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幫未必“黑”
好久沒有打電話回家給父母了，那天打通家裏才安裝不久的座機后，告訴接電話的老爸，我在省城加入了一個幫派混社會，原以為會遭來一向嚴格的父親一頓臭罵，卻沒想到那話那頭的父親只是平靜地“哦”了一聲，連個反對的意見都沒提。
“爹，你知道我加入幫派的意思嗎？就是平常說的那種黑色社會呀！”我怕父親不理解，便跟他解釋道。
老父親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黑色社會是對那些違法者的統稱，將幫派叫做黑色社會有些不妥。幫派往往有自己制定的一些道義，如果嚴格遵守的話，可比一些披着合法外套的人和組織要好得多。”
我有些震驚，想不到印象中膽小謹慎的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父親見我不說話，接着講道：“幫派管理好了，不但能從某些方面為各個管理部門分擔一些壓力，關鍵時候甚至可能為為國家、為社會做出特殊的貢獻。比如解放前上海灘的青幫，就曾在抗日戰爭中立下過汗馬功勞，在後來的解放戰爭中也為解放軍出過力。”
“但我在幫派里見到了一些平常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打架鬥毆甚至出人命的事。”我試探着向父親解釋。
聽了我的話后，父親終於有些擔心的語氣了：“你加入的幫派不會像那些街痞小混混一樣，整天只知道遊手好閒、滋事鬧事吧？兒子，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就走錯了！那些組織不能叫幫派，最多只能算作流︶氓。”
“那我應該加入哪種幫派呢？”第一次聽父親談起他對幫派的認識，我忽然來了興趣，向父親提問道。
老父親在那頭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向我說道：“雲南真正的幫派，其實大多有自己正式的產業。改革開放前嘛，多是幾個大的國營企業內部，結合一些政府特殊的領導，執行自己的江湖道義以維護國家政策的落實，但由於歷史原因，所以行事非常機密；改革開放以後，各個幫派便隨企業改制分流擁有了新的產業，逐漸形成了以民營和私營企業為主的派別。但江湖大事其實仍由實際掌權者和領導元老掌控，政府要員和國營企業表面上不再與幫派有什麼瓜葛，其實仍有不少人具有幫派背景，只不過比過去更加隱秘了而已。”
我對父親的話有些震驚，從他的話音里其實我已經驗證了李宏銘老頭子所言非虛，所以我回應道：“那依您老人家的意思，我加入了幫派並非什麼壞事了？”
“只要不是加入那些把頭髮染了像個秋天的枯草、全身雕龍畫鳳、整天不務正業只知道打打殺殺、違法犯罪的流︶氓組織，就不是什麼壞事。”父親回答道。
“嗯！”我應得一聲后，向父親道：“可是幫派組織在現在這個民主和平的社會是不允許的，所以我還是有些不太理解。”
“但幫派畢竟是存在的，而且你如果加入進去就會知道，他們很多行事並不遵守表面上的社會規則。如果你真的進入了，就必須要維護社會的和諧，利用特殊的方式打擊那些更大、更深層次的醜惡現象，即使打擊不了，也要想辦法阻止，至少也要將其拉到枱面上來，讓政府光明正大地將其剷除。所以今後你一定要時刻記住江湖之大道。”父親的話易懂，但也難理解。
“我不太明白！”我知道父親的話有些婉轉，但卻越想越是高深。
老父親“呵呵”一笑，向我問道：“阻礙我們黨和國家發展的，除了先前我提到的那些流︶氓和日常的一些即興犯罪外，你知道最大的毒瘤是什麼嗎？是道貌岸然地披着人民領導、企業家外衣，卻幹着破壞社會建設的事，為了自己的聲名和富貴，將國家和人民的財產往自己腰包里塞的那類人。”
我也笑了：“爹，你跟我講這些有點離題了喲！”
“怎麼會呢，我是告訴你為什麼會有幫派，以及真正的江湖道義。”父親解釋道：“這些人往往是同流合污，從上到下扭成一團，好多人甚至就是犯法的執法者和監督者，所以一般都沒辦法將其挖出來。幫派的存在，一種是為了這些人服務達到狼狽為奸的目的，還有一種是為了打擊這類害蟲。而真正的江湖道義，絕不是為了國家和社會製造麻煩，恰恰相反，是為了要打擊這些人和行為的存在。”
我沒有立即答話，父親一向只是個安分守己的退休老工人而已，回到老家去也就是個勞命奔波的農村老頭，今天這些話從他口裏說出，我突然覺得自己對他感覺非常陌生，甚至從來就不曾了解過他。
“貳呀！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自己加入的是什麼什麼幫派了嗎？”見我沉默，父親在電話那頭輕聲問道。
我還沒回答，一直守在我身邊聽我打電話的老頭子忽然示意將電話拿給他。我之前打電話用的就是免提模式，所以父親的話他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老兄弟，還能聽出我的聲音嗎？我是你的李宏銘老班長呀！”老頭子果然跟父親是老相識。
父親怔了下后，“唉喲”一聲道：“老頭子？真的是你嗎，你還沒退休？”
“江湖平不了，沒辦法呀！”老頭子笑得一聲后關切地問道：“你在老家還好吧，身子骨怎麼樣了？”
“我還好，每天干幾小時的農活，吃兩大碗飯，傷口也不疼了！”父親回答完后同樣也是很關切地道：“你也差不多該休息休息了，別太操勞，年歲不饒人呀！”
“是呀，所以這不就慢慢交給年輕人了！但你也知道，過去的人只不過是政見不合心存二心，但畢竟還能遵從大的道義，現在卻不同了，很多人都已經失去了信仰只為一己私慾，工作更難做了，他們年輕人也不容易呀！”老頭子感慨道。
“社會在發展，國家管理也在進步，學會放手吧！要相信年輕人。”父親應該也是有些感慨的，淡淡的一句話，卻讓老頭子很感動的樣子，他關了免提，又跟父親閑聊了一陣。
掛了電話后，老頭子把手機掛了還給了坐在一旁靜靜聽着的楊二，但楊二又將手機遞給了我道：“這原本就是你的電話，現在還不打算拿回去嗎？”
我也不客氣，接過來直接裝好，但沒忘了向楊二道：“電話費可得你出，因為是你要給我的！”
“呵呵，不愧是我那老戰友的兒子，連行事作風都一樣，在經濟上很講原則。”老頭子見狀笑道。
我知道他說的“講原則”意思是我比較摳門，但也不以為意，只陪笑道：“我其實也想在經濟上氣質一些的，不過氣質是要有資本的，我一窮小子想氣質但氣質不起來呀！”
“就你那老好人的性格，一輩子也別想氣質起來。”楊二接口說了一句，逗得老頭子一起大笑。
笑過之後，老頭子正色道：“小胡貳，現在還有什麼疑問嗎？總應該心甘情願在明月幫里做好這個三哥角色了吧？”
“我父親的話雖然給我感觸良多，但以我目前的資歷和水平，我怕不但做不好這個角色，反而給明月幫、給您老人家甚至您說的正道門添亂。”我有些擔憂地回道。
老頭子卻擺了擺手道：“你的顧慮多了，如果你做不好這個角色，不至於最近幾次三番遭人暗算的，至於說添亂，我老頭子已經夠亂了，再多一點也算不得什麼。”
我不知該怎麼說，反正今天知道的這些事對我來不亞於被人追殺和暗算。見我不說話，老頭子接着道：“今後你只管放開手腳，與江湖上各幫各派較量就是。按照本心行事，見了好的人就盡量維護，見了壞人就盡量打擊便是。”
“可是什麼才叫好人、什麼又才叫壞人呢？”我看着窗外大殿前的那幾支高香幽幽地道。
“維護社會安定團結、維護國家和人民群眾利益的就是好人，反之就是壞人。”老頭子一句話向我闡明。
我忽然覺得自己身上很沉重的責任感，隨口笑道：“怎麼我感覺自己加入的不是幫派，而是一個救世主組織一般？”
對於這玩笑的一句，老頭子聽了后卻沒有笑，一本正經地道：“你以為幫派就是黑色社會嗎？錯了，特別是像明月幫這樣的幫派，只是因為不能搬上枱面而被人冠以了黑幫的稱號而已，其實黑幫不一定是為了‘黑’！”
說完后，老頭子坐在那把眼一閉，像個入定的老僧一般不再說話。楊二輕輕地碰了一下我道：“三弟，老頭子今天也累了，讓他休息一下吧！我帶你參觀一下西去寺的其它地方去。”
我起身向老頭子微微躬身後，便與楊二走出了會客廳。
“今天的齋戒老頭子除了督促大家一些江湖上的事外，另一個目的就是隆重推出你這位明月三哥，所以一會的宴席上你可是主角呢！”出了門后，楊二邊帶我走向寺后的塔林邊道：“但對於那些江湖大佬來說，估計會當場給你一點下馬威，所以為了明月的聲威，你可得表現好一點，別給我三兄弟丟臉！”
我微微一笑回道：“剛才才明白自己原來身負維護世界和平的重任，誰要公然敢向我叫板，那我胡貳定然不會給他好看！再說你不是說了，丟臉是丟我們三兄弟的臉，如果別人欺負我，你楊老二能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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