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借口
“……事到如今你還在說什麼啊？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對於表現出一臉茫然的許羽楓，若曦以教訓的口味繼續說道：
“不要擅自把他們當作借口！你真的有去了解他們嗎？你就不能好好的抬起頭來看看那些被你認為非常重要的人們到底是怎麼想的嗎！你該不會認為他們會為此而感到幸福吧？回答我啊！他們是那種就算是犧牲了某個誰也沒關係，只要自己*的混賬嗎！”
“……”
被說到了重點。
許羽楓傻傻地抬頭看着若曦，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真是受夠你了。若曦強忍着將許羽楓打個半死的衝動繼續說道：
“啊啊，說的也是，本來死去的人能夠再次存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該滿足了，就算大家對此感到違和又如何，反正最終只要活下來就好了。至少比再也見不了面要來得強。所以，就算是有着奇怪的微妙感，大家也都不去在意——你也是這麼想的吧。就算這東西再怎麼扭曲，只要是往大家所希望的方向去發展的話就可以無視……”
說著說著便不知是忍受不了怒氣還是怎麼的，若曦將手揪在了許羽楓胸口的病服上，將實實在在的觸感傳達到許羽楓的心臟里，讓他好好聽清楚了。
“大家之所以不記得‘最初的世界’的唯一原因是，這樣幸福的他們需要接受一個名為‘許羽楓’的大笨蛋的死亡為代價。這個完美世界唯一的缺口就在這裏，無論怎麼去遮掩都無法隱瞞的最惡事實。芙莉婭只是一味的將所有的人當做笨蛋來耍，餵食着‘幸福美好’的糖果。如果大家都知道這個美味可口的糖果實則是一柄利刃，那麼肯定會有人站出來與她為敵，明白了嗎！”
許羽楓只感覺自己的腦子一片空蕩蕩。
不對，也不能說是什麼都沒有，倒不如說是太多的信息充斥在腦海里，他無法理解。
“真是拿你這笨蛋沒辦法……”
若曦臉上清晰的露出這樣的意思，但卻還是止不住地嘴角微微上揚。
“你還不清楚嗎~正是因為你是個會為了大家的笑容而寧願犧牲的笨蛋，所以——”
獃獃地張着嘴巴的許羽楓只感覺胸口微微一熱，若曦的貼在他胸口的手掌稍微用力。
“所以我們怎麼可能會拋棄你不顧呢？如果這個世界少了你的話，一定會很無聊吧。這樣的話，怎麼可能讓人感覺快樂呢？”
這段日子裏發生的點點滴滴，絕對不是毫無意義的時光。
人與人之間共同的生活所產生的羈絆，即便是被一層層厚重的濃霧所遮蔽，也絕對無法切斷。
如果說將所有事情的真相全部都展露出來的話，那麼想要將曾經遺失的美好重新拾起的人們則必須認定好現實，親手把“許羽楓”這個少年推向死刑台——那麼，還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嗎？大家，所有人，都能夠心安理得去這麼做嗎？
或許，有人會為此而感到苦惱，將自己失去的東西與許羽楓的生命放在天平上估量着；直接毫不猶豫地將刀刃砍向許羽楓的人也可能會有——但是，一定會出現的，絕對會有人拒絕這份可以稱之為“神之救贖”般的綺麗夢幻。
芙莉婭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才會將一切關於最初的世界的記憶給藏起來，斬斷別人拯救許羽楓的可能性，並且對着許羽楓一直洗腦的說，“要麼守護，要麼破壞。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若是能夠無代價的將失去的人們的生命重新挽回，那麼無論是誰都會站在芙莉婭這邊吧？但是，如果芙莉婭跟他們說，作為挽回死去的人們的代價是要將一名名為‘許羽楓’的少年殺死，抹滅他的靈魂，讓他把自己的一切全部都交出來，讓他生不如死呢？
知道真相的他們還能夠平靜的接受這樣的現實，欣喜萬分的擁抱自己失去的愛人們，並且在這個世界裏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明明手上染滿了鮮血，卻還是能夠面帶笑容，不以為然的度過每一天嗎？
別開玩笑了！
“或許選擇自我了斷的人，接下來就會是他們吧。”
罪惡感會永遠纏着他們，直到他們死去的那一刻才會消失。
若曦彷彿就像是普通高中里的心理老師一樣，正在對笨蛋學生進行勸導。
“許羽楓，你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崩潰的前提會是你嗎……”
面對若曦的疑問，許羽楓只是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若曦還是不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說真的，講道理，要對這種死腦筋且低情商的蠢蛋說教，可以說是排在人生前十名“最令人討厭的事情”之一！
即便如此，若曦也還是靜下心來跟他說：“一旦所有人知道了自己現在所擁有的幸福，是以你這個笨蛋的心臟被利刃貫穿為代價的話。之前還在沉浸着這種令人感傷的悲劇形成的幸福，他們一定會壞掉的！”
“可是，可是這樣對他們來說比較好不是嗎？難不成我之前想的都是錯的……？”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如果換做是你，有一種辦法可以將你的不幸結束掉，代價是要他們全部人都死去，你能做到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許羽楓的身體微微一顫，他說不出話來，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情，難道你要擺着一副‘這才對吧’的模樣強推給別人接受嗎？這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你這個大白痴！都已經讓我說到這個份上了你也差不多該給我清醒點了吧！混賬！”
許羽楓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並沒有無視若曦對他所說的話，而是非常仔細非常認真地聽着，並且默默思考。
其實若曦這麼說也不是沒道理啦，不過，就算是這樣，也感覺還是有點——說到底，許羽楓能夠明白他們對於自己是有多麼重要，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心裏的位置佔有多少。
舉個例子，就像是現在這樣的，不存在許羽楓的世界裏，大家的生活也一如既往地過得非常好。每個人都是那麼幸福，臉上的笑容無比閃耀。
“我並不怎麼重要吧。”——這才是許羽楓的內心獨白。只會給別人造成麻煩的自己，究竟對別人來說到底算什麼！
他需要他們，但他們，卻不一定需要他。
世界那麼大，多他一個少他一個又如何。
“我……”
正當許羽楓準備再度死心向開的反駁若曦前，一聲悶重的轟鳴聲從他胸口中爆鳴而出。
原因無二，若曦對準他的胸口來了一擊蓄力版的重拳。
原本打算說出來的“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被強行打斷，許羽楓捂着胸口吃痛的喊叫。
“噶哈——！好，好痛！！你，你想殺了我啊？”
“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啊！笨蛋，得知你受傷了，會為你而感到心痛的人也是存在的啊！！在兩者的選擇中，大家會煩惱、會咆哮、會哭泣……可是到了最後，最後的最後，肯定會去救你的！”
“我……我……”聞言，欲言又止的許羽楓，用力咬緊臼齒。
“如果他們知道了你快被這個世界的笑容壓垮的話，即便是拼盡一切，他們也會把你從這裏帶回去，這就是你所珍惜的人絕對會做出來的選擇，如同你為他們所做的一樣！”
“我……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啊！！”
意料之外的，捂着胸口的許羽楓大聲喊叫。
若曦的話語停住了，閉着嘴巴望着許羽楓，示意着讓他繼續說。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毫無破綻完美無缺的話，那麼我一定會去試一試那渺茫的可能性好嗎，反正最後也都還是會失敗，試一試又怎麼樣。可這個世界並不是真的完美，如果我去向大家求助的話，那麼大家就會向你所說的那樣吧，將這份好不容易才重新挽回的幸福放下，讓再次活過來的，他們所珍惜的人們死去——只是為了我而已。所以，絕對，絕對不可以！”
咳咳咳咳咳咳……可能是一次性說了太多的話壓迫着心肺，許羽楓止不住地咳嗽着，也許是咳嗽的太厲害了，眼淚毫不吝嗇的流出來，滴落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
從許羽楓說完話之後便保持沉默的若曦拿起手帕，輕輕地擦拭着許羽楓的淚水。期間許羽楓想要推開她，卻被她用力的按着頭，只好乖乖地讓她擦拭着。
突然，她這麼說道。
“……吶，我問你一件事啊……”
“……嗯？”
眼圈發紅的許羽楓望着眼前湊過來的若曦，眨了眨眼。
“將幸福呀、美好呀、完美呀、奇迹呀、復活過來的人們的生命這些讓人頭腦爆炸的細節給丟到一邊去，你，沒錯就是你。”
若曦擦拭着許羽楓眼淚的手順着他臉龐的弧線下滑，輕輕地捧起他的臉頰。兩人之間的距離，靠近到就連鼻子都貼在一起的程度。
女孩仔仔細細地盯着少年灰色的眼眸，她這樣問道：
“被芙莉婭·克里德西昂輕易地摧毀的一切，你難道就不想奪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