼像個惡棍的時候."

他又笑起來,把她的手心貼在他結實的面頰上.

"我想,正因為我是個惡棍,你才愛我呢.你這人很少出門,很少見過真正的惡棍,所以我的這個特點對你最有吸引力."

他這一手倒是她沒有預料到的,這時她想把手抽出來也沒有成功.

"那才不是呢!我喜歡好人......喜歡那種你信得過的上等人."

"你的意思是那些你能經常欺騙的人嘍,可是不要緊,這只是說法不同罷了."

他又吻了吻她的手心,這時她的後頸上又感到痒痒地難以忍受.

"不過你就是喜歡我.思嘉你會不會有一天愛上我呢"

"嘿!"她得意地暗想,"我總算逮住他了!"於是她裝出冷漠的神情答道:"老實說,那是不會的.這就是說......除非把你這德行大大地改變一下."

"可是我不想改變.因此你就不會愛我了這倒是我所希望的事.我卻並不愛你.因為儘管我非常喜歡你,而且,如果你再一次在自己的愛情中得不到報償,那才真正可悲了.親愛的,你說是這樣嗎我可不可以稱你'親愛的,呢,漢密爾頓太太不管你高興不高興,我反正要稱你'親愛的,;這沒關係,只是還得講禮貌才好."

"那麼你不愛我了"

"不,真的.難道你希望我愛你"

"你別這樣痴心妄想吧!"

"你就是在希望嘛.真可惜,把你的希望給毀了!我本來應當愛你,因為你又漂亮,又能幹,有許多沒用的本事.但是像你這樣又漂亮又有本事的女人多着呢,她們也同樣沒什麼用呀.不,我不愛你,不過我非常喜歡你......因為你那種伸縮性很大的良心,因為你那是很少着意掩飾的自私自利,還有你身上精明實用主義本性,這最後一點我想你是從某位不太遠的愛爾蘭農民祖先那裏繼承下來的."

農民!怎麼,他這簡直是在侮辱她嘛!於是她激怒得說不出話來了.

"請不要打斷我,"他把她的手緊緊地捏了一下."我喜歡你,還因為我身上也有同樣的品性,所謂同病相憐嘛.我發現你還在惦念那位神聖而愚笨的威爾克斯先生,儘管他可能躺進墳墓已經半年了.不過你心裏一定也還有我的地位.思嘉,你不要迴避了!我正在向你表白啊.自從我在'十二橡樹,村的大廳里第一眼看見你以後,我就需要你了,那時你正在迷惑可憐的查理.漢密爾頓呢.我想要你的心情,比曾經想要哪個女人的心理都更迫切......而且等待你的時間比街道等待任何其他女人的時間都更長呢."

她聽到這末了一句話時,緊張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原來,不管他怎樣侮辱她,他畢竟是愛她的,而且他僅僅由於執拗才不想坦白承認,僅僅由於怕她笑話才沒有說出來.好吧,她馬上就要給他顏色看了.

"你這是要我跟你結婚嗎"

他把她的手放下,同時高聲地笑起來,笑得她直往椅子靠背上退縮.

"不是!我的天,我沒有告訴過你我這個人是不結婚的嗎"

"可是......可是......什麼......"

他站起來,然後把手放在胸口,向她滑稽地鞠了一躬.

"親愛的,"他平靜地說,"我尊重你是個有見識的人,所以沒有首先引誘你,只要求你做我的情婦."

情婦!

她心裏叫喊着這個詞,叫喊自己被這樣卑鄙地侮辱了.不過她在吃驚的最初一剎那並沒有感覺到這種侮辱.她只覺得心頭一陣怒火,怎麼瑞德竟把她看成了這樣一個傻瓜.如果他對她只提出這樣一個要求,而不是如她所期待的正式結婚,那當然是把她當傻瓜看待了.於是憤怒.屈辱和失望之情把她的心攪得一團糟,她已經來不及從道德立場上想出更好的理由去譴責他,便讓來到嘴邊的話衝口而出......

"情婦!那除了一群乳臭小兒之外,我還能得到什麼呢"

她剛一說完就發現這話很不像樣,害怕得目瞪口呆了.他卻哈哈大笑,笑得幾乎接不上氣來,一面從陰影中窺視她,只見她坐在那裏,用手絹緊緊捂着嘴,像個嚇壞了的啞巴似的.

"正因為這樣我才喜歡你!你是我認識的唯一坦白的女人,一個只從實際出發看問題而不多談什麼道德來掩飾問題實質的女人.要是別的女人,她就會首先暈倒,然後叫我滾蛋了."

思嘉羞得滿臉通紅,猛地站起.她怎麼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呀!怎麼她,愛倫一手教養大的女兒,居然會坐在這裏聽他說了那種下流的話,然後還作出這樣無恥的回答呀!她本來應當嚇得尖叫起來的.她本來應當暈倒的.她本來應當一聲不響冷冷地扭過頭去,然後憤憤地離開走廊回到屋裏去的.可現在已經晚了!

"我要叫你滾出去,"她大聲嚷道,也不管媚蘭或附近米德家的人會不會聽見."滾出去!你怎麼取對我說這樣的話!我究竟做了什麼不正當的事,才叫你......才叫你認為......滾出去,永遠也別來了.這回我可要說到做到.你永遠也不要再來,滿以為我會饒恕你,拿那些無用的小玩意兒,如別針.絲帶什麼的來哄騙我,我要......我要告訴父親,他會把你宰了!"

他拿起帽子,鞠了一躬,這時她從燈光下窺見,他那髭鬚底下的兩排牙齒間流露出一絲微笑.他一點也不害臊,還覺得她的話很有趣,並且懷着濃厚的興味看着她呢.

啊,他真是討厭極了!她迅速轉過身來,大步走進屋裏.她一手抓住門把,很想砰地一聲把門關上,可是讓門開着的掛鈎太重了,她怎麼使勁也拔不動,直弄得氣喘吁吁.

"讓我幫你一下忙行嗎"他問.

她氣得身上的血管都要破裂了,她連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於是便一陣風似地奔上樓去.跑到二樓時,她才聽到他似乎出於好意替她把門帶上了.

到炎熱喧囂的八月即將結束時,炮聲也突然停息了.令人驚詫不已,全城籠罩在一片寂靜中,鄰居們在街上碰到時,彼此面面相覷,驚疑莫定,生怕即將發生什麼意外.這長期殺聲不絕之後的平靜,不僅沒有給繃緊的神經帶來鬆弛,反而使它更加緊張起來.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北方佬的大炮不響了;部隊也沒有什麼消息,只聽說他們已經大批大批地從環城的防禦工事中撤出,開到南邊保衛鐵路去了.如果目前確實還有戰鬥,或者仗打得怎麼樣,如果還在打仗的話,誰也不清楚戰鬥在哪裏進行.

這幾天唯一的消息是口頭上流傳的種種說法.報紙因缺乏紙張,缺乏油墨,缺乏人手,從圍城開始就相繼停刊,因此謠傳蜂起,傳遍全城.在這焦急的沉默中,人群像潮水般湧向胡德將軍司令部索取情報,或者聚集在電報局和車站周圍,希望得到一點消息,無論好的壞的都行,因為人人都渴望着謝爾曼炮兵的緘默能證明北方佬在全線退卻,同時南部聯盟軍部隊正把他們趕回到多爾頓的鐵路以北去.可是沒有消息.電訊線路也寂然無聲,那剩下的最後一條鐵路上也沒有列車從南方開來,郵路也中斷了.

在塵土和悶熱中,秋天悄悄地溜了進來,使這突然沉默的城市為之窒息,使人們疲倦而焦急的心越發枯索和沉重,幾乎喘不過氣來了.思嘉因聽不到來自塔拉的信息,急得快發瘋了,可是仍努力保持一副勇敢的模樣;她覺得從圍城開始以來已經很久很久了,彷彿自己一直生活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直到這古怪的沉寂降臨到四周為止.不過從圍城開始至今才過了30天呢.30天的圍城生活啊!整個城市已圍上了密密的散兵壕,單調的隆隆的炮聲晝夜不停,絡繹不絕的救護車和牛車在塵土飛揚的大街上一路灑着鮮血駛向醫院,早已精疲力竭的掩埋隊將死亡者的屍體拖出來,把它們像木頭似的傾倒在漫無盡頭的淺溝里.這都是剛剛的三十天裏的事情啊!

而且,從北方佬離開多爾頓南下以來,才過了四個月!剛剛四個月呢!思嘉回顧過去那遙遠的一天,覺得它已經恍如隔世,可是,實際上的的確確才四個月呀!可是彷彿已挨過一輩子了.

四個月以前啊!怎麼,四個月以前,多爾頓.雷薩卡和肯尼薩山對她還僅僅是鐵路沿線上一些地方的名字呢.它們如今已成了一個個戰役的名稱,即約翰斯頓將軍向亞特蘭大退卻時,一路上拚命而徒然地打過的那些戰役的名稱.而且,桃樹溝.迪凱特.埃茲拉教堂和尤它溝也不再是令人愉快的地名了.它們曾經是些寧靜的鄉村,那裏有她不少殷勤的朋友;它們是碧綠的田野,在那裏小河兩岸淺草如茵的地方,她曾經跟漂亮軍官們一起野餐過,可如今這一切都已成為記憶,一去不復返了.這些地名也同樣成了戰役的名稱,她曾經坐過的綠茵般的草地已被沉重的炮車碾得七零八碎,被短捕相接時士兵們拚死的腳步踐踏得凌亂不堪,被那些在痛苦中掙扎翻滾的垂死者反覆壓平了......如今緩緩的溪流已變得比佐治亞紅土所賦予它們的本色更紅了.桃樹溝在北方佬渡過以後,像人們說的,已經是一片深紅.桃樹溝,迪凱特,埃茲拉教堂,尤它溝,它們永遠也不再是一般的地名了.在思嘉心目中它們已成了埋葬朋友們的墓地,屍體在那裏露天腐爛的矮樹叢和密林,以及謝爾曼試圖闖入和胡德頑強地把他擊退之處的亞特蘭大郊區.

後來,從南方來的消息終於到達了緊張的亞特蘭大城,但這消息是令人震驚的,對思嘉尤其如此.謝爾曼將軍又在開始攻擊本城的第四個方面,即又一次攻打瓊斯博羅的鐵路.大量的北方軍隊集中在本城的這個第四方面,這不是從事小規模戰鬥的隊伍或騎兵隊,而是集結的北方佬大軍.成千上萬的聯盟軍已經從靠近城市的戰鬥線上撤去堵擊他們了.這就是亞特蘭大突然沉寂下來的原因.

"怎麼,瓊斯博羅"思嘉心裏有些納悶.她一想到塔拉靠那裏多近,便驚恐得心都涼了."幹嗎不找個旁的地方去攻打鐵路呢他們幹嗎總是打瓊斯博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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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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