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夜盺
“住口！”
望着眼前伸過來的黑影，許羽楓下意識要躲，卻還是比不上芙莉婭全力的速度。頸部位置直接被她單手抓住，甚至還被拎了起來。
“你知道些什麼啊你？既然不清楚情況的話就別在這裏自顧自的胡說一通！你以為是我想要殺了他嗎？我也是沒辦法的啊！！我也不想的啊！！可這是他向我許下的最後的願望，我怎麼可能不為他實現。我一定要活下去，絕對要活下去！然後，給他復仇！”
不清不楚。
只知道一個模糊大概，許羽楓根本就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畢竟在他們這些神魔之間發生的事情之中，許羽楓所能理解的還是少之又少。
但有一點他可以確認——
“咳……咳咳，我的確是不理解狀況……”雙手掰住芙莉婭緊揪緊自己的喉嚨的左手，許羽楓勉強的，十分勉強的繼續說道：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我也沒有知道的興趣。但那個叫做夜盺的人應該很受歡迎吧。不然的話莉歌怎麼會那麼喜歡他，帕妮詩甚至能夠為了他去死，而你也一直陷在對他的回憶之中——不過你們也該適可而止了！”
用力的，竭盡全力的拉扯着芙莉婭的左手，許羽楓幾乎是嘶吼的叫喊：
“一個兩個人全部都沉浸在回憶之中的話，那麼未來不就不可能到來的嗎！這麼簡單的道理就不要讓一個凡人來跟你們說啊，我才不管那麼你們多！我要奪回我的世界！”
不可思議的，許羽楓竟然硬生生掙開了芙莉婭的束縛，不僅如此還向後退了幾步並握緊斷罪幻劍做好戰鬥準備。
長劍立於胸前，許羽楓毫不退讓的站在芙莉婭身前，緊緊地注視着她。
“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話，就給我好好的活下去。把這個世界變成這幅模樣你就滿意了嗎？那個叫做夜盺的人，他給許你的最後的願望到底是什麼，是希望讓你給他復仇？如果這樣的人還能夠受歡迎的話，那麼我早就成為偶像了。”
真是無法理解。
當然，也不想要去理解。
彷彿忍無可忍般，芙莉婭的殺戮之手再度上揚，黑璇之氣化為一柄巨大無比的槍矛。
“所以我就說了——你到底懂些什麼啊！你懂我什麼啊！你知道我有多麼痛苦嗎，你以為這些不幸的能量我用的很好受嗎！但我一定要忍耐才行，絕對，絕對要給他復仇，我要親手將那些逼他去死的混賬神全部宰了！是我害死他的！”
將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悲苦全都噴泄出來，芙莉婭怒為揮臂，黑璇之矛瞬時穿破了空氣，朝着許羽楓刺去——沒過三秒，便已經穿刺到許羽楓面前。
“什麼啊……我就說嘛，你不可能不會痛的。”
許羽楓嘴角處緩緩流露出一絲絲的放鬆，明明此時此刻面臨如此險境，但他還是不由得感到了一點點安心。
他的身體重心稍微向著側邊扭去，握緊斷罪幻劍的右臂猛地一抽，劍刃直直地打在黑璇之矛的側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咽喉深處奪涌而出的嘶吼，許羽楓繃緊全身肌肉，儘可能地偏移黑璇之矛射過來的方向。
“嘶——！！”
好不容易，劍刃與矛之間的摩擦才結束。偏移了方向的黑璇之矛朝着許羽楓的身旁飛去，如同筷子刺穿豆腐般輕而易舉地將牆壁捅穿並向著遠方飛馳。
“我啊……可是將在這裏所見到的幸福全部都給否定。僅僅只是為了我自己一個人的幸福而將至今為止全部認識的人都給傷害了個遍。但即使如此我也一定要回到最初的世界，無論要用上多長的時間我都會去懇求他們原諒我，接納我。起初真的是非常痛苦，但和你相比，我還差的遠了呢。”
“……”
許羽楓低垂着目光，帶以依賴的眼神望着右手手心處牢牢握住的水滴狀吊墜，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帶着罪惡感回到最初的世界，在那裏失去原有的一切，被所有人憎恨與埋怨。就算是這樣也好，為了能夠與他們在將來的某一天內還可以共同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只要為了這一點點希望，無論要我再付出多少我也會堅持下去！住在我體內１７年的你，不可能理解不了這樣的感受吧！”
“……嘖。”
陰沉着臉色，芙莉婭咂了下舌。
這些話語帶着的強烈信念，將芙莉婭之前想要讓許羽楓自我崩潰的天真想法狠狠擊碎。
“接下來就是拼時間了，是你能夠笑到最後還是我能堅持下去。哪怕是百萬次也好，哪怕是一億次也罷，儘管輪迴吧。我絕對要讓你哭出來，我要回到屬於我的世界去！我的身體只屬於我，我的未來只屬於我！想要為他人復仇的話，你就以你自己的身體去做啊！聽到沒，芙莉婭！”
少女沒有回答，只是悄無聲息地捂住胸口口袋裏的懷錶。
“這是我與你之間的戰爭，只是為了各自卑劣可笑醜陋的願望而高舉利刃的戰爭！全力以赴吧，這裏只有我和你兩個人而已，能實現願望的人也只有自己而已！”
“……這才不是什麼戰爭。只是為了決定我接下來該怎麼做而已。只不過是因為我的迷惘卻自以為是勝利的可笑之人。如你所願，我會用上我的全部力量，將你徹底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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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說的再怎麼好聽，也無法改變殘酷的現實。
時間這個概念，漸漸被人遺忘了。
連遺忘了時間這個念頭都隨着意識的失去而消散。
身體重重地倒在血泊之中，視野間最後呈現的畫面是自己的心臟被掏了出來。
被切成碎片、被轟炸成粉末、被貫穿大腦、被碾壓成肉泥、被砸碎骨骷、被分解成粉末——少年的身體與靈魂被高密度的一遍又一遍摧毀。每當靈魂之火劇烈搖曳僅剩一燭微弱的火苗時，同體同命的許羽楓總是會感到芙莉婭的心痛。
無論歷經了多少遍，芙莉婭也還是放不下。
這份以天罰為詛咒所獲得的力量，在讓她變得冷酷的同時，也讓她開始迷失了自我。
想要為了夜盺報仇，必須要把許羽楓的身體所有權全部奪來，這樣才能夠發揮全部的力量，不然絕對戰勝不贏那些神。
可是，報完仇之後能有什麼用？
報完仇之後，就能夠踏踏實實地去死嗎？
我，最開始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在短暫的迷惘之後，在許羽楓的屍體消失之前，芙莉婭握緊“絕世”將一切都重置到起點，回到就連她也感到厭惡的虛無之中。
就這樣持續下去吧。
一直殺戮下去，就這樣一直一直殺戮下去吧。
沒錯，就這樣子下去吧，我要復仇，我要復仇，然後……死去。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用想，全部都不用想，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大概，已經放棄了思考。
抬頭仰望無限延伸的蔚藍色天空，飄渺如煙的浮雲，照耀在蔥綠色的樹葉上的陽光。
這些平凡的景色納入眼裏，這些就是她自以為是的幸福世界。
沒有價值沒有意義沒有生命。
眼前再度重生正苦受龐大的記憶整合的少年無意識的站在眼前，形如木偶。
一切，都應該結束了。
數不盡的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早已將心中的熱血冷卻。
向著少年一次又一次的殺戮，早已將柔弱的內心捨棄。
芙莉婭已經放棄了某個選項。
眼中深處某個色彩逐漸消失了，靈魂早已乾枯成沫，映射人們內心真實的自己的眼瞳凝固結冰，慢慢地化為反射光線的擺設。
以犧牲自我作為代價，芙莉婭將獲得全面的勝利。
向著正在整合著記憶的少年，芙莉婭·克里德西昂舉起手中的絕世。
不是以天罰的黑璇之力，而是絕世的力量，將許羽楓給殺了。
魔杖的杖首凝聚着光芒，只需要在下個瞬間，少年將不復存在。
然而。
芙莉婭的心臟沒來由得劇烈抽搐，心脈衰竭般的感到無力與窒息。
“……我……這是……？”
不知不覺間，大腦停止了思考。
明明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可以將這個選項給放棄掉。
失去控制的絕世之力化為一道無形的衝擊從許羽楓的臉側劃過，背後的水泥牆壁甚至連同遠方的建築全都消失不見，彷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過。
意識回歸的少年沒有回頭。
他只是正面筆直地注視着芙莉婭。
另一個自己。
正替他背負不幸的力量的魔女。
因痛苦而站不穩身子，全身依靠着魔杖的芙莉婭的扭曲面容。
“這……是……什麼？”
“啊……終於。”
少年喃喃低語着，僵硬着臉龐。
剛剛那道攻擊並沒有打中許羽楓，可他的臉色也還是一樣很糟糕。這是承受着單方面的死亡，歷經了令計數君都要陣亡的殺戮。
雖然許羽楓還能夠勉強站穩着身子，但他的狀況也絕對不比芙莉婭樂觀多少。
不過。
他還是勉強的，顫抖着嘴唇說出。
“終於，出現了這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