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V后新章
寶兒聽了這個消息,甚感驚詫,連忙問道:“陸家姑娘沒了?什麼時候的事兒?我們怎麼一絲兒也不知道?”
王二輝道:“我也是昨兒在鄉下田裏幹活,聽同行的人說起的。那人在陸家打了幾天的短工,說起來陸家二姑娘的事。只說她得了什麼骨癆之症,請了幾個大夫看看也不能夠好,三天前夜裏吐了兩口血,沒到第二天天亮,就去了。陸家老太太、太太都哭的要不得,然而人死不能復生,如今還在家裏停靈。”
陸紅姐雖是個小姐,倒從不拿大,為人潑辣爽利,待下人也極好。寶兒在陸家時,也曾受過她的恩惠,此時乍聞噩耗,也不由頗為傷感,說道:“我們姑娘走前,還說要給二姑娘辦嫁妝,好好尋一戶人家。誰知她就做了故人,可知這人世無常呢。”
王二輝不過將此事當個故事講與她聽,心中並無一毫感觸,只唯唯附和。
寶兒感嘆了一回,倒也別無話說。
一路無言,王二輝將寶兒送回了夏家鄉下老宅。
寶兒歸家,已過了晌午時分,回房去見姑娘。
走到廊上,卻見珠兒在廊下坐着穿針。
珠兒看她回來,點頭問道:“你回來了?你姑母一家還好?”寶兒回道:“都好,只是我表妹又病了。”又問道:“姑娘在裏面?”
珠兒道:“姑娘才睡下,你停些時候再進去罷。”寶兒聞言,就挨着她坐了,將自城裏買的桂花糕拿出來請她吃。
珠兒不愛吃這甜膩膩的東西,咬了一口就罷了,便問她探親情形。
寶兒講了一番,笑道:“我姑母起初為我表妹看病不易,還有些顧忌。倒是我表妹為人爽快,一口應了下來。待我姑父也答應了,我姑母就沒話說了。”
珠兒嗤笑了一聲,說道:“罷了,這樣天上掉錢的好事兒,上哪兒尋去?他們答應了也罷了,還要往外推?”又問道:“怎麼是你表妹先應下來的?她在家裏,竟這等做主么?”
寶兒便將姑母家裏情形講了一遍,說道:“我姑父姑母顧慮倒是頗多,還是我表妹有主意,不然這事兒我還真不知怎麼同他們講呢。”
珠兒皺眉道:“你怎好答應這樣子的事!姑娘房裏,是好隨意進人的?姑娘昨兒還說今非昔比,日常開支要節省着些,能自家動手的就不要藉著外人。你就答應添人進口了?何況,我不是嫌,你那表妹時常有些病痛。她進來了,甚事也做不得,好不好先病倒了。倒是她伺候人呢,還是人伺候她呢?何況,姑娘又懷着身子,她那病過給了姑娘可怎好?”
一番話,說的寶兒啞口無言。
好半晌,她才道:“好姐姐,我失了打點了。一心只想辦好姑娘的吩咐,倒沒想到這些個。如今我已答應了那邊,可要怎麼好呢?”
珠兒想了想,忽然笑道:“也是不難的事兒,待會兒你進去,跟姑娘將家裏情形講一講。旁的都不要提起,只說你這表妹身有宿疾,常年吃藥,家裏負擔頗重,求姑娘個恩典。咱們姑娘一向慈厚,你又跟了她這麼多年了,這個臉必定是要賞的。待你姑母一家子來了,你就說是姑娘的意思,叫你表妹只管在家安心養病就是了。橫豎她也只為掙個診金葯錢,誰還真箇上這兒來聽人差遣呢?這般你姑母那裏也有了交代,也省了姑娘跟前的是非,豈不好?”
寶兒聽了這席話,甚覺有理,連忙笑道:“姐姐說的是,我待會兒就這樣說。”
兩個丫頭在廊下閑聊了幾句,就聽夏春朝在屋裏喊人,趕忙起身,進去伺候。
夏春朝午睡方起,見着寶兒,點了點頭,問道:“你回來了,家裏可還好?那件事說的如何了?他們願意么?”
寶兒趕忙答道:“姑娘賞飯吃,我姑父姑母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有件難事,還求姑娘個恩典。”說著,遂將珠兒適才教授的言語講了一遍。
夏春朝沉吟不語,珠兒便含笑道:“姑娘,所謂天下父母心,這要是他們家孩子不好,只怕這兩口子日間做事也要惦記着,干起活來難免要分神礙事。橫豎姑娘如今養胎,三五不時也要請大夫來家看診,就順道替他家女兒看看。縱然吃上幾服藥,也是有限。既免了他們的後顧之憂,也顯得姑娘仁義,豈不甚好?”
夏春朝聽了珠兒一席言語,抬頭瞅了她一眼,淺笑道:“你倒做的好主!”
珠兒不知姑娘這話何意,心中惴惴不安,立在一邊不敢言語。
夏春朝又道:“也罷,他們若肯來,就算咱們家的家人了。咱們家人有了病,沒有不給看的道理。待會兒對你牛嫂子說,將田壟上東頭的那間泥瓦房騰出來,給他們住。”
珠兒這才笑道:“早說姑娘慈厚,果然不錯。那間房子,我記得以前是給田裏看瓜的老李頭住的?”夏春朝頷首道:“不錯,老李頭去歲帶着女兒告老返鄉了,那房子就空了下來。雖說房屋舊了些,修葺一番就罷了。何況,那房子裏外兩間,地方寬敞,還帶着籬笆,給他們一家三口住倒是正好。”
珠兒笑着答應,又忙推寶兒。
寶兒如夢方醒,連忙上來拜謝恩典。
夏春朝微笑道:“些許小事,他們既肯來替我做事,這也都是理所當然。只要他們往後做事盡心,也就是了。”
寶兒笑回道:“我姑父姑母都是實在的人,必定盡心竭力為姑娘辦事。”說著,因想起姑父提起之事,便說道:“我這次進城,倒聽到了一樁慘事。聽聞,陸家二姑娘,一病沒了。”
屋裏兩人聞言,各自大吃了一驚。
夏春朝忙問道:“咱們走時,紅姐兒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沒了?這是什麼緣故?”寶兒道:“詳情我也不知,我是聽我姑父說起來的。說是二姑娘得了什麼骨癆之症,請了幾個大夫不能夠好,一夜吐了幾口血就走了。如今陸家還在停靈,然而天氣炎熱,怕是不日也就要下葬了。”
夏春朝同陸紅姐姑嫂情誼頗深,聽見這一消息,甚覺凄慘,又感悲涼,當即紅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珠兒心中雖也覺難受,到底有限,又情知夏春朝與陸紅姐交好,深恐她一時傷感,倒傷了胎氣,開口勸道:“姑娘,人死不能復生,還是節哀罷。姑娘懷着身子,少要想這些事情。”夏春朝慘然一笑,說道:“我自然明白,你也不必操心。只是想着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心裏難過。咱們走前,我只說他們自家的孩子,該會好好愛惜才是。又有老太太在,怎麼也不會磨折到她頭上。誰知,這才幾日的功夫,人竟沒了。”言罷,嘆了口氣,低頭不語。
珠兒還待再勸,夏春朝抹了把眼睛,說道:“說來也怪,咱們離家時,她雖精神不濟,倒也沒什麼大礙。她那個病,旁人不知,你我還不知么?就是裝出來的,哪裏當真有病。這才幾天的功夫,怎會忽然就成了什麼骨癆?眨眼人就沒了,真是件稀罕事。”
珠兒無言以對,只是立在一邊沒言語。倒是夏春朝自家開解了,說道:“咱們既出來了,也管不着人家家裏的事,這也是各人的命數。”說著,又問道:“可知道何時下葬?”寶兒答道:“這卻不知,按說總要過了頭七,但時下天氣炎熱,只怕屍身要壞,大約就是這幾日的事了。”
夏春朝點頭道:“着人打探着,我估摸着還是葬在他家的墳地里。待喪事了了,我要去祭掃一回,也算我們姑嫂一場。”寶兒答應着,珠兒在旁道:“姑娘罷了,到時候我們去一遭就好。姑娘懷着身子,別讓墳圈子裏不幹凈的東西給沖了。”夏春朝卻不依,說道:“我是從來不信這些的。”
當下,珠兒在屋裏伺候夏春朝梳頭洗臉,寶兒便去跟牛氏傳話。牛氏得了吩咐,自然無話,逕自辦差不提。
當日,一日無事。
又過兩日,田裏房子收拾出來,王二輝一家也辭了田裏的短工,舉家遷到鄉下。
來了夏家,寶兒便領了王二輝一家三口進去見姑娘。
其時,夏春朝正在房裏同珠兒商議田裏收成,見人進來,便命收了賬簿。
王二輝兩口子也算過些世面,進來見了一個花容月貌、穿錦着緞的小姐,便知是新東家,連忙跪下請安。
夏春朝忙命起來,笑着問了幾句閑話,便說道:“今兒你們才來,也不忙着說差事。你們先去,收拾着住下了,明兒再過來罷。既來了我這裏,便算我夏家的人了。若是有什麼短缺,又或有什麼難處,不必顧慮,只管說來就是。就是你們侄女兒在我這兒,也是這般的。凡事她都知道,若不方便講,告訴她又或者到管家嫂子那兒說一聲也是一樣。”
王二輝連忙賠笑回道:“多謝姑娘賞這碗飯吃,我們一家子感戴不盡,從今往後必定盡心竭力為姑娘辦事!花田的事兒,姑娘就放心交代給我們兩口子。我們幹了一輩子這行當,保管打理的妥妥帖帖,不叫誤了花時。”
夏春朝笑了笑,抬眼將他們那女兒打量了一番,只見那女孩兒生的甚是纖瘦,一副嬌怯怯的模樣,臉有病容,果然如寶兒所言,是個生有宿疾的。然而皮色白凈,兩眼深如水井,正滴溜溜轉個不住,卻是有幾分姿色。當即勾唇一笑,說道:“我聽聞你家女孩兒身子不好,時常要請醫吃藥。既是這樣,就不要急着來做事,還是先在家裏養着,把病看好了再說別的。橫豎如今這家裏人少,並沒那麼多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