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075顧先生,我如果嫁你,你娶么?
下定決心的遲念第二天起了個大早。
戚月不在家,遲念得自己弄早飯,總算體會到了她每天早上有多辛苦,眼睛都沒睜開就熬粥的感覺就像是在雲端裏面烤火,迷迷糊糊,卻熱得汗流浹背。
廚房裏忙了一圈,總算把早餐搞定。
遲念解了圍裙回房,棉拖在地板上輕輕摩擦,她推開門,窗帘合得沒有一絲縫隙的屋內,昏暗幽靜,男人枕在她平日裏睡慣了的枕頭上,呼吸淺淺,睡得香甜。
看到此情此景,遲念額上的青筋,明顯地狠狠跳了兩下齪。
她走過去,霍然拉開窗帘,陽光刺得遲念睜不開眼,她下意識閃躲,看着光柱緩緩落在男人金色的頭髮上,美成了一幅風景。
遲念心跳漏了一拍,但又很快回過神來,嗯,她是很有原則的姑娘,絕不會被男色所惑件!
“天亮了!快起來!!”
男人“唔”了一聲當做回應,翻過身,繼續睡。
丫的,這麼大爺,我還治不了你了!
遲念小宇宙爆發,撩高袖子,露出兩條小細胳膊,直接去掀人家的被單,“別睡了,大懶豬!”
她兩手並用,攥着被單推男人硬實的身體,他滾滾滾,她推推推,最後,遲念把他捲成了一隻人形壽司。
“噗!”
實在憋不住,遲念將兩隻幹壞事的手負在背後,笑出了聲。
然而猝不及防的,下一秒,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因為不是自然醒,顧靖堯面上的表情並不好看,微微眯起的眼在看到遲念的那一瞬,詫異了半秒,然後是饜足,以為自己還在夢裏,他朝她笑了笑,想伸手出去,卻倏然發現自己,動不了。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垂下眼,看着纏在自己身上的小碎花被單,顧靖堯原本平靜下去的起床氣,立馬死灰復燃。
“你玩什麼呢?”
遲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死機的大腦花了好久才重啟完畢,兩片嘴唇不安生地哆嗦着,“顧……顧先生?”
顧靖堯不和她廢話,“給我解開。”
“哦哦!”
遲念慫得徹底,趕緊照辦。
但心裏卻是崩潰的。
怎麼回事,睡一覺就變回來了?
這也太隨意了吧!
最糟糕的是,自己剛才玩得太嗨,把顧靖堯給捲起來了啊!
捲起來了啊!
起來了啊!
來了啊!
了啊!
啊!
要不要命,衰不衰!
那個該死的金毛,走之前也不說一聲!
遲念舔了舔乾燥的薄唇,將害人不淺的被單抱到一邊,低頭,態度誠懇,“顧先生,其實我……”
顧靖堯正在慢條斯理地撫平被弄皺的衣服,不等她說完,忽然問,“好玩嗎?”
起先遲念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他輕描淡寫地又重複了一遍,她才十分小心地,迅速點了下頭。
雖然怕他生氣,雖然初衷並不是對付他,但……遲念沒法否認心中的小快.感啊,怕歸怕,可作弄到了顧靖堯,平常咳嗽一聲能讓柳城抖三抖的男人,她簡直賺大發了好不好!
“那下次我也試試。”顧靖堯面不改色地望着她,一本正經道,“算是夫妻情趣吧。”
夫……
遲念差點被自己的唾沫嗆死!
自己這還沒有同意哪!
是,她確實想通了,結婚就結婚,有些人勇敢過一次就不會懦弱第二次!
但是,你顧大總裁的自我感覺是不是太良好了?
說好的給夠時間讓她好好考慮清楚呢?
信不信自己分分鐘反悔給你看啊!
遲念嘟着小嘴不樂意,很明顯在給他擺臉色瞧,眼裏卻帶着盈盈笑意,但冷不防聽到顧靖堯問,“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她抬頭,看到顧靖堯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腳上,繃帶是新的,她的包紮技術一般,不用太仔細瞧就能看出端倪。
“呃……你走路不小心,撞到了。”
對他說謊了,心裏有些歉疚,但一想起昨天晚上男人揍人的那股狠勁,遲念就一陣后怕。
李睿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這事兒到此為止了。
顧靖堯“哦”一聲,情緒淡淡的,遲念的臉一瞬那樣慘白,他眼不瞎,看得見。
不想說,他顧着她的心情,但他有的是辦法知道。
“顧先生,餓不餓,早飯好了。”
遲念乖順地半蹲下.身,視線和他持平了,隨意紮起來的頭髮散了幾綹下來,又輕又細,在半空中輕輕盪着。
她人偏瘦,腰細得不盈一握,甜甜笑起來的模樣撩人心弦,哪兒還有之前兇巴巴的影子。
顧靖堯先要洗漱
,遲念扶着去的,等他從浴室出來,拾掇過的男人清爽得像是炎炎酷暑里的一絲清風。
一頭的金色褪去,黑得乾脆利落的短髮末梢還在淌水,晶亮晶亮的。
顧靖堯還颳了鬍子,下巴的輪廓更顯分明,他只拿側臉對着她,睫毛長到逆天,遲念又羨慕又嫉妒,怎麼會有人長得這樣好看。
但,這樣好看的人是屬於自己的,遲念真覺得做夢都能笑醒了。
她扶顧靖堯走到餐桌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兩個人面對着面坐下。
遲念煮了粥,有考慮過顧靖堯一直呆在國外,飲食習慣可能偏西化,就給他倒了一杯牛奶,還弄了土司,荷包蛋也給煎成了溏心的。
顧靖堯吃東西很優雅,細嚼慢咽,基本都不發出聲響。
遲念看得入了神,勺子攥在手裏,離開碗很遠的距離,攪拌着周圍的空氣。
男人吃完了土司,開始吃煎蛋,遲念以為他會拿起桌上的刀叉來用,卻不是,顧靖堯的第一個動作,是在黃燦燦的煎蛋上灑了一圈醬油。
他頓了頓,抬頭對上遲念眼巴巴的小眼神,和煦地笑,“你也要麼?”
遲念點頭,看他也在自己盤子裏的煎蛋上澆了圈醬油,抿唇偷着樂。
滿足了,遲念終於開始喝粥。
他和自己有一樣的小習慣,真好!
顧靖堯不知道遲念在傻傻地笑些什麼,他也不問,小女人的心思,興許說破了就不美好了。
他就那麼靜靜看着,帶着連他自己都覺察不到的笑意。
一頓早飯,吃得兩人的心都快化了,像灌了蜜那樣甜。
差不多要到上班時間,顧靖堯不方便動,換遲念開車。
兩個人的公司離得很近,就隔了一條街。
顧靖堯在車上和左之洲通過電話,對方這會應該已經在辦公樓大門口準備恭迎接駕了。
眼看瑞行律所近在眼前,遲念想着還是要先把顧靖堯送過去,男人卻讓她直接把車開到停車場去,他想看看她工作的地方。
“可是左……”
“讓他等着,他時間多。”
遲念在心裏給左之洲告了聲對不起,你家總裁大人如此隨心所欲,真是辛苦你了!
顧靖堯和遲念肩並肩走着,來到寫字樓旋轉門前。
“你、你真要和我一塊兒嗎?”
自己剛剛……到底是為什麼會同意讓他一起跟着來的啊?
忘了。
好像,就那麼順利成章地、自然而然地,和他一起走過來了。
遲念小心斜了一眼顧靖堯,心裏咚咚跳,這會忽然意識到,上班時間是拿來工作的,哪有人會帶個伴進去參觀啊!
自己試用期都還沒過呢!不想混了啊?
同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給淹死!
遲念自顧自糾結,卻被男人一把掐住了臉蛋,清雅嗓音鑽入耳膜,笑了似的,“都到這了你才問?”
遲念“誒喲”喊了聲疼,喊給顧靖堯聽的,跟他在一起她腦子轉得比較慢嘛!
主要是早上起來之後,遲念就不想和顧靖堯分開,她在他身邊感覺特別自在特有歸屬感,這會被拉回殘酷的現實,遲念才猛地意識到戀愛中的女人有多麼可怕。
天啊,救命啦,她還想留點智商保持點理智的呀!
想到這裏遲念伸手捶了顧靖堯一下,小打小鬧的力道,臉卻緋紅緋紅的,“你說,你是不是就等着看我笑話呢?”
“我只是找了個想在你身邊多呆一會的理由而已。”顧靖堯虛握着拳,食指抵住鼻尖,整隻手剛好遮住唇角的弧度,聲音遠遠的像是從天邊飄過來,“我沒想到你會答應……”
遲念瞬間沒臉看他了,捂住發燙的耳垂,她覺得自己快要熟了。
“遲念,原來我們想法一致呢。”顧靖堯湊近她,有些享受地嗅了嗅她發間的清香,“你也不想離開我,不是么?”
“轟——”
遲念徹底炸了!
顧靖堯又忍不住伸手過去,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蛋,吹彈可破的肌膚,手感——他正在品味手感,從後方忽然傳來一道無比煞風景的女聲,“咳咳,公共場合,注意形象!形象!”
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點,還能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的,除了顧婉之外沒別人了。
遲念連忙撥開顧靖堯的手,捂住臉,揉了兩下,邊最笨地叫人,“顧四小姐……”
解釋的話還沒脫口,纖細的腰肢便被人一把摟住,遲念順着那股力道撞進一個堅實寬厚的胸膛里,視線往上,越過男人刀削一樣的下巴,男人臉上的表情又驕傲又自信,神采飛揚的,他挑眉反問,“我們形象哪點不好?”
“噗!你牛!你本事!你有女朋友你最大!”顧婉舉雙手投降,笑得花枝亂顫,又一臉受不了的表情,“你們慢慢你儂我
儂吧,姐姐這條單身狗就先退散了!”
遲念攥住顧靖堯的一小塊衣角,臉上的粉色慢慢褪去,男人粗糲的掌心在她細軟的發上揉了兩下,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工作去吧,下班的時候我過來接你。”
“嗯。”
就連回答一個字,她都緩慢虔誠得像是在禱告一樣。
遲念剛要從男人的懷裏退出來,抬眼就看到李秀玲拎着挎包,穿過旋轉門,風風火火地就往這邊來了。
“媽?”
遲念意外,見到她那刻心情複雜,失望憤恨無能為力,卻唯獨沒有期待。
從前希望母親能多多關注自己,現在卻是怕了,遲念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來。
李秀玲重重“哼”了一聲,尖銳而諷刺地對着她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啊!”
這話分貝不小,引得路人側目。
但顧靖堯往那裏一站,神祗一般,氣場強大,沒有人敢多做停留。
遲念看着李秀玲,看着她滿臉的控訴與指責,彷彿自己對她做了多惡毒的事。
遲念抿抿薄唇,緘默,內心卻是翻江倒海。
——惡人先告狀。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把這麼過分的字眼用在養母身上。
“媽……”遲念嘆了口氣,反過來安撫她的情緒,“這裏不方便說話,你可以到我辦公室里坐坐,我們……”
“不方便?哪裏不方便?”李秀玲暗笑,“你做都做了還怕人聽到嗎?”
遲念微惱,“我做什麼了?”
“我問你,人刑名做錯什麼了?好端端的你幹嘛讓人弄折他的手?這年頭這麼好的相親對象哪裏找,就算你不喜歡,好好用說不會嗎?現在,人家天天追着我要說法,給他鬧得我都沒法正常上課了,你說怎麼辦?!”
李秀玲一番話下來,一點停頓沒有,理直氣壯地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遲念聽到最後,繃著的嘴角都開始蠢蠢欲動了,她怎麼就這麼想笑呢。
“你把那兩百萬還給他,或許就沒那麼多事了……”
“你說什麼?!”
李秀玲心裏一緊,頓時有些慌了。
遲念看她的反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往下說的,“媽,有些事咱們心照不宣就好,女兒想給你留點顏面。我都已經不追究了,你又何必跑這兒來興師問罪?”
“你不追究是你的事!現在是對方要追究你讓我怎麼辦?”李秀玲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指着她,命令的口吻,“你、你快去給人家賠禮道歉聽到沒有?”
遲念態度強硬,“我沒錯,為什麼要道歉?”
“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我聽了!從小到大我什麼不聽你的?”像是被忽然點燃了導火索,遲念情緒失控,“你說你的孩子成績一定要優秀,我就年年考第一;你說家裏條件不好要節衣縮食,我一件衣裳縫縫補補,一頓飯縮縮減減,沒有一句怨言;弟.弟出生后,你說讓我別添麻煩,我連生病都躲你們躲得遠遠的;你說我成年後不會再養我,所有開支都要用在弟.弟身上,我十八歲之後問你要過一分錢嗎?可是媽,我也會累的啊。我是人,活生生的一個人,不是機器!機器壞了還需要修呢,那人壞了呢?我壞了呢?你給修嗎?”
“我……”
李秀玲支吾。
遲念虛浮笑了一下,“我聽了你的話去相親了,然後呢?那是個什麼男人,賺的是什麼錢,你不清楚?媽,到現在我還喊你一聲媽,我就想問問你,我要是嫁了,你順利拿着錢組建你的新家庭去了,你會不會偶爾想起,被你賣掉的那個女兒?”
“不……不是的,遲念,你誤會了。這怎麼是賣呢……因為媽急需用錢,正好你柏叔有這麼一個認識的大老闆,我就去找他借錢去了,人比較爽快而已,一借就是上百萬的。媽和他聊天過程中知道他還沒娶妻,巧了,你也單身,媽心急嘛,怕你嫁不出去,就給撮合了一下,哪裏料到他會……”
遲念由得她胡謅。
有些時候,失望到一定程度,心裏會開出一朵花來,那朵花的名字,叫無所謂。
遲念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誰說我嫁不出去?”
她轉向顧靖堯,鄭重其事地問,“顧先生,我如果嫁你,你娶么?”
“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