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訴說
薛丹臣聽了,果然很不高興,臉色一沉,冷笑道:“他把我當成什麼?教書先生么?他要跟着我念書,我就必須收他?有沒有說一年給我多少束脩銀子啊?”
薛子楨無奈道:“父親,霍周只是一個孩子罷了,他哪裏知道這些,我也只是來問問您的意思,知道您忙,也沒想讓您天天教導,就是素日見了指點幾句功課也行啊。”
薛丹臣冷冷道:“我可沒這麼好的心,楨姐兒,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孩子眼中的恨意么?這是一匹狼,你把他養大了,他將來爪子鋒利了,只怕頭一個就要來找你報殺母之仇呢!”
薛子楨沉默片刻,道:“我知道,父親以為我看不出他的心思么?他畢竟是個孩子,隱藏的再好,也有蛛絲馬跡可循,但我不想跟一個孩子計較,他是朱顏的兒子,但也是靈璧的兒子,棠哥兒的兄弟啊,我不能以偏概全,我是和朱顏有仇,但和這個孩子沒仇,我既然答應了會教養他,那就想到了以後的後果,他要報仇只管來找我,我不怕!”
薛丹臣又是氣又是急:“你如今怎麼變笨了?就這樣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也值得你上心?明知道是陷阱還往裏頭跳,真是太傻了!”
薛子楨笑了笑:“父親只說同意不同意吧。”
薛丹臣自然是一百個一萬個不同意!
但天底下卻沒有能拗得過兒女的父母!
薛丹臣看在薛子楨的面子上也只好妥協,陰沉着臉色道:“既如此,每逢初一十五你讓他過來一趟,不過我可事先說明,既然交給我管教。是打是罵可不許心疼,也不許護着。”
薛子楨頓時滿臉喜色,連連點頭應了,走過去坐在薛丹臣身邊,抱着薛丹臣的胳膊難得的撒起嬌來:“還是父親最好!”
薛丹臣不由失笑:“傻姑娘,你是爹的心頭肉,只要你高興。爹做什麼都願意。更何況只是教導一個毛孩子,放心吧,我會好好教導。不會讓他辜負了你的心意,更不會讓他辱沒了你的名聲,只是可惜啊,我教導的不是我的親外孫。”
提起外孫棠哥兒。薛丹臣忍不住眉開眼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了薛子楨:“棠哥兒也快一歲了。你公公沒催你們再要個孩子?”
薛子楨面色一紅,輕輕搖搖頭,薛丹臣叮囑道:“沒有就好,女人生孩子傷身。過兩年等調養好了再說,你公公只想着抱孫子,但身子骨卻是你自己的。你得上心才是。”
薛子楨連連點頭,面上卻是緋紅一片。
薛丹臣想了想。又說起了李益的婚事:“如今他倒是和恆親王交好,三天兩頭的登門拜訪,你覺得這裏頭會不會是有什麼事?”
薛子楨倒是沒想到,開玩笑道:“恆親王可是娶妻了的,難道父親還懷疑他們斷袖么?估計真的只是投緣吧,表哥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
薛丹臣擺擺手:“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李益會不會是看上了恆親王府的女眷了?”
薛子楨一怔,道:“恆親王府哪有什麼女眷,除了老王妃不就是恆王妃了?父親的意思是……”
恆王妃程綠汀的確長得花容月貌,再加上多才多藝,李益就是喜歡上了也很尋常,只是程綠汀已經成親了啊,若是被人知道了,這豈不是一樁醜聞?
薛丹臣卻並不這麼想,他意味深長道:“恆親王府除了這兩位女眷外,還有宮中的女官和宮女啊,還有丫頭呢,那可都是女子,若李益真的相中了哪個,這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薛子楨一怔,隨即細細琢磨起來了。
一出了薛丹臣的書房,薛子楨便去找李益了,李益正在逗三個孩子玩兒,懷裏抱着棠哥兒,膝上坐着小金蟾,旁邊站着霍周,他則單手播着琴弦,彈出了一串串輕快的音符,小金蟾拍着手咯咯直笑,就連霍周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看到薛子楨過來,李益笑了:“你可算是過來了,這兩個小的也太纏人了。”
薛子楨叫奶娘把棠哥兒和小金蟾抱了下去,又打發霍周到旁邊去玩兒,這才問李益:“是不是像大家所說的,你真的有了心上人了?你也知道姨外祖母對你可是擔心的很,你又是李家的獨苗,早點成親,我們不就不嘮叨你了?”
李益猶豫片刻,道:“其實我心裏也在猶豫,你說的沒錯,我是有心上人了,但是那個人是誰我若是說出來,卻不一定是件好事,說不定還會連累彼此的名聲,所以我寧願不說。”
薛子楨猜測道:“那個人是誰?是恆親王府的人么?是主子還是丫頭?”
李益目光晦澀一片,知道自己即便不說,薛子楨早晚也能查出來,便道:“那還是半年前的事,恆親王邀我去府里喝酒,誰知恆親王妃找恆親王有事,來了個丫頭把他叫走了,我一個人閑着無聊,便在外院的書房附近走動,就那麼認識了孔姑娘……”
薛子楨輕輕舒了口氣,正主總算是出現了,原來那姑娘姓孔啊!
李益卻生怕薛子楨誤會似的,急忙解釋道:“剛開始我可沒有這種念頭,畢竟是在王府,我客客氣氣的行了禮問好,這才知道她是宮裏派來王府照顧恆親王的宮女,就在外院的書房當差,我當時一聽是宮女,哪敢冒犯啊,打了個招呼就罷了,後來因為常去恆親王府,見的次數多了,慢慢的就熟悉了,就那麼……”
李益沒好意思說下來,臉上一片通紅,但薛子楨卻明白,定是日久生情了,李益本就生的俊逸,因為彈琴的緣故,身上自有一股與世無爭的氣質,再加上他平時溫文爾雅,待人彬彬有禮。屬於典型的君子如玉,肯定很討女孩子喜歡,那個宮女喜歡上他倒也不意外,但讓人意外的是李益居然也看上了那個宮女,這實在讓薛子楨覺得好奇,真想見一見那個宮女。
薛子楨沒說話,李益頗有些忐忑:“我知道這肯定會給姑父丟臉。所以就誰也沒說。本來也就是不可能的事,我也沒奢望過……”
薛子楨抬頭看着他,神情嚴肅道:“表哥。你說話怎麼能這麼見外呢,這幾年,我父親也是把表哥當成兒子一樣栽培的,表哥卻連終身大事都刻意瞞着。父親若是知道了肯定傷心。”
李益也覺得羞慚:“我覺得姑父待我很好,但我就是沒有那個本事。爛泥扶不上牆,除了彈琴什麼也不會,我就是娶了人家又能如何?我是個男人,總要立一番事業的。不能一直賴在薛家不肯走,我如此也就罷了,難道叫我的孩子也住在薛家?”
薛子楨沉吟片刻。道:“表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實也是父親看着家裏人少。冷冷清清的,遇到親戚就想留下來,恨不能住一輩子,熱熱鬧鬧的才好,表哥若是真的喜歡那位孔姑娘,我可以替表哥出面促成這樁婚事,畢竟我和恆王妃也有幾分交情的,再加上既然是宮女出身,出身門第肯定是清白的,到時候消了宮籍,咱們再正正經經的登門提親也是一樣的,等到表哥成親后,也要開始光復李家的產業了,到時候該怎麼做咱們再商議,如何?”
李益覺得很羞愧,薛家上下都待他這麼好,他卻一心想着離開,實在有點不知好歹,但此時此刻,他能對薛子楨說的也只有謝謝兩個字罷了。
過了約莫四五天,薛子楨才給程綠汀下了帖子要登門拜訪,對此程綠汀十分疑惑,如今有多少人給薛子楨下帖子想見一面而不得,如今怎麼薛子楨倒主動找上她了,她思來想去,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恆親王:“只怕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王爺覺得可能會是什麼事?”
恆親王有片刻的愣神,李益和孔蕙芝之間的事他是心知肚明的,原以為只是一場風花雪月罷了,卻想不到薛子楨這麼快就登門問罪了。
恆親王叮囑程綠汀:“你先問問是有什麼事,若是家長里短的瑣事,你看着拿主意就是了,若是大事,咱們商量了再做決定。”
程綠汀點點頭,很喜歡恆親王給予她的尊重,在這一點上,她的妹妹程青波就不如她,當初明明是她要嫁給慶王做王妃,但到最後嫁過去的卻是妹妹,她反倒嫁給了恆郡王,自打聖旨下來,有好長一陣子她們姐妹之間都覺得不自在,她心底其實也是存了幾分怨懟的,總覺得好好地王妃變成了郡王妃,心中總有些不甘心,但成親過日子,面上的風光是給別人看的,這日子好不好卻是自己過出來的,她一嫁進門婆婆就讓她主持中饋,恆郡王雖然貴為郡王,卻沒有一點架子,說話溫和,行事有理,對她也十分的呵護疼愛,相比之下,妹妹程青波雖然風風光光的嫁做了慶王妃,但慶王有野心,家裏家外一把抓,程青波既要討好夫君,又要討好宮裏的貴妃婆婆,還要對付家裏的那些豺狼虎豹一般的管事,其心力交瘁,成親不過半年,看上去就比她這個姐姐顯老了。
看着妹妹的樣子,程綠汀暗暗慶幸,也收了心專心致志的過日子,再加上現如今恆親王也成了親王,論地位來說和慶王也不差什麼,程綠汀就更加滿意了,其實她也有不如意的時候,比如有時候會聽家裏的僕婦悄悄議論,說她不如薛子楨,甚至說若是薛子楨嫁過來又當如何如何,她聽了心裏覺得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們說的沒錯,她本來就比不上薛子楨,即便不甘心也沒什麼法子,不光是她,這滿京城能比得上薛子楨的閨秀只怕一個也沒有,就是貴為公主也時常在她手中吃癟呢,比如惠嘉公主,放着好好地日子不過,偏偏和薛子楨過不去,要知道薛子楨可是馮武夷心頭的一顆硃砂痣,惹惱了她,這日子能好過么?
每當程綠汀心裏不忿的時候她就會想想惠嘉公主,一想起她,這心裏就平衡了,不是她不優秀,而是薛子楨太過優秀,這人比人氣死人,有些事還真是不能拿來比較。
薛子楨到王府的時候,程綠汀滿面笑容,帶着僕婦前去迎接,笑盈盈的與她打招呼,與在閨中時一樣,看上去親親熱熱,卻也透着一股子疏離。
薛子楨卻是很不好意思,她還是頭一次做這保媒拉縴的事,說包在她身上了,可事到臨頭就覺得怯場了,她和程綠汀寒暄了快一盞茶的功夫,從屋子裏的擺設說到廊下的花兒,還是沒說到正題上,到最後還是程綠汀看出了什麼,笑道:“咱們雖然不是特別熟悉,但好歹也算是朋友了,你有話只管說就是。”到現在程綠汀才看出來,薛子楨此趟過來是有事相求的。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薛子楨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道:“你可認識我的表哥李益?他與恆親王也算是常來常往的,前陣子我們家裏給他提了好幾門親事,他卻都不同意,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和你府上的一個丫頭生出了情意,所以我今天有些話也是難以啟齒……”
程綠汀聽了這話卻是又驚又怒,沒想到薛子楨來是因為這件事,她下意識的以為薛子楨是來興師問罪的,這豈不是說她管家不嚴,所以才鬧出了這種醜事?不免臊的滿臉通紅,又是憤怒又是丟臉,不等薛子楨說下去便騰地站了起來:“竟有這樣的事,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薛子楨見她氣的臉通紅便知道她誤會了,趕忙道:“你誤會的我的意思了,我其實是想來提親的……”
程綠汀瞪大了眼睛:“提親?是娶妻……還是做妾?”
薛子楨也覺得尷尬:“我表哥的意思是……娶妻。”
程綠汀顯然也沒想到,怔愣了片刻才斂去了驚訝的神色,道:“叫什麼名字?”
薛子楨道:“叫孔蕙芝,是在外院書房當差的。”
程綠汀點點頭,叫人去傳,不多時,人便到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