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與虎謀皮

第七章 與虎謀皮

(一)“你還有撒手鐧啊?”青格勒圖笑着遞給我一支煙,但是我拒絕了,“會不會是私下裏把老黃抓住暴打一頓讓他交代黑手的名字啊?你要知道,真正的黑手是不會露面讓老黃知道底細的,能夠和老黃直接見面交流的肯定都是外圍的嘍啰,浮在水面上的都是河鯽,真正的老甲魚都趴在河底的淤泥裏面做縮頭烏龜,他們可不會輕易拋頭露面地上鉤。”

“你看我有那麼傻嗎?抓什麼人啊!我的意思很簡單,而且我也實踐過,那就是我再次做個潛伏者,跑到老黃的隊伍里做卧底,打探一些內幕消息出來,你看怎麼樣?”

對這個方案我還是有一些底氣的,因為上次的真假潛伏已經教給了我一些潛伏的基本技能和經驗,“雖說前幾年我的那次潛伏是被利用了,但是並不代表我什麼都沒學到啊,起碼從心理素質和性格掩飾等方面我還是有一些心得體會的,這些對於一次成功的潛伏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沒有真正從事過潛伏的人是不會理解的,這是一種難得的經歷,應該算是我的撒手鐧吧?”

“你他媽的就扯淡吧!潛什麼伏啊?你連潛水都不會!”青格勒圖再次斷然否定了我的最後一個方案,“經驗和技巧有什麼用,關鍵的問題還不是在於人際與溝通?‘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沒有足夠的社會閱歷,有再多的專業經驗都是白費。你想想看,老黃是你的師傅,你怎麼潛伏啊?穿件隱身衣?你就不怕在荒山野嶺的草場上被老黃打死了喂狼?”

“我說的是潛伏又不是埋伏,老黃看見了能怎麼樣啊?”我知道青格勒圖誤解了我的意思,“據說老黃他們現在盜墓遇到的最大困難在於找不到適合探墓的具體地點,他們壓根就沒有一個人是鮮卑墓葬方面的行家裏手,他們現在就像是一群沒頭的蒼蠅一樣盲目地打轉轉。他們的這種軟肋正好是我的強項,拋開專業水準不談,我很熟悉霍爾特山,而且在上次的探墓活動里,我已經基本可以鎖定真正的鮮卑王陵墓在什麼位置了,只是當時由於警方的收網而中斷了發掘。老黃他們還不知道我已經北上蒙東地區了,我可以單獨和老黃聯繫,就說可以幫助他尋找鮮卑王陵墓,憑藉這個條件來換取一定的經濟利益,這是一種等價交換,甚至對於老黃來說這是一種超級划算的智力投資,是可以換取超額利益的,我猜想他不太可能會拒絕,再說他現在屬於病急亂投醫,這個方案我看還是比較靠譜的。”

“不行不行!你的方案完全都是胡思亂想的結果!你一個南方的大學老師,突然沒有任何徵兆地跑到霍爾特山,那還不把老黃給嚇到,他的性格我太清楚了,謹小慎微,懼怕任何的風吹草動,你的貿然出現肯定會被他懷疑的。現在咱們假設你可以潛伏進去了,但是你覺得以老黃那樣的為人,他可能會把一些內幕的消息透露給你嗎?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有些事情老黃也未必是完全清楚的,真人不露相,從老黃身上不太可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青格勒圖在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裏就連續否定了我的三個方案和建議,這些想法可是我在賓館的房間裏耗時一周的思考結果,現在卻沒有一點被採納的可能,甚至連一星半點兒的啟發意義都沒有。

“這不行那不行!那你有什麼好辦法,說出來也讓我長長見識?”我不再理會青格勒圖的詫異目光,直抒胸臆是一種美德,我發現果籃里的櫻桃比較有味道,可以與杭州水果超市裏的進口車厘子媲美。

青格勒圖似乎對我的態度並沒有在意,他還是那副神情,完全不是在天津的時候與我談事業和理想時的態度,我當時還很讚賞在這個浮躁拜金的社會氛圍下還有人在和我談理性,而且還不是中學生。

“雲飛,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奪取蒙東集團領導權的問題,但是就現在咱們的處境與實力而言,咱們還沒到最後一戰的時候,時機不成熟,我的想法是循序漸進,就是按照公共選擇理論大師林德布羅姆的漸進理論來逐步推行我們的計劃。”青格勒圖大學讀的專業應該不是管理學,更不可能是公共管理學,看來他在忙碌之餘還不是只顧着享受人生,還是看了一些對現在和未來都有點兒實際意義的書籍。

“想要控制一個人,方法很簡單,無非是威脅、利誘或二者的結合。我們可以考慮威脅老黃,但是我們沒有掌握能夠從實質意義上威脅到他的犯罪證據,就算是我們利用老黃其他一些劣跡來檢舉告發他,但是也不太可能獲得我們想要得到的信息,反過來還會暴露方向和自亂陣腳,那就有可能給對方以反擊的機會,這樣的事情咱們暫時不去計劃。其實我覺得從利益誘惑的角度倒是完全可以與老黃進行一些交換。我太熟悉老黃的性格了,他就是為了眼前的利益可以犧牲掉自己的未來,他就是這麼一個蠅營狗苟的小人物,利欲熏心,目光只能看到眼前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這種性格其實很容易加以利用,我現在不是還在蒙東集團擁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股份嗎,雖然不能夠左右集團董事會的決議或任命,但是這也不是一個小份額,假如我用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來換取老黃的合作,我看還是有可能的。”

“這怎麼可能呢?”我覺得有點兒奇怪,“老黃現在是蒙東集團的總裁,雖然他的股份還不到百分之三十,但是他和他的心腹們的股份相加已經過了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說老黃他們在程序上合法地擁有整個蒙東集團的決策權和管理權,他不太可能會為了多餘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來出讓整個集團。”

“廢話!誰說用股份換管理權了啊?沒有佔優勢的股份還奢望什麼管理權?”青格勒圖不再徵詢我的看法而直接表達着自己的想法,“我的意思就是把我自己的股份完全送給老黃,讓他本人在蒙東集團內部成為當之無愧的老大,擁有股份上面的絕對優勢,這樣即使遇到外在力量的干涉,只要不是黑道出手,只要還是按照程序辦事,老黃就有了與他背後黑手相抗衡的實力與底氣,這會在實質意義上對老黃與他身後的勢力造成潛在的割裂。畢竟老黃也不願意只是充當一個代理人的角色,蒙東集團的傳統產業的盈利能力還是比較可觀的,放着這麼大的一塊蛋糕不去享用而跑去挖墳,我看老黃的心裏也不會太舒服吧!”

“那你的股份不就是完全沒有了嗎?”我不理解青格勒圖為什麼會如此孤注一擲,畢竟最後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他與蒙東集團唯一的聯繫紐帶,假如失去了股份,那麼蒙東集團就與其創始人徹底斷了聯繫,雙方不再有什麼關係和瓜葛了。“沒有了股份,你還談什麼恢復在蒙東集團的地位呢?你這不是自斷手足嗎?”

(二)“自斷手足?那麼假如不放棄這最後的股份,難不成咱們就有了翻盤的勝算了嗎?”青格勒圖深沉而自信地表述心中醞釀許久的計劃。

“在社會發展的完整供應鏈中,物的因素是最弱的,物是供應鏈里最低級的環節,而人的因素在整個鏈條中起着絕對主導的作用,只要有了合適的人,獲得什麼形式的物都不在話下。目前我手裏擁有的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是我的護身護,反倒是我身邊的一枚潛在的炸彈,老黃背後的神秘人就是因為忌憚我還持有蒙東集團的股份而想把我徹底排擠出蒙東地區,甚至不排除在某個時候打算幹掉我的可能。這點兒股份對我而言沒有太多的實在意義,既不能左右董事會,又不能牽制老黃,更不可能挖出老黃背後的黑手,除了給自身增加危險以外,這點股份還真的沒有什麼其他的用處。我現在打算用這點兒股份與老黃做一筆交易:我不但不謀求奪取蒙東集團的領導權,我還會把自己的股份讓給老黃來鞏固他在蒙東集團內部的地位和實力,作為交換的代價,老黃必須要為此付出一點信息,僅僅是付出一點信息而已。”

“我想要的信息不是希望他說出他背後的黑手是誰,因為他也不可能知道,我希望他能夠在盜挖鮮卑王陵墓的時候,假如真的挖到了那枚‘錯金崑崙玉狃獸印章’的話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我,我不會奢求他主動把那枚印章交給我,他也沒有這樣的膽量,他還不可能直接與他身後的勢力抗衡,但是只要把挖到印章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就有信心把印章搞到手。這樣一來,老黃只是付出了透露一條信息的代價就取得了蒙東集團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也不用冒着太大的風險,因為畢竟他沒有把印章交到我的手上,從而不必為以後印章的得失負責,而我可以憑藉這條信息採取行動把印章搞到手,只要印章到了手,我還是有信心有能力把真箇蒙東集團奪回來的,現在我這是以大換小,用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換回一條信息,但是用不了多久我就會以小換大,用一枚印章換回整個蒙東集團。”

“那枚印章真的就那麼重要嗎?”我只關心印章傳遞的歷史文化信息,我不關心它的其他什麼價值,“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人想要得到這枚千年之前鮮卑民族留下來的歷史文化遺物呢?難不成在信息化時代的今天,這枚印章還真的能夠傳遞出什麼有經濟價值的信息嗎?”

“重要或不重要都是相對而言的。”青格勒圖的這話似乎很有哲理,“對於那些虔誠篤信傳統宗教與文化的人來說,狃獸印章就是一種文化圖騰,有着特別重要的精神意義;對於那些想藉助圖騰的力量來左右信徒的人來說,狃獸印章就是橫行蒙域的通行證,你說重要不重要?但是對於一般的人來說,那枚印章的全部意義就在於它的材質,假如不是金印章而只是楊木印章的話,我相信一般的人早就把它撇到火炕的灶坑裏去了,只有充分燃燒才是那小段楊木的全部價值。”

“可是無論如何,你都在今後一段時間內失去了與蒙東集團保持聯繫的紐帶了,最起碼從階段性的角度上來講,你失去了對蒙東集團進行控制的工具和可能性。”

我為青格勒圖的想法感到震驚,因為我知道青格勒圖是一個言必行且行必果的蒙古男人,對於自己經過深思熟慮以後得出的想法或計劃,這個高大健壯的男人是一定會按照自己既定的行動軌跡辦事的,沒有猶豫,沒有計較,更沒有回頭路。

“我是不會放棄對蒙東集團的關注的,集團就像是我的孩子,你看到過一位父親面對走上邪路的孩子而放任不管的嗎?現在我也覺得對於所有權的爭奪暫時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我目前關注更多的就是如何對蒙東集團管理層或領導權發揮影響,我現在要的不是總裁的位置,而是希望得到一種遊離於集團管理層之外但是卻可以對集團的事務發揮作用的這麼一種能力,這種能力的來源就是隱權力。我要憑藉手裏的資源,也就是股份來控制住老黃,控制了老黃為我服務也就等於是控制了蒙東集團為我服務。對於蒙東集團來說,我不是總裁,但是卻具有支配總裁的隱權力,這對於處於弱勢的我們是一種最佳的權力架構。蒙東集團背後的勢力通過控制股權和董事的方法來在利用集團為其服務,他們現在在暗處。但是只要我們取得了隱權力,我們就轉明為暗了,老黃就等於是我們安插在蒙東集團裏面的一個潛伏者,他的作用就是運用集團的力量和背後勢力的支持來盜墓,等找到我們感興趣的狃獸印章的時候,老黃只要肯第一時間告訴我們消息,在霍爾特山那個蠻荒地帶,咱們還是有信心和力量拿到印章的,而黑勢力的全部努力就都白費了。等到狃獸印章在手以後,我還有更進一步的計劃在等着那些躲在黑暗中發笑的人,現在評論誰能笑到最後還為時過早,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肯定不是老黃和他背後的人。”

在開車回賓館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在這件事上不應該對青格勒圖有所隱瞞。

“對了青格,有件事情告訴你啊!”我靠在座位上吸煙,泡好溫泉的感覺確實比淋浴要舒服很多,一分價錢一分貨,這話有道理。

“啥事?”青格勒圖開着車,有點兒心不在焉,路邊荒草里“撲稜稜”飛出的一隻傻斑鳩也能吸引他遊離的目光。

“我見到卓雲了,她也在查干浩特鎮。”我知道青格勒圖和卓雲之間似乎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但是卓雲從來沒有承認過,她說她真正愛的人只有我,而且這種愛的發現源於她自己的逃脫之際,對於青格勒圖,卓雲一再解釋說沒有什麼,而我當年聽到的蝕骨誘惑的卧室呻吟被卓雲反覆否定,並且說青格勒圖有着不止一個女人。

“是嗎?她的膽子可真大啊,還敢回來。”青格勒圖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以為他會猛然剎車然後雙手搖晃我的肩膀大聲詢問卓雲此刻的具體位置。

“你好像沒什麼反應嘛,畢竟在一起工作了那麼久。”在這句話里我原本想說“生活了那麼久”,但是出口的時候卻故意把“生活”換成了“工作”,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許是一種本能的抵觸吧,當然也不排除是一種刻意的迴避。

“時間久又能怎麼樣呢?”青格勒圖按響喇叭驅趕車前鄉路上成群結伴行走的羊群,“你看這些小尾寒羊,它們很喜歡成群結隊,但是誰都知道這樣的場景不會持續很久,等到冬季來臨的時候,羊群里的弱勢群體就會被屠殺掉,沒人去分辨這些綿羊哪些是善良的,哪些是邪惡的。”

青格勒圖似乎有點兒傷感,“算起來我和林晨認識已經快二十年了,她那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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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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