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別
距離上次來將軍府已過了兩日。本說好晚膳之前就回丞相府的蘇凝，硬是被外祖母和一乾親人拖着住下了兩日，白天陪着外祖母聊聊天兒，或伴着表哥外出踏踏青，四處遊玩了一番，很是盡興。兩日的時光雖然短暫，確是很充足、愜意。
今日卯時，天剛剛亮，蘇嘯天就早早的派人來，接女兒回去，他想念寶貝女兒得緊，也想親自過來，但卻有諸多避諱，況且他還要早朝，所以是無暇分身了。
蘇凝坐在鏡台前，披散着柔順光滑的墨發，任身後的曉梅打理着自己。
出於情理，蘇凝大度的讓張媽去陪自己在將軍府的親人和以前親近的老婆子嘮嗑，寬了她兩天假，這時還早，估摸着也快回來了。
這個房間是她舅舅很早之前就為她備置的，粉色調為主，很有一股少女青春活波的風格。房裏各樣傢具無不精緻，令人眼裏一亮，特別是那張寬大的木床，鋪的鬆鬆軟軟，很有彈性，這個房間裏的一切，蘇凝最喜歡的就是這張由瓔珞裝飾的大床了，睡在上面舒適的很。
這個房間無不精緻的佈局就可以看出，將軍府的人是真心疼他的，就連她兩個出嫁的表姐曾經的住處，都不及這裏的十分之一，她前世幾乎沒有仔細觀察，驕傲地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根本沒有去思考舅舅他們的良苦用心。
她真是蠢到家了。
前世的一切都已經難以挽回，既然自己能重新再來，蘇凝眼眸一縷光芒閃過，暗暗發誓，定要好好對待將軍府里這些愛護着她的人，哪怕失命，也在所不惜。
“小姐”
屋外傳來張媽有些蒼老的聲音，她所料沒錯，張媽心裏應該很是關心她的，天才露光，張媽就匆匆忙忙的回來了。雖說夏末的清晨沒有冬日那麼的冷，卻也有些涼意的，果然，蘇凝轉頭看到了張媽滿身的露水，頭髮也有些濕意。
“曉梅，去給張媽拿條臉帕擦擦。”話不多，聽在張媽的耳里，卻很溫馨。
感激地接過曉梅手裏的臉帕，張媽答了聲謝，想起了什麼，繼而道：“小姐，老爺派人來接你了，馬車已準備多時。”
“嗯，我知道了。”滿意的仔細觀看曉梅梳理順暢的髮型，起身洗漱完畢，悅耳的聲音想起，“走吧，我們去給外祖母和舅舅道別，想必爹爹很是想念我，才這麼早派人來接。”
張媽叫住蘇凝，端着剛回時帶來的紅棗粥，遞過來勸道：“小姐先喝了這碗粥罷，莫要空着肚子，一會兒車上胃疼了。”
“好”蘇凝接過粥，三兩口喝完，將碗放在桌上，一會兒自有人整理，帶着兩人去給外祖母請安道別。
一行人行走在濕漉漉的石子路上，微露臉的斜陽漸漸地蒸發了空氣中的濕氣，散發著淡淡的熱量。道邊綠柳垂絛，碧水細流，強勁粗壯的樹枝上幾隻小鳥兒清脆的鳴叫，草地上幾朵無名的小花沐浴着晨間的露水，鼻尖依稀可聞淡淡的香氣，讓人不禁心情愉悅，放鬆不已。
行至老夫人雅緻的院子，院裏的下人正在來來往往的忙碌，打掃的打掃，端水的端水，一片生機活潑的景象，卻難以聽到任何駁雜多餘的聲音，可見世家裏的下人教導的很好。不管多麼忙碌，也井井有序。
歐陽老夫人已經醒了，年紀大了，睡眠卻反而減少了，早早的起來，剛用過膳，就聽到女婿家下人來稟告說，要接外孫女兒回去。她有些捨不得，又想到將軍府隔相府不遠，小半個時辰就到了，況得了外孫女兒的承諾，以後常常來陪陪她，也就釋然了。只是聽說女婿家那幾個庶齣子女儘是些沒分寸的，她那老不休的親家又是小戶出身，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個老婆子竟聯合庶出做些欺負嫡長的蠢事！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她大將軍府的嫡長女是那些下賤沒身份的奴才欺負的嗎？也不怕折了壽，到時有什麼臉面見自己祖宗！
歐陽老夫人在屋裏憤憤的想着，臉上表情晦澀不明，為了女兒和外孫女兒，不做些什麼來回報那些下賤胚子，怎地對得起自己那粉嫩嫩的外孫女白白高燒幾日，要燒壞了身子落下病根，她們是死也抵不了凝兒半根頭髮！
“老夫人，小姐來了。”
凝兒來了？大概是來道別的吧，難得外孫女與自己這麼親近，這才兩日就要回了？
歐陽老夫人嘆了口氣，明知道外孫女還會來看望自己，卻還是有些悶悶的。
微微散發著檀香的木門被推開，一個七八歲精緻可愛的小姑娘兒跑進來，撲在歐陽老太太的懷裏。
歐陽老太太趕緊摟着她，促狹道：“誰家的小姑娘，好不知羞。”
一群下人低頭掩笑。
蘇凝在外祖母溫暖的懷裏抬起頭，嘻嘻笑道：“凝兒親近自家外祖母，誰敢說閑話？”說完還示意的握了握粉嫩的小拳頭以示警告。
“你這小丫頭，真是逗人開心”歐陽老夫人看她這神情，更是開懷大笑。
“外祖母當然要開開心心的。”忽而，蘇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屋裏一干人也停止了笑聲。
“外祖母，凝兒要回去了，爹爹派人來接凝兒了。”
歐陽老夫人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眼裏溢滿了慈愛：“嗯，相府下人已經來稟告過了。凝兒，回去后別再和那些沒分寸的下賤婢子往來了，作為相府的嫡長女，就該有嫡長女的氣勢和威風，該教訓的時候就狠狠教訓，讓他們知道誰才是主子！若是有需要幫襯的，就來找外祖母和舅舅，將軍府永遠是你的堅實後盾！”
蘇凝很感動，鼻子抽了抽，帶着微微的鼻音道：“凝兒聽外祖母的。”
“傻丫頭，哭什麼，以後又不是見不到外祖母，日裏多來看望我這個糟老婆子就是了。”歐陽老太太拿着帕子擦乾蘇凝眼眶裏的淚水，着人送蘇凝出了將軍府。
相府那輛專用馬車很是顯眼的停在門口，車夫正彎腰恭候着。
蘇凝扶着張媽的胳膊上了馬車，掀起車窗的布簾，黝黑的眸子再仔細的看了眼威武霸氣的將軍府，伸出細細的手臂向匆忙跑出來的歐陽景天揮手道別。
馬車加速行進，將歐陽景天身影甩在車后，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卻不知為何讓人感到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