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 116 章
三百萬的債務背在身上,別看耿天好像沒在意似的,可顧偉清楚,耿天上心了,也可以說耿天上火了。
白天傻呵呵的笑,忙忙活活的腳下不停,可到了晚上,那怕疲憊到了極點,睡着的耿天還是會嘟嘟囔囔的說著夢話。
心疼耿天的同時,顧偉也極其的無奈,耿天在找到邱大炮的時候,邱大炮也說了,不用給利息,要是耿天樂意的話,給他了百分之三的利益就行。
可耿天不願意,在耿天看來,既然說了讓武鵬全權處理,那麼一切武鵬說了算,武鵬把家底掏空甚至把倆老的棺材本都掏出來不是為了讓眾多人參與的。
武鵬的做法耿天明白,說白了就是怕人多事多,可看着明顯見瘦的耿天,別人心疼不心疼顧偉不知道,可他心疼。
好在顧偉也知道耿天這人丁是丁卯是卯,一口吐沫一個釘,既然答應武鵬,他真就不會伸手,趁着耿天在家忙活着那點薯莨,顧偉找到了武鵬。
把耿天的情況說了一遍,哭笑不得武鵬當天晚上就回到了雙鴨屯,還挺鄭重的跟耿天提出只要不指手畫腳的,他不介意有人投資。
把個心不在焉的耿天說的一愣一愣的,回過神的耿天楞眉愣眼的看着武鵬,“武哥,你說啥哪?”
這下武鵬也懵了,轉頭看向悶不吭聲的顧偉,“老七?”
微微點頭的顧偉摸了摸耿天的頭頂,“天兒,你跟七哥說,你這段時間因為啥老唉聲嘆氣的?晚上睡覺也哼哼唧唧的。”
顧偉溫和的詢問頓時讓耿天明白,忍不住哈哈哈大笑的耿天拉下顧偉的手,搖搖頭,“七哥,你是不是以為俺因為借錢上火了?”
在耿天帶笑的注視下,挑了下眉梢的顧偉點點頭,“不是嗎?”
顧偉的範圍惹來耿天有一陣的笑聲,搖着頭的耿天起身回屋抱出一個布包出來,重新做好,小心翼翼的打開布包,燈光下,一塊水波紋的面料出現在眾人面前。
眨了眨雙眼,耿朝福發現自己老眼昏花了,怎麼看着布料上的水是活的?
不確定的推了一把身邊的耿大生,“大生啊,爹咋看着那布是活的?”
耿朝福不確定的詢問讓耿大生皺起了眉頭,揉了揉雙眼,再次看向耿天已經放在桌子上的淺藍。
淡淡的水波紋好像隨風搖動,嚇的耿大生呼的一下站起身,“那、那是啥玩意?”
呵呵一笑的耿天翻轉手心,用手背輕輕蹭着淺藍色的布料,“香雲紗。”
低垂的眼帘抬起掃了一圈,“這就是號稱唯一的活面料香雲紗。”
咚的一下落地的心,耿大生抹了把臉,齜牙咧嘴的往耿朝福身邊湊湊,“那個大傻子能把他穿身上,這也太嚇人了。”
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耿大生,推開擋住視線的耿大生,耿朝福往前湊了湊,“天兒,拿來爺看看。”
哎了一聲的耿天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布包,避開桌面遞給耿朝福,入手的清涼細膩讓耿朝福瞬間瞪大了雙眼,貼近一看才發現水波紋的布料看似清透卻極其的密實。
耿朝福不懂這樣的布料是怎麼弄出來的,傳看了一遍的布料又重新回到了耿天手裏,齊齊落在身上的目光讓耿天失笑的搖頭,“不是我織的,這是老寨子留下的,本來是一整塊,但是師傅下葬后,隨着師傅下葬了,這是師傅臨終前給我的,只是以前覺得沒希望也沒拿出來,這布有七十多年了。”
邊說邊輕輕撫摸的耿天想師傅也像大寨了,那個藏在深山裏的老寨子人已經越來越少,從師傅去世后,整個畢慈卡老寨,只有不足三十人,而這三十人光老人就佔了近半。
祖祖輩輩守着大山,生活在山脈的艱苦,耿天即使沒有看到也能夠想像得到,更何況耿天還在哪裏生活了一段時間,不說跟遠古時代差不多也快了,吃的是自己種的用的是山裡尋來的,就連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也是每半年由壯年出山買一次。
那樣的苦甚至超出了雙鴨屯,曾經的曾經,耿天曾問過師傅,為什麼不離開大山,瞬間蒼老了許多的師傅看着大山,滿臉的悲涼,耿天忘不了師傅說的話,師傅說,“我們是畢慈卡,無論生死,都將生活在大山,離開了大山,他們的文化他們祖祖輩輩的守護將成為一種笑話。”
可隨着眼界的增長,耿天也看出了,畢慈卡人不是不渴望,可離開人世太久,他們已經不知道怎麼與人相處,耿天真怕,真怕有一天,畢慈卡消失。
耿天不知道連綿的大山有多少像師傅他們這樣的老寨,可耿天不忍心看着師傅守護了一輩子的老寨消失。
這也是耿天想要申請文化遺產的初衷,哪怕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繼承了師傅的夕絡流,可那畢竟是畢慈卡的夕絡流。
時代不斷的進步,可丟失的遺產與文化也越來越多,耿天不是政治家,搞不懂他們的思想,可耿天卻明白,存在即使理由,任由那些消失在歷史長河中是罪人。
“天兒,你會作嗎?”
熠熠發光的雙眼緊緊盯住耿天,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的手再次輕輕碰觸,如果說有誰能看懂香雲紗的價值,那麼只有一個,武鵬。
正是因為這樣,武鵬才激動不已,武鵬的詢問打斷了陷入思緒中的耿天,眨了眨眼睛,收回散亂的思緒,耿天點點頭又搖搖頭,“會是會,但我不是最好的,真正香雲紗製作最好的是景大叔。”
說到這裏,耿天皺了下眉頭,景大叔已經快五十了,祖祖輩輩都是製作香雲紗的景大叔也是單傳,耿天想到景大叔還不如師傅,至少不管師傅是否滿意,可他有了自己,可一輩子沒有離開老寨的景大叔甚至連個傳人都沒有。
而他那手製作香雲紗的技術與其說是師傅傳授的不如說是景大叔指點的。
不自覺皺起的眉頭讓武鵬壓下了心底的興奮,“天兒?”
知道耿天又走神的顧偉輕輕拍了拍耿天,“怎麼了?”
顧偉的詢問讓耿天抬起頭笑了一下,搖搖頭,“沒事,對了,你不是問我是不是上火了嗎?沒上火,我這幾天在配顏料,現在顏料有了,好絲綢沒有,在老寨的時候都是景大叔自己紡綢,紡綢俺是不行了,完全沒學會,可買好絲綢要去省里吧,咱這邊不認那個東西。”
“去啥省里,你沒有,我有啊,天,做吧做吧,武哥給你找好綢子。”
還沒等顧偉開口,激動不已的武鵬蹭的一下跳了出來,哭笑不得的顧偉拉着耿天往後蹭了蹭,“小武,你坐下說,天兒能拿出來就沒想瞞着大傢伙,這東西我估摸着是不能快了,要是快也不至於沒流到市面上。”
臉上的笑意一僵,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啥時候站起來的武鵬嘿嘿乾笑了兩聲,趕緊坐下,不過坐下的瞬間,武鵬還把凳子往耿天身邊湊了湊。
呵呵笑了兩聲的耿天揉了下鼻子,“武哥,你真能找到好綢子?”
帶着點點笑意的詢問,嘿嘿一笑的武鵬挑了下眉梢,“那是,你說要啥樣的,什麼顏色,多大面積,一個星期,哥給你運來。”
頓時裂開嘴樂眯眼的耿天隨即把自己的要求提出,從純色到花紋,從花紋再到圖案,耿天要了十種,怕自己忘記的武鵬還鄭重的拿筆記上。
不提武鵬怎麼去聯繫,一個星期後,特意趕到市裏的顧偉、耿天下午接到了從蘇發來的綢緞,後車座擠滿才塞下的貨品把耿天樂夠嗆。
摸摸這個摸摸那個,稀罕的不行,只是呵呵一笑的顧偉揉了揉耿天柔軟的髮絲,“這麼高興?”
恩了一聲的耿天這才把手收回來,坐直身體衝著顧偉笑了一下,“七哥,你不知道,那時候景大叔總是拉着俺跟師傅倆沒完沒了的看他做的那些綢子,說心裏話,這些料子也是好的,可照景大叔的還是差一截,七哥,有機會俺想把景大叔接來待一段時間,香雲紗市面上不是沒有,師傅活着的時候就見過,師傅看過之後一個勁的大罵,說現在的人偷工減料,省那點材料,壞了心腸。”
只要想起師傅,耿天的臉上就會不自覺浮上笑容,那種懷念讓顧偉暗暗嘆了口氣,是真的想了吧。
無聲的拍了拍耿天的手臂,看着耿天重新露出笑臉,顧偉才徹底鬆口氣。
錯開忙碌的春播,特意給手做了保養的耿天在五月中旬,正式開始動手,看天、看時辰,甚至於看布料浸透的深淺,定點定時的耿天整天整宿的蹲在自家的大院裏,而知道這時,顧偉才知道耿天特意鋪設的青石板是幹什麼用的,也算了解那幾個純木的架子有什麼用。
或曬或陰乾,足足忙活了五十天,一卷荷花圖案的香雲紗終於製作完成,當帶着荷花圖案的香雲紗被整理好並打開時,在場的所有人驚呆了。
靜靜的佇立在水中的荷花在水波蕩漾中輕輕搖擺,含苞待放的花蕊好像矇著一層薄薄的輕紗,第一眼時或許還沒有發現,但是再一看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出,荷花、荷葉、清波蕩漾的湖水全是活的。而這也是香雲紗最大的特色,第二眼美女也就是俗稱的活的面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