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陰謀（上）
孟樹基雖將上海灘上的幾大勢力全都捋了一遍，可卻又都有充分的理由將其排除，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劉為突然抬頭說道：“孟老幫主，您說會不會是醉紅塵的金德懷？！”
他這一問，如同在眾人心中都猛敲了一下一般——對呀，這金德懷憑着醉紅塵所帶來的財力，加上自己多年積攢的人手，雖說比前幾大勢力都算不上什麼，可要是想做今天這種買賣，倒也有這份實力。
稍想了一下，孟樹基不禁皺眉問道：“劉爺，你為什麼要懷疑金德懷呢？照表面上看到的情況，他和你們還有馬王爺的關係都很好，不僅為永利新張出力，還在你們新開的按摩院裏有股份，何況與馬王爺更是一見如故，這幾天兩人經常摸着酒杯底聊天。雖說你們死了他確實是最大的受益者，可他也沒必要去襲擊張山君呀。”
孟樹基的一番話確實也道出了其他人心裏的想法，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劉為的臉上。
劉為臉上露出一個有些怪異的笑容道：“襲擊張山君和萬老哥都是假的，要殺我們兩個才是真的——如果按照襲擊我們的火力來算的話，沒有重武器支持，普通汽車裏的人肯定會沒命！
“而且襲擊剛從永利出來的張山君，絕對會引起他對我們的懷疑，而我們也不可能不去現場看看情況，所以說這第一次襲擊，只不過是個一石二鳥的計策而已；
“後來埋伏我們所用的那至少三十個人手，才是他的主力！那種火力的密集程度，要是沒有這挺機槍的話，我們就算是一直躲在防彈馬車裏，怕也很難全身而退，至少也會掛花，只不過他算錯了我們手裏的力量而已；
“至於最後萬老哥的中伏，恐怕只是襲擊我們失敗后的一種故布疑陣的方法而已：我們既然沒死，自然要考慮是誰下的手，他這樣黑萬老哥一下，既可以擾亂我們的思路，減少對他的懷疑，更能夠變相打擊我們的力量……我說的這些，只不過是自己的一些猜測而已，要是真是這樣的話，那這金德懷，也未免太可怕了一些……”說罷，劉為望向聽得入神的幾人，像是在詢問他們的意見。
短暫的沉默后，秦勇先開口了：“師兄，雖然你說的話不無道理，可我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相信：首先，金德懷要想對付我們沒必要動手這麼早，等永利和按摩院都上了軌道他再動手也不遲；其次，就算都按目前的收入來算，醉紅塵一年賺到百萬都是非常勉強的了，今天三次襲擊所需要的人手和武器，至少要佔他可能擁有的實力的三成，他沒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劉為還沒來得及說話，孟文輝就開聲了：“秦老闆說的雖是事實，卻也未必，畢竟等到你們的生意上軌道了，要搶也輪不到他金德懷了，再說行走江湖，就是要有這種冒險的膽氣。最重要的是，兩位發展得也未免太快了一點兒，金德懷估計是怕了！”
劉為若有所思地點頭道：“也許吧，不過我提出這些也只不過是我的一種猜測而已，到底是不是他，我還不敢肯定。畢竟從他出道開始，就被人認為是一個有義氣的豪爽漢子，作為他將來的對手，我也希望他不是那種陰險的人。”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次反駁他的竟是秦勇，只見他一臉認真地說道：“師兄，你記不記得這樣一句話——當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之後，剩下的那個就是正確的解釋！而且雖然我們還不能肯定金德懷就是幕後主使人，可既然他有可能是，那我們就應該將他當成對手來對待，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在眾人的贊成聲中，劉為終於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應該將對付他的時間提前了！”說罷便說出了心中早已算計好的一套計劃：
“首先，我們絕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已經被懷疑了，今天晚上，我和秦勇就會到醉紅塵找他商議以後的事情，讓他覺得我們已經將他看作自己人了，甚至可以再給他一點甜頭。
“陸雲笙讓我們打理的碧湖夜總會應該算是我們手頭上一張可用的牌，阿勇，明天你就讓碧湖停業，三天內務必要將一些新鮮的元素加進來，爭取在生意場上打壓醉紅塵，我想看看他金德懷能不能沉得住氣，不過也不要和他鬧僵，在他快受不了的時候主動去和他示好，給他些花紅，千萬別讓他察覺我們要對付他。”
說到這裏，劉為頓了頓，對着秦勇神秘一笑。秦勇正在考慮如何才能把夜總會搞好，突然見他如此眼神，猛地明白過來自己可以找金香怡幫忙，甚至不必揭穿彼此的身份，也可以達到這個目的，便向劉為緩緩地點了點頭。
見秦勇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劉為才繼續道：“這第三點嘛，就需要萬老哥的幫忙了，以他和金德懷錶面上的私交，金德懷不可能不去看他，到時候只要略施手段，讓他以為萬老哥和我們的關係不是那麼好，就有可能把他引上鉤——這個還要請孟老幫主費心，晚上親自跑一趟萬老哥那裏，你們兩位老江湖商量出來的辦法，自然要比我這個後輩小子高明得多。”
聽他這麼說，孟樹基連忙自謙道：“劉爺過謙了，就憑你現在說出的這些計劃，我老孟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你只管說，有什麼需要我們辦的吱一聲就行了。”
劉為笑道：“我正等着孟老幫主這句話呢——我們現在人手不夠，還需要您這邊提供一百位生面孔的高手來幫忙，秦勇這邊雖然也會盡量招，可一來一時間招不到那麼多，二來也遠沒有漕幫的各位大哥來的可靠，還請您幾位多費心了。”
孟板板聽他話里抬舉自己漕幫，卻說得好像詭計得逞的小人一般，不免覺得有趣，忍不住調侃道：“我說劉爺，原來你說了這麼半天就是下了個套讓我爹鑽呀！看來要比起這算計人的招數，金德懷是絕對比不過你的了。”說得在場諸人都是一樂。
笑了一回，孟樹基突然面色索然道：“這人手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們早就準備好了，過幾天會分批過去，可馬王爺那邊，恐怕還要你親自過去一下才行——一來他是個直爽的人，要讓他去出詭計算計他十分看得起的金德懷，怕是有些難度。二來今天死的兩個青幫兄弟里，其中一個是你的舊識‘韓老四’，我想你也應該去祭奠一下。”
猛然聽說和自己交過手的韓老四死了，劉為不禁一愣，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表的感覺，頓感黯然，有些沉重地點頭道：“多謝孟老幫主提醒，這是肯定要去的，不知是否要開靈堂？”
孟樹基安慰似的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韓老四在幫里的地位不低，貢獻也不少，明天起幫里會給他開三夜裏靈堂，你只要過去就行了。”
劉為默然點頭，卻也無法再次提起興緻，稍坐了一會，便拉着秦勇起身告辭了——
“阿勇，回去之後，我們必須要想辦法找人打到金德懷內部去！我剛才又考慮了一下，萬老哥性子太直，讓他去騙金德懷，估計最後得把自己也繞進去。”坐在長興樓點心店裏，劉為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一邊吃着遠近馳名的南翔小籠饅頭，一邊對秦勇說道。
秦勇微微一愣才道：“好的，不過人選問題好像也沒有太多選擇，我們手下一共就那麼幾個人。而且我覺得萬老哥實際上是粗中有細，應該能夠不負所托才是。”
劉為卻好像沒聽到他說什麼似的，十分專註地用筷子將碟里鼓脹飽滿的饅頭輕輕戳開一個小口，看着那豐富的汁水流滿了一小碟，才輕嘆了一口氣道：“‘粗中有細’嗎？也許吧。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像這包子一樣，不將那層皮捅開，永遠不知道裏面的水有多少——不過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就更該安插自己的勢力了。
“人倒也確實沒什麼好選的，就讓小八爺每天都去找綠牡丹吧，到底怎麼做，他也是老江湖了，用不着我們擔心。快吃呀，這可比你以前吃的南翔小籠好吃多了，畢竟是原汁原味的比較好，有很多東西，日子久了，就變了。”說罷，將一個完整的饅頭挾到秦勇碗裏，自己也悶頭吃了起來。
秦勇默默地吃着饅頭，心裏不禁在暗自揣測劉為的話里是否包含了些什麼，卻也不再多問，或者說自己知道問了也沒結果。就好像這碟子裏的饅頭一樣，明明就是包子，卻非要叫饅頭，卻也沒必要深究，只要吃到嘴裏好吃，也就是了——
與此同時，上海灘某個房子裏的某兩個人，正在談着一個遠比劉為的計劃“陰”得多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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