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上海灘賭神(下)
“開~~!”在陸誠遠的咬牙示意下,荷官還是將骰盅開了,三個“棺材”似乎在欲示着什麼,靜靜地躺在那裏(六點黑乎乎一個長條,賭徒稱之為棺材)。
“二哥,去拿錢,找陸先生。”陸誠遠勉強鎮定地向馬二麻子說道,然後轉過來對劉為說:“劉爺好耳力,我陸誠遠今天算服了,場子裏沒那麼多現錢,我已經讓馬二哥去提了,還請劉爺海涵。”
“運氣而已,我們玩兒點兒別的?”劉為倒也不把他逼得太死,如果太過急於求成的話,也許會讓他起魚死網破的**頭,到時候可就誰也撈不着好處了。
“自然不敢再和劉爺玩兒骰子了,這樣玩下去,估計劉爺能把整個兒上海灘都贏下來了……”陸誠遠苦笑着說道。卻不知一句自嘲的玩笑,卻成了一個準確的預言。
“這裏剛好四個人,不如我們玩玩麻將?”早就聽說舊上海人人會打麻將,劉為來到上海后也曾與幾個常駐上海的洋人打過,對規則有一定的了解,覺得正好自己施展超能,便提議道。
陸誠遠自然不好反對什麼,反而覺得這是個反敗為勝的好機會,只要海底足夠,再打得大一點兒,他和荷官的配合絕對可以說是默契在心的,尤其是荷官的一手好骰子,在自己坐莊的時候根本就是想抓哪裏就抓哪裏。
將劉為和小八爺引進雅室剛一做好,荷官就捧出了一副麻將牌來,這牌與我們今天打得卻大有不同,若是放在我們這個時代,就算稱其為“藝術品”也絕不為過。
只見一百四十四章麻將牌(包括八個花)都只有寸半長,一寸寬,正面兒的材質是純正的雲南象牙,背面則是桐油浸過的老竹根,溫潤的象牙白牌面和烏黑沉重卻又帶些金屬光澤的竹根牌底搭配的天衣無縫,那些東南西北條筒萬等字則更是稀奇,全是以純金純銀為料或貼或嵌地排了出來,且同樣的四張牌中的圖案也各不相同。
別的不說,單說那四張最費功夫的么雞,分別嵌出了喜鵲、畫眉、八哥、鸚鵡四種靈禽,眼睛更是用各色寶石鑲嵌而成。牌的背面兒也不是單純的黑色,而是以極細的銀絲饒出“方勝”的花紋,卻嵌得與竹子平齊,一手摸上去,並感覺不到任何突起。
劉為可以第一次見到如此精美的麻將,拿在手中把玩不定,沉吟着對陸誠遠道:“陸老闆,這副麻將牌,您是在哪兒做的?可願意出讓嗎?”
聽到劉為的話,陸誠遠倒也不覺得意外,這本是他特意花了一萬大洋請高手匠人定做了,預備着下個月陸雲笙大壽的壽禮。第一次見到此牌的人,都會為它所傾倒。
陸誠遠微微一笑,道:“劉爺,君子不奪人之美。”
劉為尷尬點頭,稍過一會兒卻還是問道:“陸老闆,我願意出五萬塊。雖然知道是個不情之請,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要這副牌有大用處。”
聽到劉為叫出五萬的價錢,陸誠遠不免心動,這牌雖然難得,成本卻也不算太貴,一下就能賺出幾倍的利潤,實在是太划得來了,況且也能度過眼前的這個難關,便不動聲色地試探道:“八萬。”
“好。陸老闆快人快語,這牌我要了,您還差我兩萬的彩頭,零頭的三千算是我給陸老闆的謝禮。”雖然知道這牌遠沒有這麼值錢,劉為還是痛快地賣了下來,伸手開始洗牌。
“既然今天大家都這麼高興,那不如就打得大點兒,100的海底,20塊的番如何(那時牌番可以極大,與現在國際比賽的牌例差不多,動不動就是幾十上百番)?”八萬塊重新回來,陸誠遠不免有些意氣風發地提議道。
“我看不如這樣吧,我手裏只有陸老闆哪兒的兩萬,不如就不打番,所幸按盤算,每盤兩萬就是了。”此語一出,陸誠遠心裏不免又是一驚:難道他真有這麼高的把握?要知道他這一輸,就不只是要給自己的那份兒,還要加上小八爺的兩萬,沒有十足的把握,哪敢這麼豪賭!
確實,劉為的手剛一碰牌,就知道自己贏定了,因為他不但可以清楚地“看”到朝下的正面兒是什麼字樣,更能將自己想要的牌不着痕迹地攏到自己一邊——他手上好像有些無形的細絲一般,只要向著大概的方向一推,那些牌就會自己分好,等開始碼牌的時候,他面前已經按“隔六排二”(麻將打的精的朋友應該清楚這種作弊方法,碼牌的時候將自己想要的牌從右數第二摞開始,每隔六摞碼兩摞,這樣打骰子的時候如果打成一個“二”一個“五”,就可以上手一套半成型的牌,現實中筆耕自己也能排個差不多,骰子卻不行,總是沒法如願)的順序在自己面前排出了一套“九寶蓮燈”(任意花色的1112345678999,這種牌和本色牌的任意一種,在舊示規矩中是超過“大四喜”的最高番數)。
按照慣例,劉為是貴客,第一盤坐莊,可骰子卻要給主人家打,陸誠遠自然不會有什麼擔心的,直接將骰子交給荷官,荷官手中巧勁兒一運,只見兩個骰子就這麼在桌上轉個不停。陸誠遠不禁一笑,知道等骰子停下來了會一個六一個么,這一套是兩人早就練熟了的,陸誠遠坐在劉為的下家,碼牌的時候就已經按照這個點子來碼了,等到一上手,自己手裏是一套“雙龍抱”(同色牌11223355778899),而荷官手裏則是一副普通的順牌,畢竟這是賭盤而不是賭番,只要能和就好。
可惜的是,當劉為故作愛不釋手地撫摸自己面前的牌的時候,就已經控制了骰子的點數,只見兩個本還在高速旋轉的骰子猛然停了下來,赫然就是一個“二”一個“五”七點!
陸誠遠兩人臉上不禁變了顏色。表面上卻故作輕鬆地將自己面前的牌稍微挪了一下,貌似方便大家拿牌,事實上,卻是在推的過程中一隻手把上面的牌向一邊錯,另一隻手把底下的牌向另一邊錯,這樣就能把碼出順序的牌錯開一兩個,以免被指出作弊(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嘗試,筆耕這一章麻將的作弊技巧倒是基本都可以使用,除了劉為的那套超能力)。
看着手中的條子“九寶蓮燈”,劉為又打出了一張“三條”,這已經是他第四次放棄了自摸的機會,因為他也對舊上海那些穿得神乎其神的“千術”十分好奇,早在沒來上海之前,就和秦勇兩人按照舊書上說的方法練過一陣子,卻總也不能讓自己滿意,況且他能夠清楚地了解到每個人手裏的牌,知道陸誠遠兩人手裏還差着幾張才上聽,倒是小八爺由於運氣好已經差不多了。
看了這麼一會兒,劉為不禁心下讚歎,眼前這三人的技術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紀恐怕都是賭神級的,最差的小八爺也一直在“摸雙章”,也就是摸牌的時候把手裏一章沒用的牌藏在手心,然後只靠手掌的遮掩摸起兩章牌,同時將手裏的一章放下去,這就每次多了一個選擇的機會。
而陸誠遠更是將這一手練到了至境,手裏時時藏着兩張牌,用的竟然是“摸三章”,雖然只多了一章,難度上卻高了不知多少,雖然這副麻將比二十一世紀平時打的牌要小上不少,可要想做到像他這樣不露痕迹,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再看那位骰子大王的高足,則更是讓人心驚:他摸牌的時候手中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卻在碰到牌的一瞬間手指前伸,硬是在擋住別人的視線時摸遍了手下的四張牌,然後從中挑選一章自己想要的摸走。雖然劉為憑感覺知道了他的做法,卻無論怎麼留心觀察都沒法看出他動作中的破綻。
再摸一輪,劉為“看”到坐在下家的陸誠遠已經聽牌了,而對面的小八爺在下一章上正好摸上一隻花,然後在補花的時候杠上開,湊成一副平和,便笑着說道:“陸老闆,成讓了。”
就在眾人以為陸誠遠剛打出的一章放炮了的時候,劉為卻轉向小八爺道:“小八呀,你還不快點兒謝謝陸老闆,你下一章滿了!”
在眾人驚訝而又滿是不信的眼光中,小八爺拿起了那張“花”,然後在從劉為面前拿起了最後的那章“五筒”——和了!
就在這時,只見馬二麻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高聲道:“老闆,陸先生讓秦先生親自過來了!”
劉為跟着眾人的眼光回頭看時,臉上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笑容猛然僵住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自己怎麼都想不到回在這兒見面的人——秦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