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弘治八年

第十一章 弘治八年

“公公好。”李廣一路往乾清宮行去,路上遇着的宮女太監都畢恭畢敬的向他問好。有了張道人加持,如今他是聖上面前第一得意的人,宮中之人自然無一敢於他抗衡。

還未到乾清宮,就有一個小太監迎上來:“公公看着精神甚好,可有什麼喜事?”

李廣輕笑罵道:“你到乖覺,懂得討好我了。聖上今日如何?”

“聖上剛宣了張仙師進宮,正與他暢談呢。聖上今兒正高興,公公進去正好。”

這小太監正是皇帝身邊伺候的小孩兒,名叫黃泰,他認了李廣當義父,如今也算熬出了頭。得了李廣的勢,嘗到了甜頭,他自然一切以李廣為上。

李廣聽了只管疾步進去,掀簾就見朱佑樘坐在榻上,張道人盤腿坐在另一邊,口中正講着經書:“乾坤為爐鼎,上釜為乾,下釜為坤,並取天上地下之象。這坎離指便是藥物,坎即是鉛,離即是汞;或坎為水,離為火;火即是蒸,水指藥物融為液體。”

見朱佑樘聽得津津有味,李廣就悄不做聲,站到朱佑樘旁邊去。朱佑樘見他進來問到:“那劉瑾去太子那裏了?”

“回稟陛下,正是。如今太子身邊少一個得用的人,他最是穩當不過,還是他最合適。”李廣知道他也瞞不過朱佑樘,劉瑾是他的人,也不躲着朱佑樘。況且劉瑾雖然不能與懷恩、高鳳之流相比,歪才的確有些的,給太子也盡夠使喚了。

宮中這麼多年的浮沉讓他知道,這宮中最重要的還是皇帝的信任,像他與劉瑾這般不過是順手而為,至於劉瑾能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以後他好也就罷了,若他不好,劉瑾難道就不會踩他一腳?換過來,劉瑾好,自己也不過沾沾光罷了,他不好,自己手裏的卒子多的是,還差他一個?

“劉瑾也是不錯的。”朱佑樘當然知道,李廣與劉瑾之間牽扯,只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難道這兩人還能翻出花來?

朱佑樘說完就不再說話,李廣也不好說什麼,只立在那裏。那張道人聽着兩人對話,像是宮內事務,只當做沒有聽見,繼續講自己的經:“乾卦、離卦為陽,坤卦、坎卦為陰;鼎上為陽,鼎下為陰;汞為陽,鉛為陰;火為陽,水為陰。這煉藥之法都是依陰陽變易的法則來的,要用陰陽勢力的消長來掌握火候。這便是《周易參同契》了。”

看朱佑樘聽得興緻勃勃,他又說道:“這外丹有神丹、金液、黃金三種。金丹為葯,燒之愈久,變化愈妙,百鍊不消,畢天不朽,人若服之能令人不老不死。貧道道行尚淺只能煉些延年益壽的丹藥。卻不知那些道行高深的前輩如今身在何方,若能找到,為陛下獻上仙藥,陛下就真的與天同壽了。”

朱佑樘心中半信半疑,“那樣的仙人都閑雲野鶴,一時半會如何能找到。你的丹藥就很好。”

“陛下,前日的那聚靈丹效果還好?”張道人前日獻上了兩顆仙丹,據說有洗經伐髓之效。

“那丹藥甚好,這幾日我身上也鬆快不少。你有大功。”

張道人聽了忙起身,下跪叩謝:“能為聖上解憂是貧道的榮幸,願聖上龍體康健,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廣與眾人聽了也立馬跪下,一起叩首道:“聖上大喜。”

朱佑樘這幾天心中高興,揮手說道:“都起來吧。”又對張道人說:“朕今日還有事,就不能聽仙人多講了。”

“那貧道告退。”朱佑樘又讓李廣去送他出去。

待兩人走出乾清宮到了空曠無人處,那張道人說:“多謝李公公提攜。”說完又笑着伸出右手比了兩隻手指,“我前日見着公公的兄長,聽說他們家三兒子為他新添了孫子,我心內為公公高興,也添了一份小小的賀禮送了點兒黃米,不成敬意。恭喜公公,賀喜公公了。”

過繼的兒子為自己添了孫子,李廣聽了只覺全身上下無一不舒爽,笑道:“張道長客氣,雜家在這裏就謝過道長了。如今,聖上身體漸好,雜家還要多多倚靠道長。”

“公公放心,貧道自然不會忘了公公。”張道人拱手鞠躬道:“太陽大,公公還請留步。”

“那雜家就不送你了。”李廣亦拱手。

杜若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生財之道,印刷——北京的印刷從遼金兩代就興起了,到了明代,北京更成為全國最大的圖書銷售市場,從而促進了民間印刷業的發展。現在北京的印刷作坊有幾十家,都在正陽門內大街、刑部街、宣武門裏、崇文門裏、太平倉、國子監前等處。在北京書坊中,較著名的有,永順書堂、金台岳家、更鋪門汪諒書鋪、二酉堂、高家經鋪等。刻書的品種除經、史、子集、詩文選外,還有各種應試參考用書。

只是這些印刷主要還是靠手工刻雕版,慢慢刷上去,造價高昂。如今杜若要做的就是改良技藝,看是否能用現代流水線生產的思想將一些普通印刷品的造價降下來。他做這個一是不打眼,二是籠絡天下學子。錢在古代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名聲。

正在與商鋪的掌柜商量間,杜林就過來叫他出去,說有要事。一看卻是朱厚照的信。杜林解釋道:“是太子宮中的劉偉小公公悄悄送來的,只說少爺你看了信就明白了,還吩咐萬萬不要讓他人知道。”

杜若打開信細看,瞭然心中。

弘治八年的五月至六月,連日的陰雨連綿毀壞了南京城的朝陽門,五月中的一天本來北京的艷陽天忽然下起了冰雹。

一首歌謠在京中開始流傳:

李廣老兒肚多大,黃米白米千百石。

黃者金,白者銀,李廣老兒不要臉。

倒賣鹽利多少萬,擅奪畿內多少田,

禍朝綱,獻金丹,哄得聖人團團轉。

城門倒,雹子現,李廣還能活幾年,

呀,佛爺看了也愁着臉。

明朝的人十分相信上天的預兆,當年成化皇帝要廢太子朱佑樘,就是因為泰山地震才罷休。南京乃太祖龍興之地,如今雖淪為陪都,卻依然是皇朝正統的體現,是皇帝心中的重地,如今南京的朝陽門竟然倒了,你讓朱佑樘心中如何想這件事?

自古六月飛雪象徵著冤情,北京居然五月下了冰雹,又叫人如何做想?如果沒有人將這些事聯繫到一起也就罷了,可偏偏有人有人將這些事聯繫到了一起。就讓人不得不多想了。

再說明朝的政局,朱佑樘的祖父給朱佑樘留下了三個麻煩:土地兼并,官風敗壞,邊防飛馳,讓百姓民不聊生。再加上朱佑樘那個完全不幹活的父親,朱佑樘登基前,大明王朝已經病入膏肓了。

如今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好皇帝,大家好不容易能夠喘口氣,這病好不容易服帖了一些。一聽,喲,皇帝面前又來了奸臣,好日子就要沒啦,老百姓如何干休。這首歌謠朗朗上口,不僅小孩滿大街子的唱,連大人們也隨口掛在耳邊,現在整個京城就沒有不知道這首歌謠的人。

李廣耳目也多,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他自然知道是有人故意整他,但他沒有經歷過自媒體時代,自然不知道轉移話題等等公關危機的招數。他自己也想了不少的法子要平了這件事,可是群眾的力量是無限的,等他發現這件事怎麼也壓不下去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很快彈劾李廣的奏章就擺滿了朱佑樘的案頭。

其實朱佑樘也很為難。李廣跟了他多年,他的忠心朱佑樘自然知道。李廣薦的張道長也的確得用。只是李廣貪污的事實確鑿無誤,他平生最恨貪污受賄的人,李廣是饒不得的。李廣的確該死,可是如果這件事是自己才四歲的兒子做的,那就不那麼容易辦,也辦的不那麼愉快了。

就在朱佑樘左右為難之際,京內又出了一件大事——張道長張仙人姦汙民女被人當場拿住了。

東廠稟報的人剛走,朱佑樘就癱坐在椅上,身邊侍奉的蔣琮忙為他順氣。

“蔣老兒,你說照兒是哪裏學的這一身本事?”朱佑樘知道朱厚照聰慧。雖然行事稍顯幼稚,可是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手段,直叫心驚,也叫人……心寒。

“太子雖然行事稍欠妥當,但聖上有此赤子,天下有此儲君,是天下之辛,百姓之福啊。”蔣琮不比李廣,他只忠於皇上,皇帝叫他拿,他一分也不會放過,皇帝不讓他拿,他一分也不會碰。如李廣一般淺顯,不過是殺雞取卵罷了。

“當年皇后懷他時,朕擔心壞了。只想他是不是一位皇子?還是一位公主?”說著說著,似乎自己也陷入了往事之中。

“當年皇上還裝病呢。”蔣琮自然明白朱佑樘對朱厚照這種“長江後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落寞感,只撿逗樂的站事說。朱佑樘

“當年朕是裝病,如今可是真病嘍。”他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來,“他今日也大了,兩個小毛孩子,就能做出這樣的事。朕還以為他們只是小孩兒伎倆,萬不能成事,卻不想真成了。”

“是殿下與侯爺機敏。”朱佑樘話中的自豪,他如何聽不出,只順着朱佑樘的毛摸。

“罷了,你也不要為他們說好話了。李廣就即刻拿了吧,那姓張的道士就留着。這兩個小子,能做事不知道擦屁股,我非給他們一個教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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