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試酒

二、試酒

小六子正是小石頭,他混進苟氏酒庄的辦法,還是石老實策劃的。

大頭鬼摩蘇和尚說的沒錯,搞陰謀這樣是事情,還是石老實來的周密細緻。

臘月里,車宿鐵秘密來到風陵渡,其意思竟是想讓石老實到塞外。

隆寰八年,也就是去年,庄懷王派使臣到木達國,送去大批財務糧食,並把玉成公主下嫁木達可汗。木打國位於沙漠西到絲路南的區域,距離中原最近。國力雖不怎麼強,也有五萬兵力,且都是騎兵。

木達可汗更是個牆頭草,十年前為了討好車宿鐵,借打賭把女兒輸給了小石頭為侍女的,就是這個木達可汗。

得到庄王朝的支持,木達可汗腰板硬實起來,開始四處拉攏周圍的小部族,隱約有與車宿鐵分庭抗禮的意思。

這一來,西域的局勢微妙起來;吐庫族雖然強大,號稱鐵騎十五萬,但十幾年前的那場血拚使族中人口大減,真正當的用的不過七萬餘眾;吐庫族下一代成長起來,至少還要三年時間。

現在駐紮在玉門關外的十萬吐庫騎士,幾乎就是吐庫族的全部家當,為了卓公主和中原這近兩萬族人的後代希望,車宿鐵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輕易在西域起戰火。

如果為了別人,小石頭萬不肯來這苟氏酒庄。一年多前,小石頭知道自己練不了高明的武學,就不在干那酒觀掌柜;在風陵渡混得正舒服,帶着猴子老虎滿山跑,經常獨自活動在凌雲頂上,自由自在毫無拘束感。

這一年,他也習慣了這傲嘯山林的山野生涯,連過年時諸明揚將軍來拜會六王爺,也沒見到小石頭。

但車宿鐵是小石頭最佩服的人之一,在他心裏,自己這個威風的舅舅比石老實可厲害多了。

車宿鐵在風陵渡喝了朝廷給小石頭送來的御酒後,以為這酒是石老實造出來的,當即邀請石老實到庫勒城開酒庄;他以為,這樣的酒在天山左近的苦寒之地會大受歡迎,來往的客商能喝到這樣的酒,不會在乎多掏些酒錢。

這才有小石頭來到苟氏酒庄,其實,這是石老實使的激將法,小石頭這一年實在是太悠閑了;練酒不好好練,書也不好好看,每月只湊合著練一次,那還是為了自己的酒心不倒退。至於那虹炎酣燃,任憑雲霄道士和市老實百般勸、千樣哄,小石頭依舊整天玩耍,他根本就沒打算去練。

卓公主也同意,她是不忍心管教小石頭,只要小石頭帶着那六王爺的牌子,就是在苟氏酒庄混瀉了底,也沒人敢對他怎麼樣。何況,還有裝神弄鬼的雲霄道士和摩蘇和尚暗中保護,能把苟氏酒庄的造酒術學過來,大家都有好處。

別人家的後院不過是片花園什麼的所在,在苟氏酒庄,後院的意思就不一樣;半個白龍山都是苟氏酒庄的後院,那在山下洛水畔的諾大建築群,全是苟氏酒庄的前院。進出後院的通道是由朝廷派來的墨猷衛在把守,那是一座山洞,苟氏酒庄釀酒的秘密,就在那山洞中。

前院的活路其實也很多,粗細煩雜都有,但是方圓幾十里內想有個前程的孩子,都夢想着進入苟氏酒庄的後院。在這裏,那是比中狀元還榮耀的事情。

前後院的夥計待遇也不一樣,其中多有在朝廷監酒司當官的,有幾個竟是五品官職,這就使周圍的人都看紅了眼。

苟氏酒庄規矩,進入酒庄不夠三年的夥計,不能進入後院。凡進苟氏酒庄入後院的,必須在十八歲以下,過了這個年紀就沒機會進入酒庄後院,也就接觸不到苟氏酒庄最神秘的造酒術。所以,小石頭才那麼著急進入後院,但能否進去,也不是一個大帳頭說了算的,還要經過苟氏五老的法眼,那是五個挑剔的老頭子。

據說,連苟氏酒庄莊主、監酒侍郎苟仲,見了他們也要客氣些。

第二天一早,小石頭依舊來在料場,老冤頭還在房內呼呼大睡;小石頭樂得清閑,坐在門邊石几上曬太陽。到半晌午了,老冤頭還沒起來,只聽到屋內鼾聲不斷,似乎他這一覺要睡到天荒地老。

小石頭閑極無聊,忘了母親和石老實的一再叮囑:不能顯露他的本事。發一點淡淡綠芒,探測老冤頭的身體;在他想來,老冤頭喝了那麼多年酒,身體內怎麼也該有個酒蟲之類的玩意兒。

綠芒剛接觸到老冤頭,小石頭就吃了一驚;這傢伙肚子裏果然有個酒蟲,竟比石老實的還胖實一些。酒蟲被綠芒催醒,蠕動起來。小石頭奇怪了,這傢伙,原來也是個練家子;心裏就加些小心:邯鄲送酒回來的時候,老冤頭的酒斷了兩天,雖然表現出些異樣,卻沒象石老實和兩個怪物那樣難以忍受,這是什麼緣故?

小石頭剛收回綠芒,老冤頭也醒了來,伸手從床邊的酒缸里舀一瓢酒,“咕咚!咕咚!”灌下,舒服的嘆息一聲,這才起身下床。

“你這師傅是怎麼當的?讓我在這裏呆坐一上午。”老冤頭一開門出來,小石頭就跳將起來,去糾他的鬍子;“還說讓我早些來,我倒是來了,你可好,睡到這會兒,一會兒管帶罵人,你可要擔待着。”

“冤枉啊。”老冤頭一開口就是冤枉,小石頭這兩月也聽了幾千次,早不在意那麼多。

“我是為你忙了一夜,剛才睡下;大帳頭說了,午時前有些空,讓帶你過去;現在——;”老冤頭躲過小石頭的手,看看天;“還好,時間正好,等我去方便完就帶你過去。”

哼哼唧唧又半晌,老冤頭總算收拾好了,帶着小石頭走向後院;料場的人都忙得熱火,也沒人管這師徒倆的閑事。

“見了他們,你可要好好表現;不該說的話就別說,該說的也別說。”路上,老冤頭總算端起師傅架子,教訓着小石頭。

“是了師傅,我會注意的,只不過,沒見過你這樣的師傅。不該說的別說,該說的也別說,那不就是讓我做啞巴?”

“冤枉啊,我那是這個意思?還有,不管今天成不成,你千萬別叫我師傅了。”

兩個鬥着口,來到山邊一處院子前;森森綠樹隔斷了外面的聲音,繞過影壁后,小石頭就看到三個人。

最吸引小石頭注意的,當然是坐在右手的那位窈窕淑女了;不過這個淑女裝扮的小美人,如今正做着不很淑女的事情,端一玉杯飲酒。小石頭在五丈外就感受到那酒的味道,勁頭頗大,這時看到凝在美人紅唇旁的一滴酒珠,竟是翠綠顏色,映着玉面兩朵嫣紅,婉轉一雙明眸,雖只有十四、五年紀,眉目間的風情飄散,把個小石頭看痴了。

“二月雪還是不成,酒味又變了,書上說酒成不成,要經曝晒旬日酒味不動,看來還是哪裏不對。這酒中的香味淡了,酒味也淡了。下月綠汐姐姐就來,難不成這次又敗給她?大伯伯,松兒輸贏小事,落了咱苟家威風可是大事;你要知道,咱已敗兩年了。”美人的聲音里,還隱含着兩分酒意,小石頭正在品味,另一人開口了。

“你就是小六子?難得老冤頭極力推薦你,說是能一次能飲半升尾酒?”

說話的是個精瘦老者,精神卻很健旺,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小石頭,招手道:“來,讓我看看你,這樣子,哪裏象十七歲?不是劉帳頭說,誰也不相信。老冤頭,你說的就是他?”

“正是他,小六子,見過大帳頭。”老冤頭說著,碰一下他,小石頭清醒過來,想到要乾的事情,低眉順目走過去,恭身一揖:“劉歡見過大帳頭,小子真是十七歲了,不過這兩年在廣林寺吃齋,所以——所以。”

“嘻嘻!”小美人剛端莊些,聽小石頭這樣說,掩口笑起來:“如此說來,你還是個小和尚?為什麼又來莊院裏尋事做?莫不是偷吃葷腥,被師傅趕出來了?不守規矩的,我們可不用。”

“冤枉啊!這個——這個。”小石頭這時謹記石老實的交代,不可鋒芒太露,挑選着用詞,馬上把老冤頭的詞用上了:“不關我事,臘月里,廟中換佛衣;師父貪心了些,對田善人多報半丈尺寸;這個——佛衣就拖到蓮台下。偏那天晚上北風大,把佛衣吹到香燭上,燒起大火;後半夜廟就塌了。師父和師兄都那個,那個——那個了。”

“真箇是老冤頭的好徒弟,連這句都說的一樣。”小美人飛一眼老冤頭,繼續審問小石頭:“那個——那個,小師傅,你怎麼沒那個?當過和尚就有法號,你的法號叫什麼?”

對於小美人的詢問,小石頭受用的緊,也不在意對方語氣中的調侃:“這個,俺只是沙彌,還沒法號;師父叫我慧空,就是窮盡智慧求證大道的意思。”

大帳頭一直在打量小石頭,看那小美人還要糾纏,站起身,來在小石頭身邊;把一隻手壓在小石頭肩上,按幾下;又伸手在小石頭腹部拍兩下。

一絲熱氣從大帳頭手上透進小石頭身體,匯聚到丹田部位,轉三轉,又消失了。

這本事也很高明,不過對小石頭可沒用,他的酒蟲已化為拳拳酒心,是在胸前部位,這時,早被小石頭拉到心臟附近。用心跳的熱力遮掩住酒心。大帳頭沒探出小石頭的高下,小石頭可把他的深淺弄了個清爽,只看酒蟲的高下,大帳頭還沒老冤頭高明;這發散酒氣的法術,比起雲霄道士還差些。

“試過自己的酒量嗎?”大帳頭問;“老冤頭說是,你比他還能喝,天生一副海量。是真的嗎?”

老冤頭連忙應聲:“這次去邯鄲送酒的路上,小六子半個月喝了兩壇酒,我是就沒見他搖晃過。”

“冤枉啊!”小石頭馬上喊冤枉,把個老冤頭鬍子都氣的顫抖起來,這一會兒,自己的冤枉都被他給喊去了。

“是師傅硬灌我喝酒,你們知道,和尚不能沾酒肉,那個——以前我可沒喝過一滴酒,”小石頭也不看老冤頭,低頭道:“師傅說:人活一世,總要醉幾次才有意思,嘗罷無情水的滋味,才知道酒中藏真意;還說,女人是水做的,十足水性,酒也是水做的,卻是火性——”

“冤枉。”老冤頭眼見旁邊做着的小美人,連忙打斷小石頭,剛要辯解,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那個老頭開口了。

“劉帳頭也說起過你,今天一見,果然出眾。不過,就看你對師傅的態度,今後不論在那兒,有的的苦頭吃。”

這老頭最令人注目的是那把白鬍子,飄飄竟有半尺長短;說著話,老頭站起來,從桌下抓過一青色葫蘆,又排開三隻酒碗,嘩嘩倒滿:“能進這個門,就要給你機會,劉歡,只要你能喝下這三杯酒,還能喊出‘冤枉’二字,今後苟氏酒庄就算有你這號人了。”

每個酒碗都有半升大小,小石頭威風的走過去,到桌前,才想起要低調些,這裏不是風陵渡,看眼前的幾個都不是庸手,特別是面對這個給他倒酒的白鬍子老頭,舉手投足間,隱帶風雲,竟與那林戎將軍有幾分類似。

小石頭抓起第一碗酒時,一直看着他的小美人露齒一笑:“二大爺倒的酒,與別個不一樣,小和尚,喝下去容易,吐出來就難了。”

“別聽她瞎說,這些酒就是檢驗一下,你有沒進我苟氏酒庄的資格。小夥子,這個門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劉帳頭和你師傅老冤頭就是過不了這一關。”被小美人叫為二大爺的老頭,這時臉上堆起了點笑,怎麼看,小石頭都感覺裏面有陰謀。

但說起喝酒,小石頭可一點不怕,再烈的御酒,他也能喝一壇,這三碗酒在他看來,太簡單了。

只不過,聽小美人的意思,這酒沒那麼簡單。

小石頭仔細看一眼手中的酒碗,一束陽光透過頭頂的樹蔭,落在酒碗之中,使棕色的酒碗裏的酒也帶些青氣;這碗酒,酒體微稠,其中卻有三個小小旋渦在碗中盤旋,如風輕拂。

幽幽,醇香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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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國色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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