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他有說去哪個城市嗎?」

「沒有。」

「那妳知道他可能去視察的城市是哪一個?」

「洛杉磯和三藩市都有可能。」

「很好,妳幫我把小朋友叫起床,告訴他們,我們要萬里尋父。」

「萬里尋父?」柏莉一頭霧水。到底他們去醫院的這幾個小時內發生什麼事?怎麼夫人突然變得生氣勃勃,而且……

「柏莉,等我們一出門,妳馬上撥電話告訴他,就說我帶着小朋友離家出走了。」

「什麼!夫人,這不好吧,少爺會不高興的。」

「不會,他只會更有活力,因為他會開始想辦法把我們捉回來。」辛品萱以篤定的口吻說著。

只要他對某件事出現執着,就不容易被病痛擊垮,他一直都擁有這種高人一等的意志力,所以她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柏莉,妳順便幫我訂維多利亞的秘密,越惹火越好!我找到他后,會通知妳內衣送到哪裏。」

越惹火越好?這……這到底是想生火還是滅火?老天!算了,全照夫人的意思就是。

柏莉招來女傭,加入整理行李的行列。

兩位小朋友在睡眼惺忪的情況下,讓辛品萱趕鴨子似的拉上飛機,搭機來到洛杉磯機場,才一下飛機,馬上就讓航務局的人請進貴賓室。

辛子儀好奇的拉着紀子禮,兩人開始探起險來,倒是辛品萱利用機場提供的電話,問了柏莉后,心裏明白了。

原來她前腳一離開,柏莉馬上按她的吩咐聯絡上紀哲平,離家出走的消息讓他驚愕得無以復加。

當她過境洛杉磯,他就運用「惡勢力」要求將她留置,所以……他應該快到了!

厚重的霧面玻璃門讓人推開,果然是他。

「你怎麼這麼晚才到?」一躍起身,她衝到紀哲平面前,笑容可掬。

紀哲平一怔,原以為要面對的是怒氣,至少他把她丟在醫院,又或者她該……柏莉說她是離家出走,難道不是回台灣?

「你在發什麼呆?人家累死了,我們今晚要住飯店嗎?」她拉着他的手臂,搖晃着撒嬌。

「妳不是離家出走?」

「不這麼說你會自投羅網嗎?我現在是無業游民,離家出走能上哪?而這罪魁禍首是你耶!我已經想過,既然起因是你,我就靜待你有什麼打算。」

「來我公司上班。」

「好,我要位高權重責任輕。」

紀哲平失笑出聲,「我不曉得妳究竟打什麼主意,可是進了公司,絕對沒有輕鬆兩字。」

「你明白我壓根不是這塊料。」

他蹙起眉,「妳知道我的病情了。」

「這是借口,你得的不是絕症,只要治療──」

「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他整理她遮住臉頰的髮絲,撥到她的耳後。

「你對我永遠放不下心的。」

「萱,妳不能──」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她截斷他的話,「我最恨你老是為我着想,你想得太周密,害我偶爾想為你做些事都嫌多餘。」

她表現出的厭惡太明顯,他有點怔忡,也陷入沉默。這是第一次,她對他的行為出現言語上的反彈。

「如果妳希望,我會改進。」

「那很好,我們回飯店吧。」將柔荑穿過他的臂彎,她靠着他的肩。

她的脾氣來如風,去如雨,讓他訝異。

「小朋友,爹地來了,我們要回去啰!」走出貴賓室,辛品萱大聲疾呼。

遠遠地,他們瞧見小傢伙沖回來。

「爹地,你怎麼偷偷跑來洛杉磯?是不是要帶我們去迪士尼?」率先開口的是玩心很重的辛子儀。

「爹地,你身體好點了嗎?」紀子禮嚴肅的問。

他摟着女兒,由着她踩在自己的皮鞋上,借力行走,寵溺的態度不言可喻,對兒子則是微笑的點頭。

「看到你們身體全好了,今天我們就一家人到迪士尼玩吧!」

「萬歲!」辛子儀頻頻歡呼。

紀氏集團G.M.總公司位於曼哈頓島,川流不息的人潮,紛沓的腳步,在這裏看不見任何的遲疑和茫然,玻璃帷幕的大樓環伺讓人變得渺小,尤其在四十六樓望下,全成了小螞蟻,連汽車都變成火柴盒。

陽光燦爛,斜射進室內,讓靠近玻璃的人兒覺得懶洋洋,尤其軟軟的皮椅,放鬆一靠,符合人體工學的舒適幾乎讓她昏昏欲睡。

若是此刻再來首舒伯特的小夜曲,就太愜意了。

她像只沉浸在溫暖陽光里的小貓,嘴角幸福的微揚,此刻,映入眼帘,給他的就是這種感覺。

比起門外,忙得雞飛狗跳的秘書,她更像玩亂一團毛球的頑皮貓。

白色和黑色交織的千鳥格套裝,粉妝淡抹,她看起來非常端莊,除了不曉得脫到哪去的高跟鞋,還有早上出門還乖乖貼在她腿上的絲襪,最重要的是她不該蜷曲着身子坐在這椅子上,這讓她有春光外泄之虞。

如果進來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豈不讓人佔了便宜?想到這兒,紀哲平伸出手要搖醒辛品萱,卻只是輕畫過她的臉蛋,怕太唐突會嚇着她。

她嚶嚀的抗議,換個姿勢,再度沉靜。

側着身,她將雙臂縮在胸前,宛然賁起的白色線條,從領口可略窺一二,白皙得像軟呼呼的饅頭,他深知其中滋味,呼吸開始急促,這簡直就是折磨人。

「你身體不舒服嗎?」眨動着長睫毛,她睜開眼,原來只是闔眼小憩,她當然知道進來的人是他。

紀哲平有絲狼狽,換個坐姿,試圖掩飾、放鬆腹部的緊繃。

「你不舒服嗎?」沒獲得他的回應,她開始擔心。

他清清喉嚨,「我沒事,只要妳別再惹麻煩,我會覺得更好。」

「惹麻煩?」無辜的,她再度眨着眼,「我今天早上一直乖乖的待在這裏,哪也沒去啊!」

「昨天,妳為什麼答應讓他們將財測收回來調整?」

「他們告訴我第三季的報表和預測值相差甚多,這不就是要調整嗎?」

「財務部和會計部的人看報表角度不同,雖然會計部出來的報表獲利有趨緩的現象,甚至沒有達到預期,但在財務的角度上,只要應收周轉良好,我們可以打消預列的呆帳來調高獲利,這有很多方法可以套利,妳卻要求他們撤回重估財測,這樣會造成短線的股價波動。」

「你今天一直在忙這個?」

「我必須要公佈利多消息,這讓我另一個投資計畫得提早曝光。」

辛品萱站起身,推着他,讓他坐進椅子,自己則不顧淑女形象,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我早告訴過你,只要把我隨便安插個行政工作,你硬要我當特助,我壓根不是這塊料。」

「妳要學習──」

辛品萱將臉埋進他的胸膛,柔軟的絲料貼着臉,有點涼,好舒服。「我越來越討厭你說學習這兩個字時的表情。」她的聲音悶悶的。

他低着下巴,「妳說什麼?」他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只聽見咕噥作響,卻無法成字串。

「我說……」她猛地抬頭,叩的一聲,撞上他的下巴,力道不小。

老天!他忍不住呻-吟。

「你還好吧?」帶着歉意,她伸出小手,揉着被她撞紅的剛毅下巴,新長出來的青髭,有點扎手。

「再多來幾次,我的下巴會讓妳撞斷。」

「對不起嘛,不然親親就不痛。」很自然,她傾身,在他的傷處印下數個如蝶翼撲過的輕吻。「這樣還會痛嗎?」

他的眸中閃着流光,聲音低啞,「還有一個地方有點痛。」

隨着他越接近的臉,她屏息以待。

多麼像朵迎蝶采蜜的花兒!情不自禁,他輕囓着她的唇瓣,沾染玫瑰色的蜜糖,甚至意猶未盡的輾轉,貪求的靈舌竄動,席捲蘭窟,擷取更多的津液,勾着她的丁香舌,滑過她的貝齒,帶來一陣陣輕顫。

體溫不停向上攀升,心跳開始急促,她仿效他的動作,將小手滑進他的褲頭,拉出襯衫的衣襬,順勢向上,覆上光滑的肌膚,不禁想起他離開台灣前的一晚。

激-情的回憶讓她嬌軀顫動。

「可以嗎?」他在她耳邊輕聲問。

「抱我進休息室……」在字語末端,她曖昧的輕囓他的耳珠,聽見他突來的粗喘,她有些得意。

戀人間的呢噥相偎,不必等夜深,只要一點點肢體的小摩擦,即可燎原。

「就這麼耗着?你沒有任何打算嗎?」凱文喝着咖啡,等待他的回答。

紀哲平在卷宗上籤下名字,將卷宗遞還給凱文。兩人眼神交會半晌,他才慢慢的開口。

「你希望我回答什麼?」

「你知道我們一直要求你做治療。」

側着頭,他用手掌撐住下巴,若有所思。「我今天下午和她上床了。」

凱文一怔,「你們和好如初了?」

「這只是假象,她在同情我。」

「同情你?世界排名五十大的超級富豪紀哲平?你是這世界最不需要同情這種廉價品的人。」

「除去財富,我只是平凡人。凱文,我們認識幾年?快三十五年有吧,我們一起念書、一起玩樂,甚至我和萱的戀愛過程,你都是最清楚的。」

凱文點頭,「你還愛着她。」

「所以我怕她只是一時的同情心泛濫,甚至,想拐我去治療。她有一份道德上的壓力,而這麼做只是在消弭那股壓力。」他單手揉着太陽穴。想起下午,當歡愛過後,透過窗外餘暉,輕撫過她柔嫩的肩胛,雪白滑順的觸感,在他夢裏曾觸過多少次,卻在醒來后撲空,尤其暈黃的陽光斜射時,在她烏黑的發上形成一道光圈,就像天使。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自信心?你在併購史谷克集團時的雄心萬丈呢?甚至在面對亞洲金融風暴時,大膽的轉移資金前往新加坡,事實證明,你確實眼光獨到。怎麼這會兒卻開始畏頭縮尾,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希望能重新追求她。」

「追求需要靠體力,你不覺得先把病養好再談風花雪月會好一點嗎?」這個老朋友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啊?怎麼順序顛倒?難不成這病開始侵襲智力?糟糕!這可嚴重。

「如果她答應再嫁給我,那麼我才有重新活下去的希望。十年了,這次大概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已經等待十年,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可以虛擲,若是沒有她,有再多的十年,也只是虛枉。

「你……」凱文原來想嚴詞規勸,抬頭卻望見休息室的門有一白色衣角掠過。是她,她有聽見吧!

「如果愛她,就不要吝於說出口,言盡於此,我不管你了!」帶着負氣的口吻,凱文站起身,轉身離開總裁辦公室。

在闔上門時,他輕嘆,好朋友只能做到這個程度,至於結局,只能交給上天安排了。

心跳得好快!辛品萱喘着氣。幾乎和時速一百九十公里的車子媲美,尤其差點被凱文發現的剎那,她以為自己會閃躲不及,直撞上行道樹,下場是車毀人亡。

只是聽到他的告白,也幾乎了!

這是第一次,她聽見他坦承說愛,雖然不是面對面,感動卻沒有打折。

她沒有意思要偷聽他們講話,只是打開門后,聽見凱文的問話,她屏息以待,也想知道他究竟有什麼想法,但萬萬沒想到會聽到真情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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