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解惑
薛子楨道:“我父親生怕他狗急跳牆,到時候想出什麼餿主意來,興王殿下又是做兄弟的,到時候也兩頭為難,所以讓我過來提醒你,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新舊更迭,你萬事都要小心。”
秦子瑜笑道:“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其實殿下也和我說過,他本就沒什麼大志向,能安安泰泰過日子就成,自然不會被慶王蒙蔽,前幾日還琢磨着說,等先帝的孝過去,想把宮裏的淑太妃娘娘給接到府里來頤養天年呢。”
薛子楨笑了笑:“畢竟是先帝的嬪妃,這就要看新帝的旨意了,不過據我估計,這事成的可能性不大。”
秦子瑜疑惑道:“為什麼?”
薛子楨道:“你想想,若是皇上同意淑太妃出宮榮養,那麼馮貴太妃自然也在此列,你覺得皇上會讓貴太妃出宮么?恰恰相反,他只怕會拿捏住貴太妃,好讓慶王行事有所顧忌,這樣一來,為了公平起見,淑太妃只怕也無法出宮了。”
秦子瑜蹙眉道:“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原以為求個旨意就能成的事。”
薛子楨安慰道:“就是不成你也不必着急,淑太妃在宮裏有太后照顧,這日子也差不了。”
兩個人坐在窗下大炕上說話,霍周便坐在一旁玩耍,把兩個人的話都聽到了耳朵里,等到回去的路上,他問薛子楨:“若是慶王許諾興王,助他登基后就同意淑太妃出宮榮養,你覺得興王會心動嗎?”
薛子楨一怔,很快笑着搖了搖頭:“不會,第一。雖然淑太妃是興王的生母,在興王的心中很重要,但這和出宮榮養沒多大關係,淑太妃出宮了自然可以安享晚年,但若是不出宮,這日子也是一樣過啊,不缺吃不少穿。有太后護着。人人敬重,興王犯不着去冒這個險。第二,即便他願意冒險。若是成了,慶王不一定會兌現他的諾言,說不定還會繼續把淑太妃囚在宮裏做人質,若是不成。那可是謀逆大罪,要誅九族的。淑太妃在宮裏也保不住,所以不管怎麼權衡利弊,興王都不會聽信慶王的鬼話的。”
霍周道:“那為何你還要過來一趟呢?興王妃與薛家不是關係匪淺么?”
薛子楨笑了:“你還太小,有些事不明白。即便是親兄弟,有些話該說的還是要說,該做的還是要做。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表明一種態度。比如你想跟着我父親念書,就是我不去說,你若是時常跟着他,也能學到不少東西,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我去專門的和他說了,看上去是有些多餘,但正因為有了我這句話,他教導你念書才會更加不遺餘力啊。”
霍周有些不屑:“畫蛇添足!”
薛子楨摸了摸他的頭:“你現在還小,不明白,長大以後就明白了。”
被當成棠哥兒一樣,霍周有些不自在,搖頭甩開了薛子楨的手趴在了窗前往大街上看,心裏卻暗暗思忖着薛子楨剛才所說的話。
…………
十一月二十九,順昌帝下葬,葬在了乾陵,太子登基,改年號為順和,人稱順和帝,與此同時,一批一批的聖旨也分封下去,比如太子妃晉封為董皇后,太後晉封太皇太后,趙皇後晉封趙太后,庄淑妃晉封淑太妃,馮貴妃晉封貴太妃,麗妃晉封麗太妃,祥妃晉封祥太妃,華妃晉封華太妃,而惠嘉,惠宜,惠平,惠安四位公主則晉封為長公主。
除此之外,皇太孫晉封為太子,幾位王爺中有先帝加封的興王為安逸王,還有順和帝加封的恆郡王為恆親王,除他們二人以外,其餘人的爵位都沒有變化。
而朝堂之上也是經歷了一番大洗牌,柯光祖告老還鄉,不等過了年就把肩上的擔子都卸了下來,薛丹臣晉陞為內閣首輔,蔡文華為次輔,除此之外,順和帝又下旨讓鎮國公,崔如岳,秦方入閣協理政事。
鎮國公是薛丹臣的親家,崔如岳和秦方皆是薛丹臣的好友,屬於薛丹臣的首輔時代終於到來了!
薛丹臣的門生都得到了大力提拔,薛家也日日門庭若市,尤其是先帝御旨賜婚,將薛家的二小姐許給了太子,將來便是太子妃,再往前頭想,等太子登基,那太子妃就成了皇后,如此看來,薛家一百年內的榮華富貴是不愁的。
作為新晉的首輔千金,因為小金蟾還是個孩子,薛子楨就成了眾人競相巴結的對象,因為還沒出國孝,不好大肆張揚的宴請,但薛子楨每天還是能收到成摞成摞的帖子和禮單,上面言辭之親熱,彷彿與她八百年前就認識了似的。
對此薛子楨感到十分無奈,還和霍靈璧說笑:“這算不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霍靈璧笑了:“你整日在家待着還好些,我這個首輔的女婿在外頭,天天被人堵在衙門口,都說要請我喝酒,彷彿我要是不應,他就要含恨而亡的樣子,別提多鬧心了。”
薛子楨忍不住笑了,繼而又想起了父親說過的話,忙道:“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霍靈璧道:“你是說辭官的事?我想過了,岳父說的沒錯,我也跟皇上提了,但皇上沒同意,所以現在我也是進退兩難,我一提辭官的話,皇上就說,我和他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他是信任我也信任霍家的,讓我別多心,你聽聽,這話都讓他說了,我可說什麼?”
薛子楨也沒了主意,道:“要不然再去和父親說一說,找他討個主意?”
霍靈璧擺擺手:“我前幾日見到岳父了,他正忙的腳不沾地,沒必要為這點小事勞煩他,既然皇上不同意,那我就繼續幹着就是了,只要不出風頭,誰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薛子楨點點頭。看向他的眼神頓時有些愧疚:“我知道,肯定委屈你了。”
霍靈璧將她攬在懷中親了親:“說什麼傻話呢,我也是自願的,閑下來正好有空兒教導教導棠哥兒,他也該啟蒙了吧。”
薛子楨搖頭道:“都還不會說話呢,啟蒙那麼早做什麼?倒是霍周,我覺得你應該多陪陪他。他已經長大了。懂事了,心思也更加敏感了,即便他嘴上不說。心裏對你這個父親也是不一般的,你這樣長久的躲着他,他心裏肯定不好受。”
提起霍周,霍靈璧就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我每次看到他就會想起朱顏,心裏着實不是滋味。”
薛子楨自嘲道:“你心裏不是滋味。我難道心裏就是滋味了?他可是朱顏的兒子,每天跟着我,面上笑嘻嘻的,心裏指不定怎麼恨我呢。我又該如何自處呢?更何況後娘難為,你對他越是淡漠,他就越會覺得這是我挑唆的。心裏豈不是更恨我?”
霍靈璧忙道:“我倒沒想到這一點,倒是我連累了你。既如此,我以後都聽你的就是。”
薛子楨看他低眉順眼,言聽計從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他是你的兒子,你愛怎麼樣教導是你的事,什麼叫都聽我的,難道我叫你殺了他,你還真的去殺了他?”
霍靈璧笑道:“你這不是狡辯么,你不會叫我殺了他,我也不會殺了他,你呀,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罷了罷了,我以後多教導他就是了。”
薛子楨笑了,想想又道:“他突然說要跟着我父親念書,我也不知道他哪裏生出來的念頭,覺得奇怪得很,不過我也答應幫他去說了,明天你陪我回家一趟,如何?”
霍靈璧寵愛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都依你!”
因為前一段時間的忙碌,兩個人倒是許久沒有溫存了,如今難得空閑下來,不免繾綣一番,柔情蜜意,自不消說,只可惜,因為還在國孝,許多事情也是不得不顧忌,別的都好說,萬一鬧出了一個孩子,那面子上可就難看了。
第二天,霍靈璧果然帶着妻兒回了薛家,薛丹臣也特意告假一日,難得全家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
薛家飯桌上的話題一直以來都在不停地變化,許久之前,薛子楨沒出嫁時,談論的便是薛子楨的婚事,後來出嫁了,就談論生外孫還是生外孫女的事,後來棠哥兒和小金蟾相繼出生,話題就轉移到了他們身上,如今的話題又轉移到了至今未娶的李益身上。
剛開始時,大家都以為李益和秦子瑜會湊成一對,但後來秦子瑜成了興王妃,李益就又落單了,陳雲秀也不是沒過問過,但她上了年紀,深居簡出的,在京城也沒什麼認得的人,只好託付給了陸如英,但陸如英本身就是個不靠譜的,陳雲秀失望了兩次后就把希望寄託給了薛子楨,薛子楨的眼界多高啊,一般的姑娘都瞧不上,條件可苛刻的很,所以一直以來也沒有個結果。
其實按着陳雲秀的意思,也沒想到找個出身多麼高貴的孫媳婦,畢竟自家什麼條件還擺在這裏呢,也不敢去要求人家多麼優秀,覺得找一個能吃苦耐勞溫柔賢惠的小家碧玉便是幸運的了,但薛子楨往往提起的不是翰林家的小姐就是御史府的千金,陳雲秀也不好意思回絕,心裏明白人家肯定看不上自家,索性直接找借口回絕了。
這次又提起這事,陳雲秀便嘆道:“我也沒有什麼要求,只要人家女孩子出身清白,溫柔嫻淑,我就喜歡,門第高了,好是好,但到底齊大非偶。”
陸老夫人一聽這話就笑了:“別的都好說,關鍵是要益哥兒喜歡啊,益哥兒,你見天出門,見的人也多了,難道就沒有一個喜歡的?”
每每一提起這事,李益就很不好意思,低着頭,紅着臉,跟要出嫁的小媳婦似的,大家一瞧見他這樣子就忍不住笑,還是陸館主笑道:“我估計李益是有心上人了,要不然怎麼天天在家裏彈長相思呢。”
李益擅琴,常常在家中撫琴,大家都把他的琴聲當成一種享受,如今薛子楨一聽說他彈了長相思便笑道:“看來表哥果然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啊?”
眾目睽睽之下,李益頗有些狼狽不堪,他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薛子楨的問題,手足無措的樣子也怪可憐的,大家也就沒有繼續逼問,轉而逗起了小金蟾和棠哥兒。
如今小金蟾話說的越發流利了,而且性格也越來越活潑,十分的愛笑,你有意逗她,你還沒笑,她就先咯咯笑起來,倒成了她逗你了,那副樣子十分討人喜歡,但若是發起脾氣來也像個小惡魔一樣,叫人頭疼的不行。
陸如英就多次忿忿不平的說她看人下菜碟兒,在薛丹臣面前就乖乖巧巧的,連說話也是嬌聲嬌氣的,叫薛丹臣十分憐愛,對她也越發縱容,就是闖禍上了天也拍手叫好,但在別人面前都特別能鬧騰,還聽不得人說,你若是說她一句不好,這邊就要眼淚汪汪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因為這個,陸如英跟她母女倆簡直水火不容,都是被薛丹臣慣壞了的,如今見天待在一起,小金蟾說話又越來越順溜,兩個人也就越發的愛拌嘴,然後一齊跑到薛丹臣面前訴委屈,把薛丹臣頭疼的要命,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薛子楨小時候可是很乖巧聽話的,從來沒讓人費心過,怎麼到了小金蟾這兒就掉了個個兒,讓陸如英特別頭疼,每次見了薛子楨都要忍不住抱怨幾句。
霍周坐在角落裏,依舊是沉默着一言不發,也沒人逗他說話,薛丹臣和陸如英都很討厭他,若不是看在薛子楨的面子上,根本不會讓他踏進薛家的大門,其實也並不是因為他非薛子楨所出,哪怕是隨便抱養的孩子呢,也比朱顏的兒子要好,如今朱顏死了,丟下一個兒子倒叫薛子楨當成嫡長子來教養,那棠哥兒又算什麼?這也太膈應人了。
吃過飯,薛子楨心裏記掛着霍周的事,便跟着薛丹臣去了書房,把霍周想跟他念書的事說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