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風起

180、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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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隊金甲禁軍划步而來。領頭的將軍冷冷一眼掃過,鐵青面上沒有半分溫情:“聖上有旨,凡私自離室者一律抓捕候審。”他衝著瑟縮成團的麗芳儀大手一揮,卻不曾看我一眼:“來人,綁起來!”

“慢着!”眼看幾個軍甲的手往麗芳儀身上伸,我忍不住出聲喝止:“這是錦鑾宮的麗芳儀!後宮重地,天子嬪妃,你們怎敢玷污!”

那將軍聞言目光如電,狠狠射向我:“說的好!她是天子嬪妃,你總不是吧。”我心中驚駭,但面上居然沉得住氣,定定道:“不勞諸位將軍,奴婢自然跟着芳儀小主。”說著連忙將瑟瑟發抖的麗芳儀扶起來,沖那將軍道:“小主身子不好,容奴婢扶一扶,這就跟將軍走。”

那領頭的將軍打量我一眼再不多話,貌似認定了我是麗芳儀的隨身宮女,便由着我半扶半拉着恍恍惚惚的麗芳儀跟在他後面一步一步往前走。身後的兵士們步伐統一,甲胄嘩然,自有一種無形的威懾逼着我即便萬般不願也不得不費力跟上。沒走幾步腳下的路已然熟悉的不忍直視,我閉着眼也能想見前方那座富麗華貴的宮殿是何等的恐怖懾人。

慈寧宮。

巍巍宮門前,未及傳喚麗芳儀已經癱倒在地。她仰臉愣愣望着我,忽然大顆大顆的淚珠洶湧而出,在濃麗的臉上衝出兩道深深的淚痕:“玲瓏,你怎麼才來——我害怕——”

如此方知麗芳儀是真的瘋了。我心頭髮酸,饒是在看押之下無所遁形,卻也顧不得許多,半跪着身子柔聲安慰道:“小主不怕,奴婢陪着小主呢。”

“我不要做小主了,我不要做娘娘了。我想回家,玲瓏,我要回家——”麗芳儀一頭扎進我懷裏低聲抽啜,女子嚶嚶的哭泣聲在兵甲環繞下越顯凄涼。即便我曾經對她頗多腹誹,眼下也忍不住垂淚——是為她,抑或是為自己,說不清楚。

正傷心時,慈寧宮硃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名太監閃身而出厲聲道:“傳——”

我與麗芳儀雙雙被驚得跳起,眼淚頓時無影無蹤。那押着我們的將軍揚手冷酷道:“芳儀小主,請——”

一切早已出乎我的意料。這太極宮的波詭雲聚我從來都沒有能看得清楚,尤其當望見慈寧宮正堂上那個亭亭玉立的纖麗身影時,更覺得命運的詭異叫人震驚而絕望。

寧妃,帶着她一貫的溫潤淺笑,妙麗雙目中有着不可言說的得意和狠辣——以前我看不清楚,如今卻瞧得明明白白。她弱質芊芊貌似疲累不堪,眼底卻翻出興奮的光芒:“太后抱恙,除各宮主位在此侍疾以外,其餘人等一律不準離開居所。陸昭儀,麗芳儀是你錦鑾宮的人,你可否給本宮一個解釋?”

隨後而來的陸昭儀臉色煞白,一臉不可思議的望着堂下瑟瑟發抖的麗芳儀,結結巴巴回道:“寧妃娘娘,臣妾也不知道。麗芳儀她、她自從大明宮回來以後,就一直不怎麼出門,臣妾也不知道她今日怎麼就,就跑出來了——”她眼珠斜到我身上,豁然厲聲道:“你怎麼當的差,還不快把麗芳儀扶回去!”

“慢着。”寧妃似笑非笑,斜斜望着失措的陸昭儀,慢條斯理道:“麗芳儀身子不好,平日裏無人看顧的時候尚且出不了門,怎麼今日皇上下了明旨不讓離宮,她反倒能跑出來?陸昭儀,是你宮裏的奴才出了問題,還是主子出了問題?”

“娘娘,臣妾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話音未落,陸昭儀已經嚇得跪倒在地,拉着寧妃的裙腳急急道:“麗芳儀早就瘋了,臣妾一向將她關在合歡園不讓外出,許是今日臣妾來此侍疾,那些奴才躲懶這才讓她跑了出來——是,一定如此!”她求救一般的看向我:“你說,麗芳儀是怎麼出來的?”

隨着她話音落下,二人的目光相繼落在我身上均是一頓。陸昭儀驚得忘了害怕,“咦”了一聲道:“怎麼是你?”寧妃眸色一沉,隨即面色嚴峻揚聲道:“來人,去請皇上!”

我仰起頭,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面前,垂着眼帘目光如劍:“宮女莫忘,抗旨不尊,罪當立斬。”

“娘娘是想要奴婢的命嗎?”彷彿一切水落石出,又彷彿雲裏霧裏不辨真假,我不得不痴痴問她。

而她終於推開所有遮擋,明明白白的站在眼前,帶着慣有的冰冷的微笑,一字一句答道:“莫忘,自你入甘露殿那一刻起,便該想到有今天。”

心中一空,隨之湧入莫大的恨意與不解:“奴婢不過是個奴婢,娘娘何苦如此?”

“是啊,你不過是個奴婢。”寧妃仰頭冷冷一笑,眼光投向正堂上透窗而入的明麗炫目的春光:“那麼你能告訴我,你背後的主子是誰嗎?”再垂頭望我時,眼中寫滿了志在必得的殘酷:“祭天大典上有人謀害聖駕,你抗旨潛出甘露殿,是要向何人通風報信?!”

她的話不啻于晴天霹靂,瞬間劈散了我所有的驚恐怨恨。我下意識的放開瑤瑤欲墜的麗芳儀,豎起身子追問道:“皇上可還安好?”

寧妃眉角微揚,正要開口忽聽身後沉沉一聲:“朕無事。”

皇帝緩步自後堂轉將出來,玄色朝服上那隻五爪金龍猙獰欲飛:“莫忘,你為何會在這裏?”轉眼又看到畏縮成一團的麗芳儀,眉頭更是緊皺:“太後有恙,你們不好好侍疾,這是在鬧什麼?”

寧妃從容旋身而拜,盈盈道:“回皇上,方才巡宮的侍衛發現此二人不遵聖旨,在宮中行事詭異,故而將此二人押送至此。茲事體大,臣妾不敢做主,還請皇上定奪。”

皇帝陰冷的目光緩緩劃過她的髮髻,我的面龐,最後定在那一直垂頭束手立在門邊的侍衛頭領身上:“人是你發現的,你說。”

那侍衛得令,並不敢抬頭,只是抱拳道:“回皇上,臣奉旨巡宮,走到太液池金水橋邊,看見麗芳儀與此宮女二人立於橋上,行事詭異,於是將其二人拿下,押送至慈寧宮等候皇上發落。”

“如何詭異?”皇帝聞言抬眼,終於看見努力縮成一團往我身後躲的麗芳儀,眉間溝壑越深。

那侍衛略略一頓,似是想在腹中再尋些詞藻形容,但最終還是說了句大白話:“臣等看見,麗芳儀彷彿是在跳舞——”

“跳舞?”這回答着實出乎皇帝意料,跪在他身後的陸昭儀顫顫巍巍回話道:“啟稟皇上,麗芳儀自從大明宮回來神智一直不清明,成日的胡言亂語。臣妾怕她出去惹事,就一直派人看着她,不讓她出合歡園一步。今日想是臣妾前來侍疾,宮中人憊懶,不小心叫她跑出來了。臣妾這就讓人把她帶回去——”說著便看向跪在她身後的宮女:“你們還不快——”

“且慢。”皇帝的聲音低沉有力:“麗芳儀在大明宮時確實言行有失,但朕已說了不再追究,也並不曾禁足於她。如今似你所言她神智不清,朕卻一無所知,陸昭儀,你這個一宮主做得甚好啊。”

陸昭儀聞言幾乎癱倒在地,抬眼時哀切求救似的望向寧妃,顫聲道:“臣妾不敢隱瞞皇上。是臣妾先將此事稟了寧妃娘娘,寧妃娘娘說皇上事忙,臣妾才——才——”她目光觸到寧妃唇畔那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一句話無論如何都囫圇出不了口。寧妃挑眉望她一眼,從容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的不是。陸昭儀報於臣妾的時候,臣妾曾去探望過麗芳儀,見她行為如常,只是精神不大好,便沒有將此事稟報皇上。今日之事,臣妾始料未及,是臣妾失察。”語畢她輕輕嘆道:“麗芳儀病中難免有些恍惚,下人們伺候不到任她在宮中走走倒也說得過去。”

皇帝聞言再不做追問,深沉目光如山似海的傾泄在我身上:“莫忘,你給朕一個解釋,朕原意聽。”

初初聽說聖駕遇刺時的驚涼從他緩步而出,應了那一聲“無事”便悄然消散,待到他說願意聽我說話,腹中竟然有了點點滴滴的融融暖意——眼眶微濕,只在下一刻心便又沉到森冷的谷底——縱然他願意聽,可我又如何說的清楚呢!

果然不出所料,即便我將實情和盤托出,可是浣花閣助我的小宮女早沒了蹤影,問遍甘露殿上下人人各司其職,尋不出半點破綻,守門的侍衛推說並不識得我的模樣,竟然不情不願的領了看守不力的罪責,趙明德當著我的面樁樁件件說的清清楚楚,皇帝的眸色一分一分暗淡下去,終於一揮手打斷了他的回話。

他帶着呼嘯而至的怒火與狠烈,幾步將我從地上生生拉直眼前,低低道:“朕果然錯信於人!”

說罷將我狠狠摜在地上,從喉嚨里壓出一個決絕的“查”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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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如海心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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