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貓撲中文)黛玉從惜春那裏出來,來到賈敏的房間,正好看到月濃端着葯碗服侍母親吃藥。雲淡手端着托盤,上面放着一碟蜜餞侍立在一旁,上黛玉用牙籤插了一顆蜜餞,遞到喝完了葯的賈敏口中。月濃手裏拿着帕子,在把賈敏額間的汗細心的揩拭乾凈后,又將她身後的引枕調了調高度,讓賈敏坐的更舒服一點。做好這一切,月濃帶着人退下,將空間留給了賈敏和黛玉這對母女。

賈敏靠着引枕半坐在床上,慈愛的看着黛玉,對她招招手。等黛玉靠近,賈敏拉着她在床邊坐下,輕拍着黛玉的手,柔聲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又跑回來了?我身邊有月濃和雲淡服侍,不用擔心我,好着呢。不是說你去和你外祖母家的幾位姊妹們玩去了嘛,怎麼樣,和她們相處的好不好?”

黛玉看着賈敏瘦削的臉上那兩團病態的嫣紅,不想她為她擔心,垂下眼帘,玩弄着手指,說道:“我們相處得挺好的,幾位姐姐和妹妹待我很親近。”賈敏看到黛玉的樣子,輕笑着搖了一下頭,嘆道:“傻丫頭,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會撒謊,每次你一說謊,就低下頭,不肯讓人看到你的眼睛。我是你母親,在我面前還有什麼話不好說的?”拉着黛玉的手,用誘哄的語氣說道:“來,告訴母親,她們是不是欺負你了?或者……”

“沒有,她們沒有欺負我,真的沒有。”黛玉忙連聲否認。嘆了一口氣,黛玉臉上帶了幾分為難之色,她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和賈敏說。因為林家一家人身體的原因,再加上林海職位的特殊性,所以黛玉以前的生活中除了林朗這個弟弟之外,沒什麼年齡相仿的玩伴,還是很孤單的。

等到了賈家,一下子見到這麼多姊妹,黛玉還是很開心的,很想和她們交好。只是黛玉自小是被家人千嬌百寵,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只有人來俯就她的,沒有她去低就他人的,而且她帶點小清高的性子也讓她無法像寶玉那般千般小心,萬般體貼的放下身段,彎腰待人,她以為只要有一顆真誠的心就行了。但是人與人相處並不是那麼簡單,所以在迎春她們身上,黛玉算是“碰了壁”。但是要說迎春她們待她不好,和她不親近吧,也不是,只是那是一種感覺,用言語無法描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遲疑了一下,黛玉向賈敏講述她和幾位表姊妹相處時的感覺:“我,我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麼說。要說不好吧,我們相處的很和氣,大家聚在一起說說笑笑也挺開心的;但是要說很好吧,我又覺得和她們有隔膜,好像哪裏差了那麼一點,不管是迎春二姐姐還是探春三妹妹、惜春四妹妹以及落春六妹妹都感覺交不了心,做不到親密無間。真要論起來,和二哥哥相處則更舒服自在。”

雖然賈敏回娘家時間不長,而且大部分都卧病在床,和迎春他們接觸不多,但是作為一個有閱歷的成人,還是能看透的迎春她們這幾個鎖在深閨里的稚嫩少女的,而且對自家孩子的毛病也很清楚,因此聽黛玉這麼說,她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只是有些話她不好和黛玉說,而且說了,黛玉也未必明白,她想了想,說道:“你們之間有隔膜,想必是彼此不了解,都說‘天長日久見人心’,等日子久了,彼此熟悉了,也就親近起來了。不過這凡事都講究一個‘緣’,人與人之間相處也是這樣,縱使最後做不成交心的朋友,大家不還是親戚嘛。”

黛玉點了點頭,緩緩的說道:“我明白,有些事強求不來。迎春二姐姐木木的,我不是很喜歡她的性子。我和探春三妹妹倒是蠻合得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三妹妹對我的態度忽遠忽近,讓我捉摸不定。惜春四妹妹還小,一團孩子氣,可是落春六妹妹明明比四妹妹小,但是說話行事卻又給人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而且母親,我曾經問過迎春二姐姐她們關於五妹妹的事,但是她們對此含糊其辭,只說是惜春的一位庶出的妹妹,詳細的就不清楚了。而我問其他人,他們似乎對此諱莫如深,好像其中有什麼不好說的樣子。”

黛玉一臉好奇,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着賈敏,納悶地說道:“可是這又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左右不過是庶出和嫡出之分,而且不是說是惜春妹妹的‘庶出’妹妹了嘛,好像沒什麼問題呀。嗯,既然有所忌諱的,那麼是不是說五妹妹的出身有點問題?啊,難道是‘外室女’……”黛玉一臉恍然大悟的猜測着。

賈敏急急的打斷黛玉,否認道:“什麼‘外室女’,瞎說什麼。你這又是從哪裏聽來的亂七八糟的話,在這裏瞎猜起來。那都是沒有的事,別在這裏瞎揣測。”

其實黛玉所猜雖不中亦不遠已。五姑娘的出身比外室所生還不堪。當年賈敬在玄真觀修道,為了修鍊有成,曾經採買不少稚齡少女作為“鼎爐”。正是因為賈敬這個時候修道還沒有絕了人倫大道,所以賈敬的夫人賈敬過年回家祭祖的時候,才能懷上惜春。但是因為賈敬夫人屬於高齡產婦,再加上丈夫和兒子都不省心,所以她這胎懷的格外不穩,曾經出現過好幾次流產徵兆。

賈敬的妻子在請大夫過府診治的時候,同時將擅於弄鬼做妖的馬道婆也請了過來,結果也不知道馬道婆說了一些什麼姊妹相剋之類的言語。當時,兩府中除了已經懷孕的賈敬夫之外人,就只有邢夫人。一開始,賈敬的妻子也以為是邢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克到了自己的孩子,因此就想着讓馬道婆擺出法陣破解破解。“為母則強”,邢夫人怎麼肯讓自己的孩子還未出生就背負着刑克姊妹的名頭,賈敬在玄真觀的所作所為她也所有耳聞,於是就說,她和賈敬的妻子沒有任何冤讎,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相反,玄真觀那裏出現問題的可能性倒是非常大。

對此,賈敬的妻子半信半疑,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派人去玄真觀查看了一番,結果發現觀里一名十三歲葵水剛至,被作為“鼎爐”採補的少女懷了身孕。後來這名女孩被接回了府,在賈敬的妻子生產後的第三天也開始生產,因為年齡小,骨盆窄,所以足足生了兩天兩夜,才生下一名皺皺巴巴的女嬰。因為孩子在母親肚子憋得時間太長了,剛出生的時候渾身青紫,哭聲低不可聞,排序為五。

孩子的生母因為懷孕年齡太小,懷孕前期沒有受到很好的照顧,心情不好,後期又補過了頭,生產時又是難產,所以在強自掙扎着將孩子生下來就去了。五姑娘本來就頂着個“刑克”惜春的名頭,而且生母又是那麼個出身,而且又沒活下來,雖然在出生后,也按照府里的規矩配了奶娘、丫頭和婆子,但是誰知道,這個五姑娘不招人待見,因此服侍得不是很盡心,再加上從母體裏乃至出生都多災多難,所以先天不足,因此只活了不到六個月。因為在這期間落春已經出生,所以她的排序就是六姑娘,之後也沒有因為五姑娘的夭折排行而有所更改。

因為五姑娘的來歷未免有些不光彩,所以在她死了之後,兩府雖然沒有明令禁止談論此事,但是一旦有人提起,被上面的人聽到就會被重罰,久而久之,關於五姑娘的話題在府里就成了一件不能提及的事了。關於五姑娘的出生和死亡,這裏面年紀最大的迎春那個時候也不過蹣跚學步的年紀,並不記得,所以她們所知道的都是經過刪減之後“官方”給出的說法。

不過落春卻是知道真相的,是邢夫人告訴的她。邢夫人是在向落春控訴王夫人的“惡行”的時候提及此事的。儘管這事沒有明證是王夫人做的,但是邢夫人就是認定了,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沒有憑證,僅僅因為馬道婆是寶玉的“乾娘”這一點不足以指證王夫人,確定不了她的罪名,但是邢夫人覺得除了王夫人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做這種事情的可能性。

其實原本在此事沒有發生之前,邢夫人和王夫人的關係並不是很僵,雖然邢夫人有些不忿王夫人掌管府中管家大權,但是因為以前自己鬧出的笑話,以及王夫人待她還算恭敬,而且王夫人管家的時候她的待遇也都是按照府里大太太的份例來,所以兩人相處的還算可以。

在邢夫人懷了孕之後,先是原本母子關係還算湊合的賈璉莫名其妙的和她疏遠了不少,而且她還注意到他時常用複雜的眼神盯着她的肚子。雖然其中有邢夫人因為懷孕而疏乎了賈璉的緣故,但是邢夫人猜測更多的是應該是有人在賈璉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之後就冒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刑克”賈敬妻子肚子裏孩子的說法,諸如此類種種,就算邢夫人再遲鈍,也知道事情不對頭,是有人在針對她。但是這人選,從賈母往下數,數來數去只有王夫人最可疑。確定了懷疑對象后,再細究下去,邢夫人就發現儘管沒有證據表明就是王夫人做的,但是種種跡象都證明除了王夫人之外,再沒有旁人。畢竟對其他人來說,做這些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心裏有了這個疙瘩,自此邢夫人再也不能和王夫人做對和氣的妯娌。

作為出嫁女,賈敏算是外人,她也是知道原因的。當初,她帶著兒女回娘家,在見過迎春眾姊妹時,不見五姑娘,曾經就此事問過賈母。賈母當然沒有隱瞞賈敏,就把其中原委一五一十詳細的和她說了個清楚。但是賈敏不可能將實情告訴黛玉,於是另外編了一番話說給黛玉聽:“你也別亂猜,世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真要說起來也沒什麼好避諱的,只是當初曾經你惜春妹妹的母親敬大嫂子在懷她的時候,正趕上敬大哥的一房妾室也查出有孕。那名妾室不是個安分的,請神詛咒敬大嫂子‘一屍兩命’。結果敬大嫂子胎像不穩,後來請了道婆過來看,查出是她在弄鬼,於是敬大嫂子就把她關了起來,直至生產。之後那名妾室難產,叫囂着是敬大嫂子害的,結果她不僅把自己的命賠了進去,還把敬大嫂子氣得夠嗆。因為她們生產的時間挨着,那個時候敬大嫂子還在坐月子,本就因為高齡產女,身子受損的厲害,再加上坐月子期間受了氣,沒養好,落了一身病,以至於在惜春周歲后不久就去了。這些陳年舊事老太太之所以禁止下面提起,就是因為不想讓你四妹妹聽到傷心。在你四妹妹的心裏,她可是一直把她母親的病逝歸咎於她的出生上。”

賈敏的話真假參半,哄住了黛玉。賈敏伸手扶了扶腰后的引枕,說道:“至於落春,她比惜春早熟,則是因為大嫂子早年行事似乎不醒事,而且她外祖家似乎也不省心的緣故。”當然,其中還有邢夫人在賈府所在的處境的緣故,不過這其中涉及到了賈母和賈赦對邢夫人的態度,賈敏不好說,所以就沒有提。

黛玉想起落春名字的由來,笑道:“我原來還覺得六妹妹的名字不好聽,因為這個‘落’字聽起來很是頹喪,就算從了‘春’字,前面可用的字那麼多,比如:挽、頌之類的字眼都不錯,覺得比‘落’字要好。誰知原來她的名字是由‘花落春猶在’化用而來,倒有幾分劉禹錫秋詞‘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的開闊之情。不是說大舅舅的學問一般嘛,我看還有不錯的。”

賈敏笑笑沒有說話。落春這個名字和賈赦無關,和賈母也無關,是邢夫人起的。若非黛玉今天說起,她還不知道這其中有這麼個典故。賈敏在聽到落春的名字后,也覺得有頹喪之氣,不好,曾經和賈母談及過這事。結果被賈母的一句“不過一個名字而已,哪有那麼多的講究,何況一個女孩子,叫什麼又有什麼要緊的。”給堵了回來。從賈母的話中,賈敏窺探了賈母對落春的微妙態度,這期中到底怎麼回事,又是怎麼個原因,賈敏不好深問,因此也就把這事放在一邊了。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說,賈母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就像她,雖然名字為“敏”,但是在家裏,父親和母親一般情況下稱呼她為“四丫頭”,很少稱呼她的名字,下人們稱呼她“四姑娘”。出嫁后,人們對她的稱呼改為“夫人”或者“太太”,幾乎很少用到名字。所以女孩子叫什麼,沒有幾個人會在意。那麼她的名字是慷慨激昂,還是開闊大氣,或者頹廢消極,又或者有什麼深刻的寓意……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賈家如今缺的不是女孩,哪怕那個女孩再精明能幹,到最後,終究還是別人家的人,相反,缺的是能頂門立戶,走出去的男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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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空間]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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