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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逸寒是何等聰明之人,府中女人你爭我斗、爭風吃醋,能夠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沒想到自己的放任竟然將這幫無法無天女人的魔爪伸向了花如墨。
嘴唇上似乎還留有女子如櫻桃般薄唇柔柔軟軟的觸感,小巧的丁香小舌小心翼翼地回應,就連握成粉拳的小手也放鬆了些,隔着厚重的布料,溫柔地扶在胸膛上。
沒想到花如墨第一次試着回應,就付出了失去孩子的代價,雖然女子蕙質蘭心,知道此事並非他所為,可是影逸寒還是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原諒沒有好她的自己。
書房內,燈火闌珊,跳動的燭光影影幢幢,照在影逸寒越發陰沉的側臉上,顯出幾分冷鷙的狠戾。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接着是門扉被推開的聲音,身着黑色錦衣的男子對着影逸寒抱拳行禮。“王爺,夕顏夫人已經帶到。”
影逸寒冷眸一凝,犀利的視線射向看起來似乎盛裝打扮了的夕顏。
“夕顏見過王爺,王爺萬福。”夕顏的長相十分清艷逼人,哪怕是在美人眾出的王府中,這種長相也是上乘,身形清瘦略顯單薄,穿了一身淺黃色碎花鋪地長裙,外罩一角黃色夾襖,許是外面下了雪的原因,銀白色落在肩膀、髮絲上,火光映在三千的青絲上,顯出幾分小女子嫵媚。
“夕顏,你給你的膽子,竟敢謀害王妃!”影逸寒並不打算與她周折,一雙宛如嵌了寒冰的冷眸,凝出冰天雪地的冷。
相比於影逸寒的盛怒,夕顏的表現太過平常,一雙靈動的眸子盈盈看着他,眼底隱隱泛着冷魅的流光,淡漠地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影逸寒沉冷的眸子微眯,眼底跳動着憤怒的火焰,放在桌面上的大手緩緩攢緊,對着站於身側的清風擺擺手。
清風會意,帶着房間內的其餘人退了下去,書房內只剩下影逸寒與夕顏二人。
在影逸寒越發冷寒的眼神下,‘夕顏’摸了摸秀氣的臉頰,纖細的手指一伸,靈活地轉動,一張人皮面具赫然出現在白皙的指間,露出一張長相清秀泛着白皙的小臉。
影逸寒冰眸緊眯,冷冷吐出兩個字。“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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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花如墨走在廣闊無垠的草原上,碧藍如西的天空,清塵純白的雲彩朵朵飄動,耳邊是呼呼吹過,帶上清新草原氣息的烈風,溫潤和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沿着被眾人踩踏處來的小路,一路往前走着,身邊是連綿起伏的高山,是波瀾壯闊的海洋,是拔地而起的懸崖峭壁,是一望無際的沙漠。
然而,這些本來令她嚮往的高山流水、宏偉的自然景觀,此時看起來卻變得異常猙獰扭曲。
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女子繼續往前走着,驀地腳底懸空整個人往下墜落,不消片刻便已墜入湍急的河水中。
冷,刺骨的冷……
冰冷無情的河水毫不留情地灌入嘴巴里、鼻子裏、耳朵里,令人窒息的難受,蒼然無措的無助,一波又一波地朝她襲來。
好難受,是要死了嗎?
眼前一道亮光閃過,一個宛如蛟龍般靈敏的身姿躍進水中,以極快的速度,詭異的角度,來到身邊稍一用力,攔腰抱起。
被灌滿水的鼻子得以呼吸,毗鄰死亡的絕境令全身發軟,雙腳軟綿綿地使不上勁兒,靠在男子異常冷硬的胸口,有力的心跳隔着濕漉漉的衣衫傳進耳朵里。
還能聽到聲音,是還活着嗎?
花如墨盈盈如水的眼眸睜開,昏黃的燭光,跳動的火焰,溫暖柔和地灑落在屋內,案上的檀香裊裊,環繞青絲迷濛。
像是還不能完全適應強烈的光線,眼眸微眯,盯着白色的床幔愣了好一會兒,意識才幽幽回來,想起了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
放於被褥中的小手輕輕攢緊,右手小指感覺輕柔的勒緊觸感,微微一愣,視線流轉,落在身側伏在床邊的頎長身影,他飛入兩鬢的劍眉輕蹙,微闔着眼睛,睫毛濃密而很長,在總是帶着異常冷漠表情的臉上投下一排細小的剪影。
此時,因為熟睡,毫不防備的樣子,單純安靜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立體而陽剛的五官,臉部輪廓分明,線條完美,長發被隨意地束起,額前落下幾縷黑髮,顯得俊美狂放,桀驁不羈。
即使閉着眼睛,花如墨仍舊從略顯蒼白的臉上,眼睛下面濃重的黑眼圈看起來已經熬了幾個晚上。
花如墨望着他,不禁想起方才那個令人窒息的夢,小腹中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就好像左胸口內被人掏空了一般,很難受很壓抑。
可,日子到底還是要過的。
這個孩子,花如墨早有心理準備,此時正值亂世,各皇子間爭權奪利,不久北國即將大亂,做為影逸寒的王妃,理應不宜生產,不宜給他留下落人掌間的把柄。只是這一天真的到來時,還是很難過,難過得想哭。
花如墨自認並非一個十分堅強的人,像絕大多數人一樣遇到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逃避,想要逃避這個令人恐慌的世界,想要逃避這個令人窒息的王府,想要逃避那個令人害怕的王爺。
只是……
花如墨的視線細細勾畫出男子冷俊酷美的輪廓,一點一點、一寸一寸,不知何時起,這個人好像悄然走進了心房。
細想起來,他對自己的傷害也只限於鳳棲宮那晚的施暴,不管出於何目的,她恨他,她討厭他,她不想理他。
自己呢?
又比他好得了多少。
花如墨雖不懂情事,但她知道影逸寒喜歡她,大概是從新婚之夜起,他就很喜歡她,影逸寒這樣生活在殺戮與血腥中的人,花如墨並不懂他的內心是什麼樣子的。
只是單從他看她的眼神,些許能夠猜到他的想法。
影逸寒喜歡花如墨。
這個事實一直被她否認,甚至以此為鍥機,對他不敬,惹怒他,也算是另一種報復,然而傷身不過外在,終究有一天能夠好得起來,傷心卻是一輩子,沒有恢復一說。
花如墨儘可能地不動彈右手,不想打破這樣靜謐的早晨,左手掙扎着從被褥裏面伸出,還未拿出來就被緊緊地抓住。
抬眸,撞入一雙布着血絲的眼,那目光深邃似海,還透着初醒時的迷濛與不解,幽幽的視線落在女子身上,眼底宛如暗潮湧動。
“醒了?”影逸寒眨了眨眼,一改方才無精打採的模樣,一張緊繃的冷峻面容似乎浮起一絲緊張與不安,冷硬的聲音不覺放緩聽起來低沉暗啞,卻有一種特別的魅力。“有、有哪裏不舒服嗎?”
他的視線落在裹着被褥的腹部,眼底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花如墨望着他,彎彎嘴角扯起一抹淺笑,輕輕點頭,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影逸寒會意,連忙來到桌前,為她倒上一杯水,小心扶起女子的肩膀,靠在自己懷裏,拿着碗送到嘴邊。
花如墨強忍着難受,喝下兩口水,影逸寒把茶杯放於床側,感覺到女子的手臂環過自己的腰身已經不見疤痕的左臉靠在肩膀上,三千青絲微微凌亂,隱約可見掙扎的痕迹,想必三天前她是十分痛苦的,只是那麼疼、那麼痛,卻不見落淚。
影逸寒心疼地抱緊她,掌心間不盈一握的纖腰,柔軟無骨,好像稍一用力便會折斷一般,令他動作放緩,小心呵護。
花如墨安靜地偎依在男子懷裏,心底莫名湧現出酸澀,鼻子酸酸的,眼底隱約晃動着淚光。
仔細想想自己好像也變了,變得一見這個男子,就會不覺得想要去依賴,在這樣的懷抱里令人異常安心。
房間內的氣氛漸漸安靜了下來,花如墨虛弱得犯困,眨眨眼睛,聽到彆扭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如墨,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你……和孩子……”
凌阡陌說花如墨身體虛弱,這個孩子恐怕會要了她的命,思前想後,影逸寒還是決定由着她去,只是恐怕又不是絕對,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相信命運的人,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待花如墨生產,他便把真氣全部輸送給她,護住心脈便可保她一命,哪怕付出的代價可能是一夜白頭,武功全非,也在所不惜。
只是,老天爺竟然連這個為她做點事的機會都沒有。
感覺到懷中動彈,影逸寒垂眸看向懷中的女子,三千青絲隨意地披散在腦後,眸光盈盈,顯出幾分深色的流光,蒼白如紙的面容透着虛弱,薄唇布着猙獰的血痕,看起來很狼狽卻不顯醜態,相反他覺得她美極了。
花如墨想要說話,嗓子還是乾澀得難受,不算靈活的手掰開影逸寒壓抑情緒攢緊的掌心,在上面細細勾畫了三個字——沒關係。
想了想,又在掌心上畫上了一個心形的圖案。
影逸寒皺皺眉頭,沒能看懂那個圖案是什麼意思,以為是南國特有的漢字,也不好意思問,會顯得自己孤陋寡聞,心下疑惑着俯身在發間印上一吻。
只是掌心間輕輕柔柔的觸感,像是烙印一般印在心裏。
花如墨太過虛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影逸寒輕手輕腳地將她放於床上,臨走之際還是捨不得地在眉心處印上一吻。
床幔掩映,女子安靜的睡顏,令人無法移步。
可是,他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不覺眯了眯眼,又站在床邊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