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苦逼的日子
86_86840兩個月後，徐律師——哦不，是葉同學——終於在圖書館完成了自己的第一篇論文。
《電影編劇寫作基礎》，這是他啃下的第一門理論課，除了一些專業術語之外，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
他摸着手裏厚厚的一沓紙，暫時鬆了一口氣。
瀟瀟洒灑十多年，一夜回到高考前。最近他一直過着苦行僧一般的倒霉日子，學校和出租屋兩點一線，泡圖書館常常泡到凌晨一兩點，隨便幾個三明治就能對付上一天。
千萬別以為這就是全部了。
除此之外，他每天都要小跑着去學校，節假日參加各種搶購，還得時不時去跳蚤市場淘舊貨。至於房子，他暫時還沒有換的打算，因為在荷里活，這種低租金的爛尾樓式建築實在打着燈籠都難找。（可笑的是，這座小區竟然叫作“米賽納斯港灣”，是以一個古羅馬土豪的名字命名的。）
食物方面那就更寒酸了。他連沃爾瑪都去不起，寧可繞十條街到墨西哥裔開的零售超市裏採購，只因為那兒的東西最便宜，一袋餅乾還不到一美元。
如此苦逼的“綠色生活方式”，基本上都是他的好鄰居小朋克，以及那傢伙的狐朋狗友告訴他的。
葉澤森和這幫人的關係比以前融洽了不少，畢竟他以前當過學生會主席，也搞過人事，擺平幾個毛孩子對他來說還不在話下。
這支樂隊當中只有小朋克是長住在他隔壁的，其他人都只是時不時地來排練一次。
他們的演奏一度讓葉澤森感到十分絕望。
如果葉澤森是房東，那麼他會立刻衝進隔壁的房間，把這夥人一個挨一個地從窗口扔出去。可惜他不是，所以他只能在爆炸的金屬聲中默默地把腦袋埋進被子裏，同時羨慕起樓下的房東老太太那嚴重的耳背。
這支搖滾樂隊名叫，一共有五個人。年紀最大的那個捲毛叫基思·約翰遜，是隊長；和小朋克關係最好的長白臉則叫布萊恩·沃納，是他們的主唱——順便一說，葉澤森覺得這傢伙長得特像尼古拉斯·凱奇，而且還是拉長版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胖子鼓手和一個瘦骨如柴的貝斯手，兩人的身形神似各自持有的樂器。最後就是最最年輕俊秀英明神武的結他手，小朋克。
哦，別誤會，小朋克當然也有名字，而且還是個十分爛大街的名字——傑瑞克魯斯，每當想起這個，他都會忍不住發笑。
“那麼，你一定有個叫湯姆的哥哥吧。”葉澤森當時是這麼回應的。他以為自己在開玩笑，直到傑瑞吃驚地挑起眉毛：“你怎麼知道？”
好吧。葉澤森想，這一點也不好笑。他們的媽媽八成是《貓和老鼠》的超級粉絲。
不過老實說他還是挺感激傑瑞的。這小子是幫忙最多的一個，替他列過最低標準的購物清單，看他忙得四腳朝天也熱心地幫他採購過幾次。用中國的老話來說，丫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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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環境能激發出人的潛能，向著學霸進發的葉澤森覺得自己都快不食人間煙火了。
——事實上在別人眼裏他確實已經成仙了。
當他背起書包準備提前回家的時候，周圍幾個男生似乎都受到了驚嚇，他們紛紛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緊接着，閱覽室的管理員以瞻仰烈士的眼神目送他出了門；當他經過走廊的時候，旁邊也傳來兩個低年級小妞嘰嘰喳喳的議論：
“就是他，每天佔着二樓靠窗位置的亞洲人，這傢伙總算捨得挪窩了。”
“不是說他每天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離開嗎？今天走的怎麼這麼早？”
——因為我想給自己放假，不行嗎？
葉澤森平靜地照單全收，目不斜視地走出了圖書館。
南加州大學坐落於繁華的洛杉磯市中部，離荷里活不過7英里。學校內部寧靜典雅，學術氛圍濃郁，外面的市區卻是華燈璀璨，車水馬龍，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聲。
林子一大，裏面自然什麼鳥都有。遊客，上班族，癮君子，拉皮條的……在這裏全都不算稀奇。
所以當他看見前面的行人路上，有一個人被星探模樣的男人堵住時，一點也沒有感到奇怪。連他自己都被攔過兩回，不過那又怎麼樣呢？這年頭，騙子實在太多了。
他往旁邊繞了兩步，卻又停下來了。因為他發現被攔下來的那個人，剛好是他的鄰居，傑瑞·克魯斯小同志。
傑瑞現在似乎遇到了難纏的主兒，那個自稱星探的傢伙看起來絕對不超過三十歲，打扮得明顯更像一個推銷員，西裝革履真絲領帶，頭髮和皮鞋一樣油光可鑒。
“我是科里根影視公司的負責人戴維斯·馬普，你可以叫我大衛，”西裝男不着痕迹地把名片塞進傑瑞的外套口袋裏，笑眯眯地說，“我們公司最近接到一個劇本，非常有創意的劇本！相信我，我的漂亮男孩，一經播出它一定能紅遍大街小巷！而你，也將成為全美國少女們的偶像！想像一下吧，全國的姑娘們都在卧室里貼着你的海報，那該是多麼的……”
“停！”傑瑞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用右手扯了扯自己身後大大的結他包，“看清楚了，我是個音樂人。”
“搞音樂的？哦，沒關係！”戴維斯攤開雙臂，顯得大度極了，“劇本里的男二號leo就是個文藝青年——當然，男一號和男二號的戲份也相差不大——裏面有不少需要他拉小提琴的場景呢！”
“馬普先生，這個是結他……”傑瑞有氣無力地糾正道。
但戴維斯·馬普顯然沒有搞清重點，繼續口若懸河地循循勸誘着：“都一樣，都一樣！克魯斯先生，上帝是多麼地偏愛你啊！瞧瞧你勻稱的身材，完美的臉蛋，不做明星簡直太可惜了。leo這個角色，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
傑瑞懶得再跟他廢話，一把掙開西裝男的魔爪奪路而逃。這一逃，就撞見了旁邊不懷好意地打量着他的葉澤森。
“笑話看夠了？”他沒好氣地白了這個中國人一眼。雖然對方不像以前那樣從來不拿正眼看他，甚至偶爾也會叫上他一塊兒吃中國菜，但幸災樂禍的樣子也挺讓人討厭的。
“這個月都是第三次了吧。”葉澤森微笑道，“不是讓你去做廣告模特就是勸你去拍電影，反而提都沒提邀請你搞音樂的事——我看你不如乾脆轉行算了。”
“滾你媽的蛋！那是他們沒眼光！”他正了正背上的結他，嚴肅地說，“我是不會放棄的！”
葉澤森摸了摸鼻子，感到有些詞窮。
這其實是他難得的一次好心。傑瑞是自他重生后遇見的第一個人，又幫過他不少忙，他自然對對方懷有一種特別的親近。但是說真的，傑瑞實際上並不適合搖滾這條路。
這小子雖然能把結他玩得爛熟，也寫過不少曲子，可惜嗓音平平，跳舞更是爛到有本事把迪斯科跳成扭秧歌，這極大地限制了他的舞台表現力；再加上他的相貌過於精緻，個子又不夠高，被旁邊high得跟磕了葯似的粗獷歌手一襯，氣場一下子就弱下去七八分。
傑瑞從十六歲起就來荷里活闖蕩，整整三年沒出過頭，按理說早該知道這條路走不通了。可他卻偏偏固執得跟一頭公牛似的，任誰勸說都不肯放棄。
葉澤森看着他在路燈下倔強的小臉，昏黃的光線為他堅定的綠色瞳孔鍍上了一層金暈，炫目得讓人一時移不開眼睛。
不知怎的，他覺得自己心裏像是被羽毛撓過一樣，一陣煩躁的彆扭。
外表二十歲靈魂卻有二十八歲的男人只好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轉了個話題：“那麼……馬普先生邀請你拍的是什麼？是電影還是廣告？”
“我寧願他請我去拍gv！”傑瑞氣呼呼地說，“但是不，這傢伙想讓我拍一部肥皂劇，叫什麼‘灰姑娘的水晶鞋’——哦，聽聽這蠢得掛相的名字。至於內容就更白痴了，講的是一群高富帥追一個女吊絲的故事，你說我怎麼就碰不到這事兒……”
後面他都嘀咕了什麼，葉澤森已經完全聽不清了。他驚愕地呆在原地，滑稽的模樣如同忽然被雷劈中了的兔斯基。
灰姑娘的水晶鞋……灰姑娘的水晶鞋……灰姑娘的水晶鞋……
七個字在他腦子裏反覆回蕩着。
見鬼，這他媽的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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