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主正確使用方式
第七章
在初徵心看來,穆教授已經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病人,當時她剛到市精神衛生中心實習,帶她的師父就安排了一些較為謙卑與友好的病患給他們,穆澤德也在其中。
她看過穆教授的精神病態量表,還有明尼蘇打多相人格測試、羅夏克墨跡測驗等,他的測試結果與剛住院時已經大相逕庭。
穆澤德與普通人不同,二十幾歲就成為高級心理諮詢師,單論他的學識,就是她也望塵莫及。
精神病患者的病情複發率是極高的,有數據顯示只有1%的能重新融入社會,但他恢復的程度令人不敢相信,好像那個狂暴的影子在一夕之間就消失匿跡了,但究竟是表象的和平還是真實的奇迹,或許,連最權威的醫生也說不準。
但穆澤德畢竟傷過人,不可能這麼輕易讓他出院,他本人也沒有要離開的強烈意願。
初徵心對他的感覺不是單純的醫生與實習期觀察對象,也不是單純的男女之情。
他是“神人”,就跟後來遇見的徐陣一樣。
她記得初次見到這男人的情形,病服穿得很妥帖,居然叫人看着也舒服,還有他時而鋒利、時而柔和的漂亮五官,洞悉世事的笑容,藏着暗光如同一口深井般的眼睛。
“人生有千萬條路可以選擇,有人偏偏要與魔鬼同行。”
他不知說的是別人抑或自己,反正她記得當時心頭微微一凜的感覺,猶在昨日。
初徵心對電話那頭的男人說:“你不用太客氣,我一個人在外面吃喝玩樂多不好意思,等回來的時候再給你們帶點特產。”
“初醫生心地善良,又對病人好,大家都挺想你的。”
“哪有……”
徐陣走過來,肩寬腰細的身材擋在她面前:“準備聊到什麼時候。”
初徵心還沒回答,穆澤德倒像是聽見什麼了,笑着說:“你還有事要忙吧,那我就掛了,其實也就只要說這些。”
她有點不樂意,但也不能叫別人多等,於是就答:“嗯,穆教授,等下次再給你打電話。”
初徵心掛了電話,跟着前面的徐陣走入電梯,這人嘴角微動:“把病人叫成‘教授’,你們醫院也是有趣。”
初徵心:“……你怎麼知道。”
“你提到給‘他們’帶特產,但說話方式不像是對着醫生或者同學,加重‘下次’再打電話這個字眼,恐怕是對方有規定的時間。”
好吧,當她沒有問。
走廊里空蕩沉寂,一縷縷灰塵飄揚在晨光里,他們很快找到死者楊正圓的那戶人家,他的妻子也是普通的工薪階級,倆人有一個兒子還在外地念大學,女人臉上有明顯的老態。
徐陣進屋后只掃了對方一眼,接着就在觀察房間裏的擺設。
初徵心好聲好氣地講明來意,這時候他卻說:“楊正圓有抑鬱症,他失蹤前就不想活了,你知道他可能去什麼地方?”
“……你怎麼說話呢?!你們警察不是來問過話了嗎?又派你們來做什麼?專家都是騙子!你給我滾!”
眼看婦女情緒激動,又很敏感,初徵心知道再這麼下去什麼事也辦不成,她勸道:“夫人你不要動氣,他不會說話。我家裏人也過世了,我知道你的感受,現在警察不是懷疑他殺人嗎?那都是別人害他的,所以我們想幫你丈夫查清事實。”
她說些含糊的話安撫楊妻,回頭看徐:“你先出去吧,要問什麼告訴我,我來問。”
徐陣顯然也與遺孀打不來交道的,他看一眼初徵心,似乎領會了什麼,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耳語的時候她感覺到男人微熱的吐息,不知是不是錯覺,總之耳廓有些痒痒的,近距離看到對方的眼睛沉黑如墨,眉宇總有一種說不清的凌冽。
今天他沒有戴帽子,黑髮蓬鬆柔軟,袖子好好地挽在半臂,薄唇挺鼻,看上去又年輕幾分。
初徵心與楊妻談完,得到的消息與當初筆錄也差不多,楊正圓已經攞患抑鬱症三年,失蹤后,楊妻以為丈夫只是出去散散心,過去也發生過類似情況,但沒想到這次卻跳樓自殺了,後來她在整理遺物時發現一封遺書。
“楊正圓並不是畏罪自殺,我們能斷定的吧。”
徐陣不以為然,但初徵心還在努力思考,他轉頭朝她瞥了一眼:“楊正圓也不可能是前幾次殺人案的兇手,得了抑鬱症這麼久,我發現他妻子整理出來的葯,證明病情不輕,一個持續情緒低落又想自殺還如此平庸的中年男子,不可能在殺人前後還做如此精心的設計安排。”
初徵心與他一起走出去,回到那條街上,她問:“真兇殺人之後,為什麼要嫁禍給他。”
“楊正圓和前幾次被‘嫁禍’的人,有什麼共通點。”
對於徐陣的反問,初徵心愣了愣,心裏這種七上八下的忐忑感覺就像是在面對老師的小學生,她真是沒出息,被他的氣勢徹底壓迫了。
“我看到你們之前的案件資料里,根據家屬的筆錄,他們都有自殺傾向。”
“對,他們都是本來就不想活的人。那個真兇,他先鎖定想要‘自殺’的人,再假扮成他們去殺不正經的女人。所以,這幾起案子的嫌疑犯所留下的遺書中,都沒有提到任何殺人產生的愧疚,因為遺書是在真兇殺了他們以前就已經寫好的。
趙婧鈺死後,楊正圓還活着,兇手是想愚弄警方,每次在案發現場留下線索不是為了‘指向’殺人犯,而是為我們展現下一個受害者。”
“……那你剛才怎麼不說?”
“我的所有想法都要告訴你嗎?”
這輕蔑嘲諷的話語,偏偏被他講出來又多了幾分拒人千里之外的防備感,初徵心知道他這人是心高氣傲,也沒怎麼計較。
“你還發現什麼了?”
“楊正圓家附近以及家中都沒有種海桐花,花粉是出門以後才沾到衣服上的。他失蹤這段時間去了哪裏,與破案有直接關聯。”
“那讓警方派人假裝成想自殺的中年人,引出真正的兇手?”
“行不通。”
徐陣走到路邊,打算再去附近那家趙婧鈺工作過的ktv,這就更需要有初徵心幫他交涉了。
“我說過,他可能有同夥,那人是更老練的罪犯,他一定監視着警方的行動,不會貿然出手,不可能輕易上鉤。”
“你怎麼就知道有人幫忙,而不是那個真兇本來就有能力,或者他之前就用過其他方式犯過案子了。”
“因為他的這種作案方式和目的都很有特點,而且,我的直覺很准。”
初徵心:“……”
“徐先生,那下次知道怎麼和家屬溝通了嗎?”
她沒法想像他以前都是如何辦案的。
徐陣一臉不感興趣:“我根本不想管這些事。”
初徵心:“你長得這麼帥,不想利用一下天生優勢?”
“我發現,你很同情弱者,這和你的遭遇是密不可分的,除了費雷冬的事情外,恐怕你和你母親的關係也處的不好,你很缺乏關愛。”
初徵心微窘,但立刻反駁:“好像你比我強不到哪裏,我不相信一個有社交障礙的男人,沒受過什麼童年創傷。”
他的臉色沒變,可目光中有一絲幾乎捕捉不到的凝滯。
初徵心剛要問他接下來去哪裏,就聽見身後有人奶聲奶氣地喊:“姐~~我姐在那裏!姐姐~~”
回頭一看,竟然會是虞良正抱着費小皮走過來。
陽光流轉在陳舊薄暖的街道,熏染出色彩迷人的畫質,少年鼻樑直挺,長得頗為白皙清秀簡直像女生,眼睛裏還有一份機敏與果敢,很招人眼。他手上抱着的栗色微捲髮小男孩也是五官立體,這畫面意外地好看。
虞良:“小皮在家鬧着要找你,阿公阿婆都勸不住,最後打電話問魏晟哥才知道你們可能在這,我就帶他來看看了。”
當時費小皮還使出了喝奶的力氣哭嚎了幾聲,簡直誰都hold不住他。
“姐姐抱!”
抱個頭,她真想把他扔在西泠市不管了。
“你怎麼了,小祖宗,早上出門的時候不是說了會很快回家的嗎?”
費小皮卻不說話了,因為,他發現初徵心邊上有一個陌生男人,他一點也不怯場,眨巴着桃花眼看向徐陣。
“這是傳說中帥的有點高冷的叔叔咩?”
而徐陣正用一種“這是什麼生物的”的眼神望着小萌娃。
初徵心看着兩人-大眼瞪小眼,居然有些滑稽。
“你為什麼要搶走姐姐?魏晟哥哥說,最近你們都在一塊兒。”
“互惠互利。”
初徵心:“……能不要和五歲的孩子說這種字眼嗎?”
“道理我都懂,可你看上去一點也不厲害,你五歲的時候會什麼?我會畫函數!”
徐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我知道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費小皮:“……”
初徵心和虞良都是一臉看戲的表情。
“我們幼兒園最漂亮的女孩子萱萱,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在幼兒園可受歡迎了,你呢?”
徐陣:“……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無聊的事。”
初徵心:“噗。”
她笑起來,真不愧是費雷冬的親生兒子,沒想到神氣的徐專家,完敗五歲小毛孩。
“費喻文,我真羨慕你這小腦袋。”
“姐,你還是叫我小皮吧,我聽着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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