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與胡適:左右不討好的開路先鋒(2)
胡適就是這班少年中的一個佼佼者。他後來不肯“投到官廳去考試”,從此斷了科舉的念頭,也是由於梁啟超的影響所在。為此,他離開梅溪學堂,進了澄衷學堂,而且,把“梁啟超”也帶來了。在澄衷一年半,他陸續讀了梁啟超許多文章,也讀了嚴復譯的《天演論》和《群己權界論》。在《四十自述》中他這樣寫道:
嚴先生的文字太古雅,所以少年人受他的影響沒有梁啟超的影響大。梁先生的文章,明白曉暢之中,帶着濃摯的熱情,使讀的人不能不跟着他走,不能不跟着他想。有時候,我們跟他走到一點上,還想望前走,他倒打住了,或是換了方向走了。在這種時候,我們不免感覺一點失望。但這種失望也正是他的大恩惠。因為他盡了他的能力,把我們帶到了一個境界,原指望我們感覺不滿足,原指望我們更朝前走。跟着他走,我們固然得感謝他;他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心,指着一個未知的世界叫我們自己去探尋,我們更得感謝他。(同上,47頁)
他告訴我們:
我個人受了梁先生無窮的恩惠。現在追想起來,有兩點最分明。第一是他的《新民說》,第二是他的《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梁先生自號“中國之新民”,又號“新民子”,他的雜誌也叫做《新民叢報》,可見他的全副心思貫注在這一點。“新民”的意義是要改造中國的民族,要把這老大的病夫民族改造成一個新鮮活潑的民族。”(同上,47頁)
他在引述了幾段梁啟超的議論之後越發感慨地表示:
我們在那個時代讀這樣的文字,沒有一個人不受他的震蕩感動的。他在那時代(我那時讀的是他在壬寅(1902)癸卯(1903)做的文字)主張最激烈,態度最鮮明,感人的力量也最深刻。他很明白的提出一個革命的口號:“破壞亦破壞,不破壞亦破壞!”後來他雖然不堅持這個態度了,而許多少年人衝上前去,可不肯縮回來了。(同上,48頁)
從梁啟超的通俗文字中,他漸漸知道了霍布斯、笛卡兒、盧梭、邊沁、康德、達爾文等西方思想家。而最讓他感佩的,是梁在當時就有膽量說出中國人不如西方人的話,他很不客氣地指出,“中國民族缺乏西洋民族的許多美德”(同上,49頁),比如公德、國家思想、進取冒險、權利思想、自由、自治、進步、自尊、合群、生利的能力、毅力、義務思想、尚武、私德、政治能力等等。胡適以一種讚賞的口吻說:
他在這十幾篇文字(指《新民說》)里,抱着滿腔的血誠,懷着無限的信心,用他那枝“筆鋒常帶情感”的健筆,指揮那無^H小說數的歷史例證,組織成那些能使人鼓舞,使人掉淚,使人感激奮發的文章。其中如《論毅力》等篇,我在二十五年後重讀,還感覺到他的魔力。何況在我十幾歲最容易受感動的時期呢?(同上,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