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洞中兩月

四、洞中兩月

從清晨開始落下的小雨把周圍的一切都染上層晶瑩,雨中,緩步走着兩個人;前面帶路的是老冤頭,這麼早就從他那酒味瀰漫的小屋子裏出來,在老冤頭可不是經常的事情。

跟在後面四處查看的,是小石頭;把老冤頭叫起來,雖不很困難,也決不件輕鬆的事情,所以他現在臉上很得意,甚至順他鼻樑滑落的雨水也在分享着他的得意;所以老冤頭走在前面,就是為了不看到副那小人得意的樣子。

苟氏酒庄前院與後院之間,是一條寬闊的林蔭大道,松樹與柞樹分列兩旁交錯形成深密的樹林;這兩種樹木平時少在一處,苟氏酒庄卻把它們種在白龍山下,溪水在林間徘徊,涵養着樹木的根系。

拐過最後一個山坳,就看到那個著名的苟氏酒庄的山洞,一條小溪從洞中流出。

山洞也有兩丈多寬,黑黝黝看不出有多深,洞口上方,懸挂着一道皇封,在這個地方,除了皇帝和苟氏酒庄的人,多大的官都沒用。

兩個身穿校蔚服侍的軍人,帶着二十多個墨猷衛立在山洞兩側。都穿着牛皮軟甲,腰懸刀、背勁弩,煞氣十足。

洞外還有四個年輕人,在兩個與老冤頭相仿的老人帶領下,正恭立在溪水旁。

“老冤頭,三年才送一個弟子進來?你也真夠懶的。”一個老人打着哈哈,邊說邊看小石頭;“這孩子,看起來年紀小了些。”

“是了,我是比較懶散;哪比得了你們,一年兩個;送也得了不少好處吧?呵呵,說笑了。我老冤頭要就不送,既然送進來,就一定是好苗子。你們信不信,今年這五個孩子中,最有出息的,八成就是這小六子了。”

老冤頭說著,還勾着小六子的肩膀,比起個頭,這五個半大孩子中,是小六子最高。

另四個小夥子也看向小六子,眼睛裏有好奇也有不服,還有些嫉妒。都是心氣最傲的時候,少年人總要爭個高下。

時辰到,山洞內走出兩個白衣青年,先到墨猷衛那裏交代一番,才跨過小溪來到這邊;竟看也不看三個老人,對五個少年一擺手:“五位師弟,時辰到了,請進。”

小石頭回頭對老冤頭笑笑:“你不進去?”

“你去你去,這裏面我是進不去的,記得我說的話,要耐得住性子。”說著,老冤頭還看向山洞內,眼睛裏充滿了希冀。

“小師弟,快走吧,師父們都在等着呢;他們是不能進去,所有違反了規矩的人,只要被趕出來,再也不能進去半步。”

說話的是個面孔黑黑的年輕人,個子還沒小石頭高,聲音卻很渾厚,說完,前面帶路就走;小石頭回頭看一眼外面的雨天,跟在最後,進了山洞。

裏面的路很寬敞,光線也沒外面看的那樣暗淡,山洞的兩側隔不遠就點兩盞風燈,照出一片黃芒;每個點燈的地方都有個洞口,也不知通向哪裏。

過了第一個彎,前面帶路的年輕人放慢腳步,黑面那個等他們跟上來,笑笑說:“既然進了這個門,今後大家就是師兄弟;有些話要說到前面,如果你們不守規矩,下場就是帶你們來的老前輩那樣。一會兒,師父們會給你們說規矩,想要個好前程就不要亂說話。”

“師兄,都是什麼規矩?老冤頭是因為什麼被趕出去的?”小石頭終於忍不住問,他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老冤頭竟然也曾經是這洞裏的。

“規矩不多,門規十八條,條條都要遵守;最要緊的只有三條;一是不能貪財戀勢,以技結黨;二是,不得仗技欺人,與常人拼狠斗勇;三是不竟師父允許,不得沾女色。犯了這三條,誰也救不了你,外面那三個前輩就是違反了這三條才被趕出去的。”

小石頭聽完,暗自發笑,苟氏酒庄這第一條規矩最無聊,他們不就是依仗皇帝的寵愛才有如此勢力?不過,苟氏酒庄修鍊的是什麼,小石頭也明白了個大概。

洞越深,空氣卻沒那麼悶,走了沒多久,小石頭就把身邊的人分為兩派,與他一起的是個壯實少年,也姓劉,叫劉竟。

閑來無事,小石頭與對方拉起淵源,幾句話下來,轉了七、八道圈,小石頭就成了劉竟的遠房六叔。

帶路的青年笑着回頭看一眼小石頭:“你就是劉歡?”

“正是,請問師兄貴姓?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剛問你一句,你就有兩句等着,一點也不吃虧;我叫劉劍秋,如果照你這樣算,應該是比你還高兩輩。進了這個門,就拋開外面的一切,大家都是是兄弟;我和這位苟師兄是你們這幾個的管事,今後百天內你們都歸我們管。”

苟師兄依舊在前面走,都沒回頭看他們幾個半眼,想來也是個驕傲的人。苟姓和劉姓是這周圍的大姓,互相都帶些親戚;今天進來的五個人中,小石頭和劉竟姓劉,另三位卻都姓苟。

小溪一之蜿蜒在洞側,越向裏面,空氣中的酒味越濃,拐過第二個彎后,眼前豁然開朗,燈火大熾,竟是寬闊達百十丈的廳堂。

百十盞銅燈,把這個洞中廳堂照得通明,大半步的空間被數不清的木架佔據,木架上下都排滿酒罈。

一群穿褐色衣衫的人正在木架間來回奔走,少年老年都有,把一車車酒罈從木架上搬來搬去;只有三個穿灰衣的壯年人在說笑,看他們進來,嚴肅起來。

小石頭等五個在並排在他們前面站好,為首一個沉聲說道:“你們經過考驗進這山洞,才是過了第一關;每個月都有幾個人進來,真正能留在這裏的不到一半,能進入門牆的更少。”

“請問各位前輩,這個——這個——,咱們這是什麼門派?”小石頭終於忍不住,把這個憋悶了很久的問題問出來。怎麼看,進來都好象是在做工,說那麼嚴肅,就感覺很奇怪。

小石頭感覺好受了,周圍的人都奇怪的看着他,連與他一同來的四個也在那樣看着他,卻都不說話。

“你們知道?”小石頭好奇的問身邊那個壯實的少年劉竟。

劉竟只搖搖頭,誠實的臉上還帶着憨厚的笑。

“來這裏的第一條規矩,不該問的不能問,該你知道的,自然有人告訴你。你們的考驗還沒完,師兄會把這裏的規矩仔細講給你們聽。”這次的聲音就很嚴厲了,一直被訓斥了半柱香的時間,小石頭還是不知道這裏是什麼門派,真正的規矩是什麼。

好在,小石頭是心懷叵測的人,對這些還能低頭忍受,直到領到腰牌,被劉劍秋師兄帶到一個偏僻小山洞裏,小石頭還在心裏罵那傢伙的娘。

山洞分為內外兩部分,真正釀酒的還在後洞,這是兩個月過去后小石頭唯一搞明白的事情。

每天,小石頭和劉竟一道,用一輛木車把從後面送來的酒,分類後送進不同的洞中貯藏;從后洞送來的酒分為三種罈子裝,黑色罈子裝的酒應該是最烈,沾火既燃,量也最多,這樣的酒不算金貴,小石頭想邯鄲送的,就是這樣的酒。

土黃色酒罈裝的酒就柔和一些,酒味也醇厚些,這樣的酒據說是供應苟氏酒庄自己的酒鋪的,這幾年,在洛陽和周邊大城,苟氏酒庄開不不少高級的酒店。

最後一種是高貴的御酒,用藍罈子裝,泥封山都有印記;小石頭在風陵渡時,墨猷衛每月送來的就是這樣的罈子。

三種酒,分別存放在不同的大山洞,三個師父各管一個山洞,他們上面還有個管事的,不過,小石頭見三個師父都難,更別說見更高級的人物了。

還有,就是老冤頭喝的尾酒,這樣的酒就淡很多,都是用大罈子裝好,放在最門口處。墨猷衛和庄園裏又些頭臉的,喝的就是那樣的酒。

他們五個新來的住一個小洞,在山洞西邊的一條巷道里,這樣的小洞這裏有很多;只與他們一起幹活的就有四十多人,都住在這條巷道里。

連那劉劍秋也屬於前洞的,進來后就換下瀟洒的白衣,與小石頭他們一起干起了活計,不過他不幹搬運這些粗活,他負責記錄帳目。

比他們再高級些的人,就是那些從內洞送酒出來的,小石頭仔細算了算,好象也有同樣數目的人。

山洞中也不是見不得陽光,每天,他們這些被稱為前洞的人都會有段時間,到西邊一個山谷中學習喝酒。那三個壯漢就是師傅,至於心法,在小石頭看來也稀鬆平常;不過大家都練的很用心,小石頭也只有裝樣子。

至於那個小美人,小石頭再沒見過,也不敢打聽,他把全部希望都放在洞內每百天一次的考量上。那時,后洞的長老們會來挑選徒弟,他們這些前洞的人會有機會進入后洞。

唯一的考量標準是看誰肚子裏修鍊出酒蟲,這可讓小石頭有些為難,按照這個標準,他現在就可以出洞了;小石頭已經有個拳拳酒心,這輩子也別想再修出個什麼酒蟲出來。

不過,比起喝酒,小石頭和沒怕或誰,到時候,機會總會有的。

小石頭他們住的這個山洞裏,一共是六個人,當家的就是劉劍秋。他進來已經兩年,修鍊的酒蟲卻還是粟米樣大,這已經很不容易了,連那三個很威風的師父肚子裏的酒蟲,也不過蛆蟲大小。

小石頭也奇怪,按說,這樣好的條件,這洞裏的人進來前又經過挑選,每個人都應該是酒鬼了。自己研究后,小石頭以為,是每天他們喝的那些酒太烈了,且酒中的精氣也太微薄,用這樣的酒培養酒蟲還不如用淡些的無花酒來的快。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心法,很明顯,小石頭體驗后認為,這個心法與自己學的類似,卻少了些東西,一些很關鍵的練酒的心法。

修鍊酒星之術,離不開練酒,不學練酒,修鍊酒蟲就慢好多。

這樣的日子,對小石頭是折磨,好在他也學會了苦中取樂,每天大部分活計都被他侄子劉竟幹了,就是推車,也是壯實的劉竟出力,小石頭在旁邊裝樣子。

小石頭常說:“侄子啊,遇到我,你就算遇到貴人了。”

劉竟實在是老實,他天生一身蠻力,一副直性子,幹活不怕,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每天不好好乾活也不好好修鍊的遠房六叔,整個一懶散像,哪裏有半分貴人相?不過,既然大家都姓劉,劉竟又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氣,也就湊合了。

一個洞住,另三個姓苟的就複雜多了,要不是洞主張劉劍秋,他們三個“狗”就能互相咬起來。主要是因為,有兩個“狗”有些來歷,好象以前也修鍊過些酒術,最倒霉的就是那叫苟童的,他出身貧寒,沒那兩個根基深,卻感覺自己姓苟,不肯與小石頭他們結伴,互相就很不團結,甚至連洞主也不看在眼裏。

在前洞裏打雜的人中,姓苟的真還沒幾個,多是姓劉的和幾個雜姓。

小石頭某天無聊,探察了下這那一下他們的酒蟲,恩,有些根基了。心裏不滿意,就藉機會把他們本已快成型的酒蟲削弱了點。

洞中的日子不缺酒,只要想喝,黑罈子裏的酒隨便喝;小石頭卻漸漸壓抑不住自己的酒心,他需要大量的酒把自己泡起來修鍊一下,哪怕一會兒也好。這時小石頭才明白,一入酒門回頭難,自己還是沒有自由。

這天,小石頭實在忍受不住胸口的悶跳,找機會支開劉竟,推着一輛小車就走。

車上裝了四罈子酒,這些都是最烈的黑酒罈,重量也不少。

在一個拐彎處,小石頭早就看好了一處好地方;那裏是一處低凹處,每次大家推車過來都要小心些.這些天,小石頭暗中又刻意加深些,剛好能使他瘦長的身體縮進去,只要酒夠多,這裏面還是能把他泡上一泡的.

一行十六輛車正在運酒,小石頭在最後一輛,前面,是與他一個洞住的苟姓弟子,快到拐彎時,小石頭裝做腳下打滑,猛然把車撞向前面的車.

每輛車上六個酒罈,兩輛車撞在一處,也有六個酒罈破裂開,裏面的酒大部分流進石窩裏。洞中酒氣四溢,前面的人不知後面出了什麼事,車隊繼續前進。被撞了一下的苟童,也被小石頭弄昏過去。

小石頭悶哼一聲,身體撲進去石窩,盡量讓濃烈的酒液遮蓋住自己的身體。酒液剛尚少,小石頭乾脆又打碎了兩壇。

烈酒就是比無花酒泡起來勁頭大,小石頭剛舒服得呻吟一聲,前面就傳來一聲詢問。

“誰把酒車推倒了?快去看看人傷着沒?”

婉轉動聽含三分嬌媚,正是那小美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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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國色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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