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說到空位的話……”班導四周掃視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教室中央后側的空位，“赤司君前面還有一個空位，你就先坐到那裏吧。”
絲毫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帶來多麼大的衝擊力，當千夜循着目光追去發現自己即將做的位置就在那天邂逅的紅髮少年前面時，臉色扭曲得可以用精彩紛呈來形容。
……她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滿滿的。
提着背包慢吞吞走下去，明明幾秒鐘的路程硬是被千夜拖成了一分鐘，窗外的日光落到少女白皙的臉頰，就連上面細微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她緩緩來到面無表情的少年身前擠出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微笑的表情，“那麼，以後就多多指教了，赤……赤司君。”
“請多多指教，辻同學。”
和千夜相比赤司的表現平靜得多，他只是象徵性的回復了一下，注意力再度又回到了面前的課本上。
彷彿那天發生的一切不存在般。
千夜摸了摸鼻子，在櫻花甜甜的香氣中坐了下來。沒有關好的窗戶隨着微風的使力而打開一個縫隙，竄進來的氣流吹起少女鬢角幾縷煙紫色碎發。千夜歪頭注視着窗外颯颯作響的樹葉，心裏無聲得嘆息。
——春天了啊。
帝光的課程和並盛中相比並沒什麼變化，比起原來的根津老師，面前的國語老師講課更加生動形象而易於理解。
即便如此，對她來說，日本的國語課永遠是最苦逼的課程——沒有之一。
這就直接導致了縱使面前的老師講的活色生香酣暢淋漓，可翻譯到千夜的耳朵里全都無一例外得變成了火星文……
那是什麼啊那又是什麼啊啊啊聽不懂怎麼辦好想睡覺zzzzzz……
於是她真的睡過去了。
赤司挑眉，靜靜得看着轉學第一天的前桌單手撐着下巴光明正大得陷入沉睡，頭上隱隱浮現一排黑線。
赤紅的雙眸里攜帶了幾分探究，一向不多管閑事的少年心裏還記着前兩天的事情。
嗯……望着國語老師已經望過來的視線，溫和敦厚的赤司難得萌發出小小的壞心，並沒有叫醒前面女生的意思。
“咳……”國文老師咳嗽了一下，伸手指了指正在淺眠的辻千夜，“辻同學，請你重複一下我剛剛說過的話。”
“zzzzzzz……”
“……辻同學！”
“zzzzzz……”
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得老師臉上冒出黑沉，“赤司君，麻煩你叫醒你的前桌回答我的問題。身為後桌請你下課務必告訴她以後我的課堂不允許睡覺。”
紅髮少年垂眸，聲音平靜得聽不出幾分情緒，“好的。老師。”
好學生赤司善良得伸手拍了拍熟睡中的少女，手掌碰到少女衣服的一瞬間便察覺到千夜立即僵直的身子，她猛地睜開眼，煙紫色的雙眸還帶着尚未退散的茫然，整個人卻散發著明顯的警惕——像是蓄勢待發得獵豹。
當她看到是赤司之後原本僵硬的身子才緩和下來，快得讓少年忍不住懷疑剛剛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赤司挑眉，心裏對辻千夜的數據又刷新了一遍。
“辻同學，麻煩你重複一下剛剛的話好嗎？”儘管已經用了十分溫柔的語氣，但是國文老師不怎麼好的臉色還是讓少女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糟糕……開小差被發現了……
千夜撓撓頭髮，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軟糯的聲音溫溫的，“阿諾……不好意思老師……我在倒時差……”
國文老師有些詫異，沒聽說轉學生是歸國子女啊……出於好奇她又問了一句，“那麼，辻同學是從什麼地方剛回來呢？”
“嗯？啊……剛從意大利回來，生物鐘還沒調整好，真的很抱歉老師。”
全班立刻響起了竊竊私語，原來新來的轉學生是從意大利回來得歸國子女啊怪不得身上帶着一股疏離的氣質呢不愧是歸國子女就是與眾不同之類的……千夜打了個呵欠，半睡不醒得歪頭問老師說我可以坐下了嗎？
國文老師回過神，趕緊說好的好的快坐下吧，既然是倒時差那就情有可原，但是下次一定要注意啊。
千夜眯起眼睛笑，漂亮的紫眸里閃爍着動人的光芒，“謝謝老師，您真的太善解人意了，不但外表迷人而且心底善良，彷彿夜空最美的星星般引人奪目，能夠遇上您真的是我的榮幸。”
明明是十分羞恥的話她卻說得優雅而動聽，宛若詩歌。全班同學愣了一下，下一秒立刻對這位轉學生投去敬佩以及震驚的目光，能把這麼羞恥的話說的如此光明正大，轉學生什麼的果然很厲害啊，真不愧是意呆利回來的海龜。
講台上幾十年來從沒被人用如此浪漫的語言誇獎過的老師悄悄紅了臉，心裏對於千夜的那點怨念瞬間煙消雲散，笑眯眯地讓她坐下，那之後得一節課都春風滿面臉頰桃紅的，活脫脫一枚情竇初開的少女。
所以說，恭維對於女人來說還是很吃香的。
自小在西西里島長起來的少女對於甜言蜜語信手拈來，表示哄老師什麼的簡直是小菜一碟。
然而早就看穿了一切的赤司君搖搖頭，連他也不得不佩服千夜能把這麼噁心爆表的語言說的如此坦然自若的本領，紅髮少年心裏再一次刷新了對辻千夜的認知。
千夜微笑着坐下，這個時節的空氣裹着櫻花拉出綿長的呼吸，她偏頭望着窗外藍的令人眩暈的天空，飛機拖出長長的白線將時光一分為二。
黑暗的，血腥的。
透明的，乾淨的。
——那麼，在這裏一定會是很開心的生活。。
下課鈴聲終於結束老師冗長無趣的教課，隨着老師邁出教室門口，室內此起彼伏的窸窣聲也跟着響起，千夜打了個呵欠打算趴在桌上再補一覺，上課已經勉強撐住昏昏欲睡的頭沒有跌入夢境，她可不希望下節課再被老師點名。
然而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跑過來的女生打斷了。
“吶吶，辻同學！”一雙白嫩的手拍在課桌上發齣劇烈的聲響，千夜迷迷糊糊地抬頭，面前那張元氣滿滿的臉龐立即映入眼帘，扎着丸子頭的少女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笑起來的模樣讓千夜想起以前伊恩養的某隻小倉鼠。
“我叫五十嵐梨乃，可以交個朋友嗎？”倉鼠……不對，是五十嵐梨乃少女在前面的座位坐下，雙手撐着下巴細細打量了一番辻千夜，大大的杏眸里滿是期待。
意外的可愛呢。
千夜眨眨眼，終於把腦中的瞌睡蟲趕走一些，她揉了揉因為趴着而有些凌亂的頭髮，望了面前少女半晌回神，嘴角漸漸勾起迷人的微笑。
伸手抓過五十嵐梨乃的一隻手，千夜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垂眸低笑，聲音變得蠱惑幽沉，“當然，能夠和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做朋友——是我的榮幸。”
說罷低頭，在對面臉頰通紅的女生驚訝的眼神中慢慢低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如果日後能有什麼我為你效勞，請千萬不要客氣。”
四周的喧囂霎時停止，然後很快再度沸騰起來，原本三三兩兩散落在班級角落的女生前赴後繼得跑過來很快就將辻千夜圍成一個圈，此起彼伏的聲音恨不得將天花板掀起來。
“辻同學我叫小林美嘉請務必和我交朋友！”
“走開點分明是我先過來的啊！辻君請和我交往我叫安藤理惠！”
“呀！辻君真的好溫柔好溫柔！請千萬和我做朋友好嗎！”
大腦還處於爆炸狀態的五十嵐梨乃揉着通紅的臉頰，因為過度興奮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彷彿飛進去一片碎光般流光溢彩。
天啊……明明是很平常的話，為什麼千夜說出來就讓人這麼臉紅心跳呢？！
班裏剩下的其他人——也就是男生，幾乎全都對着辻千夜投去震驚的目光，個別還含着一絲詭異的崇拜。
轉學生什麼的……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很強大啊！
辻千夜笑眯眯地坐在位子上看周圍嘰嘰喳喳的女生，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唇畔的笑容永遠維持在完美的弧度。
身後的赤司眼睜睜看着辻千夜被包圍，頭上再度冒出一排黑線……不過由於這位好學生氣場實在太強大，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一顆被雷得里焦外嫩的心……除了攥着筆的那隻手隱隱顫抖之外。
某種程度來說，辻千夜在赤司征十郎的心中，也算是烙下了深刻的印象。
——
“啊……弓道社怎麼去來着……”
撓撓頭髮，千夜抓着手中的書包站在走廊茫然得左顧右盼。剛到帝光時那個溫和得校長發給自己的帝光學生基本手冊早就不知道被塞到哪個角落，偏偏帝光佔地面積這麼大，要是到處都找一遍肯定費不少時間……啊啊，早知道應該找個同學問問來着。
拒絕了無數少女想要和自己一起回家的千夜開始後悔自己之前的舉動，至少應該拉一個女生問問弓道社的方向再拒絕的……
懊惱的少女慢悠悠打了個呵欠，轉身打算去老師辦公室問一下，也許這個時候還有沒下班的老師也不一定呢？
“碰！”
“啊……”
“唔……！”
千夜捂着隱隱作痛的額頭抬眼，一頭翠綠的頭髮首當其衝得衝擊着少女不甚清明的視網膜。
眼鏡少年，穿着校服，嗯……手裏那是啥？
看清楚少年手中拿着的東西后千夜囧了囧——會有學生拿着潔廁靈這種東西在校園東逛西逛么？！
綠間向後退了一步，趕緊望向右手一直抱着的幸運物——還好沒有摔壞，少年鬆了口氣，這才撫了撫鏡框把視線轉到那個撞向自己的女生身上。
“抱歉……”馬上恢復正常的千夜率先出了聲，禮貌得欠身道歉，“不小心撞到你，真的很對不起。”
綠間趕緊彎腰，不忘抱緊手中的幸運物，“不好意思，是我抱歉才是，是我沒有注意到你在前方。”
千夜抬頭，彎了彎眼角，“我叫辻千夜，新來的轉學生，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這位紳士的先生。”
綠間皺皺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段對話似乎哪裏怪怪的……但他還是回答了對面人的問題，“綠間真太郎，你好，辻桑。”
“綠間君真的很有風度吶，”千夜歪着頭笑眯眯地說，“您身上的紳士氣質令我沉迷，身為新來的轉學生，我可以向您請教一個小小的問題嗎？”
這下子綠間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這個女生絕對有什麼問題！為什麼能那麼平靜得說出這麼讓人害羞得話啊喂！
雖然不可否認這話對傲嬌的綠間君來說的確很受用。
傲嬌的綠間君不自然得咳嗽了下，臉上飄起一絲紅暈，偏頭不自然得說，“咳……我才沒有！你、你有什麼問題直接說就是了！”
他才不是感到高興呢！他只是看在自己撞了對方的份上才去幫助她的……對！一定是這樣！
千夜勾了勾嘴角，雙手抱緊手中的背包歪頭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實際上，我剛剛迷路了，綠間君能幫我指一下路嗎？我想去弓道社。”
弓道社？面前的女生是弓道社的？
綠間碧綠的眼眸里多了幾分詫異，但他還是保持着良好風度盡心為對方答疑，“沿着走廊向前走，走到第二個道口的時候右轉，直行二百米左右左轉，之後你會看到一個半圓形的小路，沿着那條小路走大約一百米左右右轉就會看到弓道社的標誌了。”
辻千夜：“……”
定定得看着這位認真的綠間君，少女的心裏突然掛過一陣凄涼的秋風。
她能說她其實什麼都沒聽懂么，還有那什麼左轉右轉都是什麼啊為什麼會有半圓形的小路啊當初設計帝光中學的設計師品位原來這麼獵奇么哦哦哦！就不能為路痴的學生考慮一下么！學校建得這麼複雜真的沒問題么？！
路痴屬性早就達到令人髮指慘不忍睹地步的千夜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秉承着良好的家教欠了欠身子對面前的綠間表示出真摯的感謝，將一腔血淚悉數吞下。
幫助了迷途中少女的綠間撫了撫鏡框表示這些都是自己該做的不用這麼客氣就氣定神閑得走出了教學樓朝着籃球館款款而行，嘴角帶着欣慰而愉悅的笑容——原來幫助同學是這麼幸福的一件事啊，以後一定多多益善。
身後的辻千夜默默遠目，她可不可以重新選擇，如果重來一次，她一定會說綠間君請你務必待我去弓道社拜託了而不是為我指路好么這種話！
此時已接近傍晚，周圍的教室基本都是空蕩蕩的。無奈得嘆了口氣，辻千夜認命地踏動步伐依稀按照記憶中綠間真太郎的話向前走去。
但願不要到的太晚，聽說弓道社的部長脾氣不怎麼好，要是轉學第一天就遲到指不定會接受什麼懲罰。
濃烈的火燒雲割開赤紅的天際，層層疊疊的色澤由遠及近得鑽進視野。大片的白鴿撲啦啦飛起躍入樹間，柔嫩的碧色緩緩蕩滌着草坪，綺麗夢幻的色彩將這所中學暈染的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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