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的私人醫生
第六章
徐陣瞥見她臉上的神情,初徵心一頓,低聲說:“我可不敢。”
忽然倆人誰也不說話了。
她想到徐陣肯定不希望外人插手他的事,而她需要倚仗他的地方還有很多,絕不能讓這人太討厭自己。至少,等他們再熟一點,她才有可能深入研究一下他的“病情”。
而徐陣想到的卻是那天突然昏睡過去的黑歷史,於他而言,這絕不是正常情況會發生的結果。
兩人一同走進局裏,初徵心想了想,忍不住發問:“那監視器里的真是費雷冬嗎?”
徐陣沉默了一會兒,又聽她說:“不,我的意思是……他看上去變了很多,不僅是臉,而是與我曾經認識的那個男人相比,連行為姿態都不一樣了。”
“我對他了解沒你多,光憑這些確實不能斷言。要躲過公安幹警的搜捕,改變容貌習慣也是一種辦法。”
初徵心點點頭,回應:“徐先生。那天你在說當年那件案子的時候,我不是覺得痛苦才迴避,我是對自己的無作為感到惱怒。還有,後來我想過了,當年這起案子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就算死法特殊,警方也沒有公開全部內容,不可能有人學到那麼多的細節之處,那個模仿犯是怎麼做到的?”
“我也想知道,但那犯人咬死不交代。”
徐陣看着初徵心微微垂頭,黑髮流瀉在肩頭,她確實如他所想的那樣心思細膩。
警局辦公樓的會議室內,魏晟桀驁的臉沐浴在晨光中,稜角分明。
看到徐陣帶着初徵心進來的時候,他大吃一驚,身邊的幾位年輕警員也立刻起鬨。
“喲,徐陣,這是哪位啊。”
“你居然也找助手了?”
“我不需要助手。”徐陣頓了頓,說:“她是……私人醫生。”
初徵心:“……”
真是專家,說謊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
魏晟瞧他們一眼,有點奇怪,但又不好多說,只能等兩人落座:“你確定要讓徵心參與到這次的案子裏?”
“她沒有意見。”
初徵心不是沒有意見,而是對於即將面臨的狀況也不算太了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以精神病醫師和助手的協助徐陣調查也不是不可以,魏晟對她的背景又夠了解,看來就算之後向陶隊他們彙報了,也只會答應給這個特例的。
“那好,你們等等,我先打個電話給隊長。”
魏晟走出會議室,初徵心觀察到周圍的小警員神色不一,唯有徐陣淡定地玩着手機打發時間。
沒過多久,魏晟坐回原位,正色道:“那我們開始吧?”
如此說來,應該是得到了上級的初步首肯。
“首先,我們把近幾年受害者、作案手法相似的案子資料都找來了,第一件是一年半以前的,發生在距離這裏一個多小時路程的黃樂鎮,死者是髮廊小姐,嫌疑犯兩天後自殺;
第二件案子發生在一年前,澄昌市的一位ktv小姐被電死,嫌疑犯跳河自盡,但徐陣去現場看過了,他說在靠河那邊的橋護欄上,有三條指甲刮出的痕迹,很可能是第二個人在推嫌疑犯時,他忽然抓住護欄,在瀕死之際指甲與之摩擦留下的痕迹。
再來就是幾天前的這樁趙婧鈺的案子,死者被迷暈后泡在酒精池裏,血液酒精濃度高達1.35%,嫌疑犯楊正圓跳樓自殺。趙婧鈺所住大廈的攝像頭裏出現過很像楊正圓的男人,但他走路的樣子極不自然,又戴着帽子口罩,很可能是兇手偽裝成他的身份進入大廈。徐陣,你還有什麼看法?”
“殺人兇手為男性,年齡16至30歲,不會再大。他的相貌端正,不會讓被害者對他產生過多的防備,職業是學生或者是從事腦力工作的上班族,幾次犯案都在深夜發生,不排除在夜間工作,獨居也極有可能。另外他帶他們去特定的地點自殺,肯定需要開車,他的殺人手法不涉及過多的血腥暴力,除了因為體型偏瘦以外,心理變︶態程度應該還處在萌芽期,他的手法很有條理性,現場也處理的很乾凈,證明神智清醒,智商略高。
從受害者情況來看,兇手對從事特殊行業的女性懷有輕視和敵意,但沒有性/侵,也可以說明他根本看不起她們,覺得她們很臟,只想要她們死。”
徐陣說話的語速一向奇快,跟不上的年輕警員只能埋頭攤開筆記本做起了記錄。
“另外,這個人剛開始作案不久,他會簡單的變裝,處理案發現場也有一種細緻鎮定…通常兇手在第一次犯案的時候會覺得緊張、興奮,從而落下一些額外的線索,但他至始至終都做的很‘完美’,不排除背後有人暗中‘指導’。”
初徵心第一次在現場感受,聽得都有些入迷,這就是利用心理分析來刻畫犯人的人格與行為特徵吧。
“當然,還有更可以的證據,譬如你們在泥地里發現過兩個尺寸的鞋印,還有在黃樂鎮的一起兇案,那男人的頸部有雙手被人掐壓的痕迹,口腔也有損傷,背後還有被棍棒敲擊的痕迹,死者有反抗跡象,就算一個成年人有兩隻手,要完成上述所有的行動也有難度。”
魏晟同意他的判斷,繼續說:“兇手為什麼選擇這些人下手,除了單純的厭惡以外,他們之間還有沒有聯繫,我們得查清楚。他的第一次作案時間是一年半以前,一年之後在澄昌市第二次作案,緊接着過了半年又殺了趙婧鈺,難道是兇手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才會縮短作案頻率?”
有同事提出:“兇手還有可能是從黃樂鎮搬家來這兒了?”
徐陣:“就算是搬家,兇手也應該在這裏呆過很長時間,根據你們的幾次案子的資料匯總,這人有很濃的本地口音。我想親自去楊正圓家中問一次話,你們從本市以及網絡上的酒精購買渠道調查一下看能不能有收穫。”
初徵心聽着他們嚴肅而認真地分析案情,本來一樁可疑的他殺案變成了連環殺人案,說不定還得成立臨時調查組。
一旁魏晟放低聲音,調侃地對她說道:“喂,徵心,你知道現在徐陣心裏怎麼想的嗎?”
“嗯,大概知道了。”
魏晟:“哦?”
初徵心:“他在想,我要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怎麼就那麼難。”
魏晟“哈哈”笑了:“這麼‘嬌弱’也沒法子,元氣大傷以後,要恢復就得慢慢來了。”
她並不知道表哥所講的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樣的事,徐陣又遇過怎樣的創傷。
他心氣很高,自尊心極強,想必有些事情別人就算不置一詞,他也能當做屈辱看待,最後,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望着眼前徐陣鎮定自若的樣子,哪裏看得出昨天犯病時的狼狽。
她對他的成長軌跡確實無比的感興趣,這樣一件“破案利器”,究竟是怎麼煉化成功的。
……
又一個安靜清朗的早晨,海邊風浪漸起,氣溫穩步下降,蔚藍的天空與白雲相映襯,好似一條成色上好的綢緞,但澄昌市再冷也不比另一處家鄉那樣已經下起鵝毛大雪,這兒依舊是休閑度假的好聖地。
初徵心揉了揉眼睛,睡醒以後從老屋走出來,輕柔的光線中看見院子裏站着一位從沒見過的少年,微微屈腰,在幫小皮外公搬一隻白底青花的魚缸。
“徵心起來了啊,你們還沒見過吧,他是我親戚家的孩子,就住前頭,叫虞良。”
少年與她對視的一刻,已經含了微微笑意:“你好。”
初徵心打量着男孩的模樣,一米七左右的個頭,長得乾淨清秀,眼神澄亮,是叫人一眼就喜歡的類型,再配一個好名字,真是傑作。
小皮外公說:“我們小皮這怪孩子就喜歡和大哥哥打交道,這邊有一個魏晟,現在又有一個虞良,徵心吶,我跟虞良說了,讓他有空帶着小皮玩。”
“虞良,小皮精得很,你小心着,別被他忽悠了。”
“再聰明也就是個小滑頭,沒事,我機警。”虞良很有禮貌地對初徵心點點頭,說:“姐姐,我打算下午帶小皮去溜冰場,會把他好好送回來的,你們放心。”
“嗯,注意安全。”
初徵心吃完早飯,就被徐陣喊去了楊正圓的家屬那裏,他照舊在樓下等她,那附近開着一條小街,有不少洗浴中心、足療店,距離死者趙婧鈺上班的ktv也不遠。
徐陣也不知等了多久,她加快步子跑過去,這時候看見幾個穿着弔帶衫、熱褲的年輕女人路過他身邊,嬉笑着向他搭話。
還有人說:“帥哥,跟我進來看看?你長這麼帥,我們都不收錢好了。”
初徵心才剛站定,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他反問對方:“你想和我做/愛?”
徐陣的語氣再平常不過,就好像在說早餐吃了什麼一樣。
她橫看他一眼,剛要阻止,他又說:“對不起,我沒有時間,對你也沒有興趣。”
無法恰當的控制與人交流時的言辭,其實也是病症之一,徐陣並不是什麼“友善”之輩,她也是明白的。
初徵心只好立馬向那些女人打哈哈:“我朋友開玩笑呢,不好意思。”
把徐陣拉到電梯口之後,她也沒再說什麼,他倒先開口了:“性/行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我知道,但你也沒必要說的這麼直白。”
初徵心嚴重懷疑她有點臉紅了,畢竟這是一個長得英明神武的男人在和她討論兩/性。
“何況,別人仰慕你,搭訕你,不是都想着立刻就要……”
“難道她們浪費時間就只想和我說上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徐陣擺着正經的表情,仗着身高俯視她,眼神裝滿驕傲:“如果一個人,分不清愛和欲/望,那麼,他們解放的究竟是什麼。”
她一時沒有說話,好像自己都被他眼睛裏專註的目光吸引了。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思想呢,他的世界真是讓她有些發懵。
徐陣也沒說話,看着對方的神情反而覺得這女人古怪。
這時初徵心的電話響了,是醫院來的電話號碼。
她一愣,立刻接起:“喂,你好。”
“初醫生,你好嗎?”
對方的聲音讓人肅然起敬,她一看時間,是特殊工娛治療的時間段,那這果然是穆澤德的聲音……?!
“穆教授?!”
“嗯,沒打擾你吧?”
初徵心有些欣喜,捂着話筒說:“當然沒有,你這幾天怎麼樣?”
“我收到你的明信片了,很高心,謝謝你,初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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