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傑瑞=憂鬱王子？

86_86840事實上葉澤森的第一份“電影編劇寫作課”的作業，並不是他剛剛完成的論文，而是一部實實在在的劇本。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不滿足於紙上談兵，更不是因為他有把知識與實踐相結合的覺悟，純粹是因為兩個字——沒錢！就是沒錢！！

為了期末不掛科，這兩個月裏他沒有打過一次工，而是一心一意地奮鬥着。

他現在過得比上輩子的任何時期都要艱難，但即使再節省，他也無法進行光合作用。他要吃飯，要開銷，再加上房租和水電，之前的那點存款早就花得連零頭都不剩了。

無奈之下，葉澤森只能動筆杆子開始掙錢，否則他就該餓死了。

——什麼？你讓他寫《鐵達尼號》或者《盜夢空間》？

別開玩笑了，這兩部巨作都是高投資高消耗。退一步說，就算是普通的電影也得數百萬的投資，那些出得起資金的老牌電影公司憑什麼相信一介新人琢磨出來的玩意兒？

但葉澤森畢竟是在社會上混過一圈的人，知道隨機應變。經典整不來，咱可以炮製快餐文化嘛。

他幾乎想都沒想就選擇了《流星花園》。雖然這部劇在二十多年後看來無比的惡俗，但是在剛開播的時候卻令人耳目一新，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席捲了整個東南亞。這部電視劇一版再版，日版韓版，直到2014年還沒完沒了地拍了美版，可見在歐美也不是沒有市場的。

最關鍵的一點是——快。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和那些神作比起來它就像是閉門造車，不用考察不用查資料，寫起來壓根就不費腦子，自然也不會太耽誤學習時間。

主意打定，葉澤森哼着小曲，把自己悶在屋子裏，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搗鼓出了成品，並自作主張地給它起了個時髦的名字——“灰姑娘的水晶鞋”。

好吧，其實也並不完全是原版《流星花園》的內容，也許還摻雜了點兒《王子變青蛙》，或者《天國的嫁衣》之類的。

反正年少無知的時候他在芒果台看了不少偶像劇，這些劇雷同性極高，統一的特點就是帥哥多以及腦殘，但卻可以準確地擊中少女們或者大媽們心中住着的那隻瑪麗蘇。

葉澤森信心十足地把故事的大綱和前三分之一的文稿寄給了十多家電視公司。所謂漫天撒網，坐地收錢，一個禮拜后，一家名為“科里根”的小公司率先回應了。

說來也巧，戴維斯·馬普就是這家公司的總監製。

這個猶太人最近非常苦惱，因為他負責拍攝的劇集已經有兩季沒賺到錢了。老闆今天發了話，要是再虧損下去就讓他拎包滾蛋，立刻。

但是他也有難言之隱啊！他們就這麼點投資，請不了大牌，買不到優秀的小說授權，就是稍微有點名氣的編劇，也會不願意往他們這種小公司里投遞本子。

然而現在一切都發生了轉機，年輕的猶太人美滋滋地想。先是一本名為“灰姑娘的水晶鞋”的劇本落在了他手上，他看了看作者資料，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大學生——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便宜。

又掃了一眼大綱，他立刻感到眼前一亮。

白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並不少見，但難得的是作者的背景架構和人物設定：貴族校園，倔強而貧窮女孩，四個性格迥異的王子，真摯的友誼，完美的愛情。

可憐的戴維斯並不知道這些都是未來被用爛了的橋段，他只知道自己靈敏的鼻子又一次嗅到了商機。

他敢肯定，一旦這部電視劇拍出來，只要不是太粗製濫造，一定能成為一部劃時代的偶像劇。於是他馬不停蹄地聯繫作者，買斷了這部劇本。然後輕裝上陣，滿街亂竄地四處挑選年輕的演員們。

很快，囂張霸氣的，風流不羈的，陽光帥氣的maynard和平凡的女主角都有了人選，就差憂鬱神秘的leo了。

他逛遍了加利福尼亞州的所有高校，卻仍然一無所獲。

雖然這隻不過是一部青春偶像劇，但戴維斯卻指着靠它鹹魚翻身呢，因此並不願意草草了事。

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等他心灰意冷地返回荷里活的時候，居然在大街上看到了一個背着樂器的少年。

那小子的頭髮像是有一百年沒梳過，襯衣和球鞋都是髒兮兮的——但是上帝！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那對碧綠如湖水一般的眸子倒映着睫毛密密的剪影，充滿了蠱惑的味道，然而細看之下，卻又透着異樣的純真。

不，這雙眼睛不屬於這裏。

他是他的leo！他一定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戴維斯激動地在胸口划著十字，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去，於是就有了上一章末尾的那一幕。

……咳，儘管最終被拒絕了，但是他才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騷擾，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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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那個欠|操的設定其實來自於你寫的劇本？那個人根本不是騙子？”

超市的蔬菜架旁，傑瑞猛地扶住手推車迫使兩個人停下來。葉澤森磨磨唧唧地點頭，然後假裝專心致志地挑選架子上的西紅柿。

他可真不願意看到傑瑞臉上複雜的神情。

“你這兩個月每天折騰到深夜就是為了忙活這個？哦天，你這傢伙看起來明明更像是寫變︶態殺人狂題材的類型。”

“哪能寫兩個月？這玩意兒一兩天就能弄出來了。”葉澤森自嘲地笑了笑，“你的話是沒錯，恐怖題材也能掙錢，但是投入時間更多，市場又沒這個大，我當然要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東西。”

傑瑞臉上的表情終於由扭曲恢復正常了。他停頓了一會兒，壓抑地嘆了口氣，“見鬼，錢，都是為了錢。”

“怎麼了？”難得見到他用這麼深沉的語氣說話，葉澤森詫異地抬了抬眉毛。

“我們樂隊很可能要完蛋了……我是說，荷里活擠滿了像我們這樣的newfish，無數樂隊都指望着在這兒切糕分羹，我們根本得不到機會。”他聳了聳肩，雙眼放空地望着正前方的那盞頂燈，“布萊恩他……有一家很大的娛樂公司想挖他，他很可能就要離開了。”

布萊恩，又是那個大長白臉子。

葉澤森感到一陣頭疼。

他清楚布萊恩在傑瑞心中的地位。

那傢伙是傑瑞最好的朋友，又是樂隊的靈魂人物——大家都是這麼宣稱的，雖然在葉澤森看來這個“拉長版的凱奇”除了神經兮兮和葯磕多了之外看不出任何天賦異稟的跡象。

想到這裏他突然回憶起來了，好像他之所以和傑瑞結仇，就是因為布萊恩有一次吸多了古柯鹼倒在了樓道里，但是“自己”見死不救——嗯，當然是過去的那個自己——雖然換到現在他也一定會這麼干。

這種人走了就走了唄。

葉澤森不屑地想，不過他絕對不能把這句話說出口，就像儘管他不太能理解傑瑞的傷心，但是也絕對不能張嘴嘲笑對方一樣。

他醞釀了半天，然而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能憋出來，於是只能拍了拍旁邊的小鬼單薄的脊背，（又一次）生硬地開始轉移話題：“你今天真是太靦腆了，親愛的。我難得有錢一次，你居然就選了這麼幾隻番茄？”

傑瑞橫了他一眼，硬邦邦地說：“去冷凍櫃，我要挑牛排和金槍魚。”

一頓飯吃的看起來賓主盡歡——注意，是看起來。

儘管滿桌子都是他們好幾個月都沒碰過的佳肴，但傑瑞明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表現在他並沒有挑剔地用叉子戳牛排，而是迅速地把它塞進嘴裏然後毫不猶豫地咀嚼上。

殺氣騰騰地吞下嘴裏的牛肉，終於，他像做了什麼艱難決定似的開口了：“托尼，我要是接了那個本子，能掙多少錢？”

“你得先去試鏡。”葉澤森撇撇嘴，“雖然製片人有資格決定演員，但還是得參考導演的意見。——除非你的背景很硬，可顯然你並沒有。”

“哦狗屎，早知如此我應該留下那混蛋的聯繫方式。”

“你不是有他的名片嗎，就在你的外衣口袋裏。”葉澤森好心地提醒，儘管他還是從心裏覺得不靠譜。

《流星花園》翻拍了那麼多次，哪一任花澤類不是憂鬱型的美男。而傑瑞這種弔兒郎當的貨色……算了吧，他去拍拍廣告或者演演綁匪甲混混乙還差不多。

傑瑞的確沒有任何的演戲經驗，如果不算上他還在念幼兒園時友情客串的那部《白雪公主》的話，他甚至連像樣的舞台都沒上過。

現在他手裏的籌碼只有那個馬普先生的推薦。雖說這部劇的編劇是托尼，但在劇本賣出去之後那小子就徹底被撇開了，劇組會找新的資深編劇來進行改編，他的朋友壓根就沒有半點發言權。

傑瑞站在寫字樓的門口，感到手心微微沁出了汗。初升的朝陽把那塊鐵制的招牌照亮，讓一片金色的反光遮住了黑色的字體。

他不能緊張，不能緊張。

傑瑞握緊了拳頭，這個角色，還有每集600美元的片酬，他必須要拿到。

“傑瑞·克魯斯嗎？”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女人端正地坐在辦公椅上，透過厚厚的鏡片打量他，“進來吧。”

“您好，導演。”傑瑞露出了八顆牙齒的得體微笑。

這太不像他了。包括他身上緊得讓人背過去的襯衣領子，死氣沉沉的西裝，甚至貼着頭皮梳得油光水滑的小分頭，都讓他覺得莫名的怪異。

但老女人似乎對他挺滿意的，“我就說馬普先生從來不會看走眼。長得不錯，特別是眼睛。唔，我很久都沒見過這麼亮的眼睛了。”她朝另一側的房間扭頭，“克萊爾，給這個男孩化個妝試試看！”

“好的夫人。”

然後他就被拖走了。他其實覺得自己的眼睛沒什麼特殊的，但沒有人在乎他的意見。

另一個年輕的女人非常不友好地扯下他租來的西裝外套，換上一件看上去時髦卻廉價的套頭衫，而他發誓自己聞到了上面的霉味兒。

“你曾經表演過嗎，年輕人？”她邊問邊給他整理衣服。

傑瑞老老實實地答道：“沒……太有。”

女人皺了皺鼻子：“啥叫沒太有？”

“我表演過，但是演的不是電視劇。”

“那麼，是小短片還是舞台劇？”女人用閑聊的語氣問，然後把往他椅子上一按，粗魯地往他臉上刷着粉，沒刷多久她就開始讚美道：“哦，你的皮膚真好，毛孔纖細，沒有雀斑，嫩滑得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

傑瑞不喜歡這個比喻，但是作為禮尚往來，他也開始真誠地讚美對方：“你也是，你的胸真大。”

化妝師的手僵在半空中。

五秒鐘后，傑瑞·克魯斯轟轟烈烈的演員生涯便從被潑了一臉的粉底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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