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貓撲中文)清早落春起來,更衣洗漱完畢,在房間裏用罷早飯,指着書桌上的書本包袱對品綉和紗織說了個“走”字,起身就想向外走去。一旁的品綉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姑娘莫非忘了,學裏的先生昨日已經辭了館,回家去了,如今新的先生還沒請來,姑娘暫時不用去學裏了。”

落春醒過神來,笑道:“可不是呢,早晨起來的時候我還想着這事呢。誰想過了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給忘了。抬頭看見窗前書桌上的這一包書,往日的習慣上來,就順口仍說出上學來的話兒來了。”

品綉笑道:“那是姑娘本就喜歡念書,幾位姑娘中雖然姑娘是最小的,但是卻是最用功的,而且就算是下了學,除了學裏的書,還時常到老爺的書房找書看,因此心裏自然時時念着上學呢。不過姑娘也別急,回頭等新的先生請過來了,有姑娘去學裏的時候,這幾天姑娘就當學裏放假,好好歇歇吧。”

落春笑笑,沒有說話。走到書桌前,摸着上面的筆墨紙硯,她微不可察的輕嘆了一口氣,不會再有去學裏的日子了,因為府里不會再給她們請個新夫子來了。原本在府里教導她們的這位先生乃是當年賈母請託王府從宮裏請來教導元春的一位嬤嬤。當年為了元春能夠在宮裏博個好前程,所以府里為元春一共請了四位宮裏出來的嬤嬤來教導元春。等元春進宮之後,這四位嬤嬤沒了用武之地,就有其他府里的人來請,之後,走了三位,剩下的這位不想再勞心費力,就留在了賈府,給府里女孩子和旁支的幾位姑娘啟蒙。憑心而論,這位嬤嬤的文化水平一般,不過人家本來擅長的也不是學問一道,所以迎春她們念書,並非謙虛,真的就如賈母所言,不過為的是識幾個字,不當睜眼瞎子罷了。

府里掌家的王夫人出身王家,王家的女子慣來都是不識字的,所以對府里的女孩讀書識字這事根本不上心,更何況這裏面上學讀書又沒有她的女兒,所以在教導迎春她們的嬤嬤年紀大了,起了歸鄉之念,和賈家辭了館回家去了之後,就和賈母說,讓姑娘們到學裏讀書,不過是為了識幾個字,從而能夠認得諸如《女四書》、《列女傳》、《賢媛集》這一類的教導女子德行的賢書,不至於失了做女子的本分。如今各位姑娘都可以吟詩作對了,說明字認得差不多了,學問已經足夠用了,更何況姑娘們也一天天的長大,正應以女紅針黹為要,所以也不必再請夫子了,若是怕姑娘們沒了先生教導,失了管束,可以叫李紈幫着約束一二即。

孫輩中,賈母除了寶玉之外,其他人皆不怎麼在意,因此對王夫人的話不置可否,只說她這個媳婦辦事她是極放心的,這些瑣事由她自定即可。所以這事就由王夫人一錘定音,幾位姑娘再也沒有學可以上了。昨天王夫人當著眾人說這話的時候,品綉被落春派去邢夫人那裏去了,所以她不在場,自然不清楚府里的姑娘以後沒有學可以上的事情。

沒有學可以上,落春又不想去串門,在屋子裏臨了一會兒帖子,寫完滿滿一硯台的墨后這才罷手。洗了手,讓紗織將寫完的字收起來,落春不想動針線,左右瞧瞧丫頭和婆子們都在忙,她也不欲尋事,隨手取了本遊記,靠着美人靠歪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起來,消遣時光。看着看着,落春只覺得雙眼發澀,眼皮下耷,打了個呵欠,將手裏的書丟開,便合上眼睡了過去。

“姑娘,醒醒,若是困的話,還是到床上去睡比較好,這陣子天氣忽冷忽熱的,你這麼睡容易生病。”品綉上來輕輕推了推落春,低聲勸道。

“嗯……”落春勉強睜開一雙睡眼,在品繡的服侍下坐了起來,說道:“不睡了,這會睡多了,晚上走了困,該睡不着了。給我倒杯茶來吧。”

一旁的紗織忙奉個茶盅過來,落春喝了一口,遞還給紗織,直起身伸了個懶腰,人清醒了過來,笑道:“吃了午飯幫我預備熱水,午後我想洗洗頭。”

午後歇息了一刻,品綉和紗織服侍着給落春洗了頭,將沒人塌置於廊下,讓落春半靠在上面,將落春烏黑亮麗的長發散開,晾在塌后的几上。落春正看丫頭們給鸚鵡洗澡,絡兒急急忙忙的跑過來說道:“姑娘,快去看看吧,寶玉挨打了,老太太正抱着寶二爺哭呢。”

“寶二哥因為什麼挨打?是二叔動的手嗎?打的重不重?”落春一面連珠炮的問道,一面起身讓品綉趕緊服侍她梳頭,更衣,她要到上房去看看去。面對落春的問題,絡兒搖着頭,一個都答不上來。氣得紗織沒好氣白了她一眼,責備道:“你說你傳個話都不弄明白究竟,這不是讓人干著急嘛!“

品綉手腳麻利的邊將落春的頭髮挽起,邊說道:“姑娘不用着急,放心,沒事的。不管是誰動的手,這府里誰都知道老太太最疼寶二爺,就沖這,也不敢對寶二爺下重手。”

落春撇撇嘴,沒有說話。她才不是為了寶玉擔心呢,若不是聽說賈母都抱着寶玉哭了,她都未必走這一趟。正如品綉所說,滿府里誰不知道寶玉是賈母心尖上的人,她之所以會去探望,就是做給賈母看的。

落春趕到賈母上房,還沒有進屋,賈母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我的兒,這黑心的老賊,怎麼就下得去這麼狠的手,看把你的手打的……”落春進了屋,只見賈母將寶玉攬在懷裏,正在那裏怒罵寶玉學裏的夫子。落春悄悄的從上到下打量了寶玉一番,沒見他有什麼不妥,但是見賈母怒氣沖沖的模樣以及看着寶玉心疼的眼神,寶玉挨打應該是事實,但是是哪裏挨了打呢?

這時鴛鴦手裏拿着藥膏走了過來,準備幫寶玉上藥,被賈母把傷葯接了過去。拉過寶玉的左手,賈母不肯不假手他人,親自動手將寶玉那連皮都沒破一絲,只是微微有些紅腫的手心抹上厚厚一層傷葯,然後又拿細紗密密地包了。邊包邊哭,在那裏大聲罵著夫子,說他心狠手黑、不學無術、教導無方……跟着不知怎麼地又遷怒到了賈政的身上,說他這個做父親的非要逼着寶玉讀書,不把兒子逼死不罷休……

看着寶玉整整大了一圈,被包的如同粽子一般的手,落春無語了,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多大的傷呢,其實不過就是手心微微有些紅腫,至於的嗎?賈母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很快,賈政夫婦、迎春、探春和惜春、鳳姐和李紈都相繼過來探視。賈母大罵了賈政一通,重述了一遍“兒子要逼死孫子”的言論后,說寶玉這回不僅受了傷,更重要的是受了驚嚇,所以要好好休養一陣子才行,因此暫時不去學裏了。被賈母訓得臉紅皮漲的賈政不敢有半句反駁的言辭,只是在那裏喏喏地點頭應了,待賈母的怒氣稍微平息,這才辭了出去。王夫人一口一個“我的兒呀”,捧着寶玉那包得嚴實的手掌不住的落淚,然後又不停地嚀囑着寶玉身邊的丫頭們要小心侍候。待到鳳姐過來,一陣插科打諢,哄得賈母氣消,這事才算揭了過去。

看到眼前這一幕,落春覺得寶玉能長成現在這副純良的樣子實屬不易,已經是賈家祖上燒了高香的結果。不然,就賈母和王夫人這種溺愛勁,妥妥一個不學無術,飛揚跋扈,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培養過程,如果不信,可以參見薛蟠成長過程。而且就賈家這個環境,寶玉竟然沒有長歪,真的得說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落春從賈母那裏出來,又去了邢夫人處。邢夫人因為和賈赦起了爭執,被賈赦失手推倒在地,頭磕到了大理石塌的腿上,額頭受了傷,傷口沒有癒合長好之前不好出門見人,所以這陣子一直悶在房裏不出屋,所以就算收到了寶玉挨打的消息,她也沒有露面。落春過來的時候,邢夫人正命廚下做幾樣點心給寶玉送過去,表示她的問候關切之意。陪着邢夫人坐了一會兒,閑話一陣,在邢夫人處用了晚飯,落春才回去。

落春雖然是成人的靈魂,但是身體卻是幼兒的。而且這陣子天氣陰晴不定,落春頂着個半乾的頭髮跑來跑去,不想身體支持不住,晚上回到自己屋子的時候,當下便覺得鼻塞目眩起來。品綉等見狀,連忙招呼她躺下。原只說偶然吹了風,不妨事,喝碗熱熱的薑湯渥一渥便好。從廚下要了碗熱薑湯,落春喝下后,就嚴嚴實實的蓋好被子,躺到了床上。半夜的時候,品綉發現落春整個人已發起熱來,面赤唇白,神智渙散的。嚇得她趕緊稟了賈母,連夜請來大夫看診,並送信給邢夫人。邢夫人收到消息,當下什麼也顧不得了,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守在落春的床前垂淚不已,說什麼也不肯離去。

落春這一病,足足卧了三日的床,方漸漸迴轉得好些。只是雖退了燒,但是整個人身上綿軟,似被抽了骨頭似的沒有力氣,只得依然躺在床上歇着。只是整日躺在床上,落春覺得頭昏沉沉的,於是讓品綉扶她坐了起來。才坐起,落春便覺得頭暈,身體不自覺的往後晃了晃,品綉趕緊拿了紅緞綉富貴牡丹的軟枕放在她的身後,讓她靠着,忙完之後,又遞了溫熱的茶水過來。

落春接了茶,抿了一口,屋裏的門帘從外面被掀開,邢夫人在丫頭婆子們的簇擁下進了屋來,走到她床邊坐下,伸手摸上落春的額頭,又用手背感受了一下自己額頭的溫度,鬆了一口氣說道:“阿彌陀佛,可算是退燒了。你簡直沒把我給嚇死。”

落春虛弱的笑了一下,有氣無力的說道:“累得母親為我擔心,是我的不是……”邢夫人沒好氣的打斷她,嗔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誠心來慪我的是不是?”對着落春無奈的搖搖頭,又是心疼,又是自責的說道:“大夫過來診治的時候,說你思慮過多,以致心力交瘁。都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不好,不能幫你在府里爭面不說,還帶累你,而且什麼煩心事都和你說,從來都沒為你考慮過……”想起自己總對落春訴苦,邢夫人心裏就湧起一股懊悔,忍不住哭了起來,從來都是做父母的為兒女遮風擋雨,但是她和落春卻倒了過來。

“母親,不關你的事,真的不關你的事。我不過就是洗完頭,頭髮沒幹就四處亂跑這才生了病,哪有大夫說的那麼嚴重。”落春自然不肯讓邢夫人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何況她就算思慮過甚,也不單單是為了邢夫人的事,所以趕忙分辨道。

“行了,行了你的心我知道。”邢夫人拿出帕子拭着眼淚,指着身後丫頭婆子們手裏拿的東西笑道:“這是你父親聽說你病了讓我拿給你補身子的東西,你父親還讓我告訴你有什麼想吃的若是不好開口,儘管打發人跟他說去。”

看着邢夫人臉上的笑容,落春一怔,原本因為邢夫人對賈赦已經心灰意冷了,但是看現在這個樣子,似乎又死灰復燃了。不過也情有可原,落春目光落到那些丫頭婆子們手上的東西,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別說邢夫人,連她對賈赦的言行不也是很意外嘛,所以在驚訝的同時心裏還有那麼一絲感動。

賈赦對他膝下的幾個兒女都很冷漠,哪怕賈璉都沒有太多的關注,因此落春雖然努力想和賈赦拉近關係,但是內心深處其實對賈赦這個父親是沒什麼期待的,因為對賈赦沒什麼感情,所以在面對賈赦表現出來的溫情,落春在不知所措的同時是有感動,但是更多的是竊喜,因為這證明了她平素里下的功夫沒有白費。

可是邢夫人不同,邢夫人是典型的封建女子。對她來說,丈夫和孩子是她生活全部,是她生命的意義所在。當邢夫人對賈赦和她之間的夫妻之情失望之時,不免把重心全都放在了落春身上,當看到賈赦如此待落春,自然而然的對賈赦又有所期望起來。洞悉了邢夫人的心理,落春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這場病生的實在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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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空間]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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