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白花花

第六節 白花花

提起白花花,落梅風亦不算陌生。此女在洛陽城中頗有名氣,就住在東城的一座大宅里。

他和寧真真趕至地頭,正是燈火闌珊之時。

看見此女屋內的擺設,寧真真還真有些吃驚。

屋裏佈置得頗為雅緻。琴棋書畫,珍奇古玩玲琅滿目,任何細微之處,都花費了不少心思,處處顯得獨具匠心,透出一種驚人的才氣。

但瞧見白花花本人,她卻大感失望。

這是位美麗得驚人的女子,其美艷的程度,連身為女人的寧真真,也微有些忌妒。燈火輝映下,露在衣衫外的柔膩肌膚,白皙得彷彿不帶一點血色,站在那裏,似乎周身都籠罩在一層朦淡的光暈里,不沾半絲煙火之氣。

但觀其一顰一笑,卻委實不敢讓人恭唯,那種天生俱就的妖嬈和冶盪,以及那副狐媚的笑容,一眼即可瞧出此女原本出自風塵。

******

要對付這種女人,落梅風自然採用的是最簡捷,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一見面,他就不吭一言掏出疊銀票,直接往桌面一扔。

白花花目光瞟瞟銀票,問得則更為露骨:“你想讓我做什麼事?”

落梅風單刀直入:“勾子在不在這裏?”

白花花似有意無意地挺聳酥胸,飛來一個媚眼,吃吃笑道:“你問這個幹嘛?”

落梅風瞥了一眼她露在衣衫外的半截雪白胸脯,再瞧瞧裏屋緊垂下的門帘,暗暗冷笑了一聲,道:“我只想要你做一件事情!”

白花花媚笑道:“請講!”

落梅風瞟了裏屋一眼,故意提高聲音:“很簡單,我只想要你將你和勾子的姦情,告訴東城的王老大即可!只要做到這點,這一萬兩銀票就是你的。”

“格格,”白花花笑得花枝亂顫,高聳的雙峰也隨之一陣大幅度抖動。

忽然面色一寒,崩着臉頰,其冷如冰說道:“老娘為何要聽你的?”

落梅風吊兒朗當蹺起二郎腿,好整以瑕地笑道:“銀子就擺在面前,你總不會與銀子作對吧?”

白花花視着他片刻,忽然笑了:“這是誰給你出的缺德主意?”

落梅風聞言亦笑了:“你說呢?”

白花花跺跺腳,佯嗔道:“我知道了,那人一定是小梅!”

落梅風哈哈大笑:“算你聰明!世上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將你這個騷婆娘收拾得服服帖帖?”

白花花笑叱:“這個死冤家,一天到晚盡給人出這種害人不菲的損點子,當心今後遲早會有報應,生兒子沒”

落梅風斜睨着她:“你是否嫌銀子少了?”

白花花狐媚道:“銀子我可以不要,不過――”

她一指寧真真,咬着下唇,膩聲笑道:“我要她!”

******

此語一出,落梅風差點沒笑破肚皮!

——白花花在風月場中打滾多年,生平可說是閱人無數,沒想到到得頭來,竟會八十歲老娘崩倒小孩,錯把馮京當馬涼!

若是以往有人敢當面說這樣的話,以寧真真的脾氣,只怕當場就一腳踹了過去。但想到今天穿了一整天的男裝,幾乎都是被人第一眼就識破了身份,亦只有眼前這個風騷靚麗的美女,才將自己誤視作風流俊俏的翩翩公子,心中不禁微感得意。

她假意崩緊面孔,瀟洒一揮手,蹙蹙瓊鼻,叱道:“少拋媚眼!哼,似你這種不正以的女人,本小姐,不——,本公子見得多了,根本就瞧不上眼!”

睹見她這副一本正經的表情,落梅風捧腹暴笑:“狗屁公子!似你這種嬌滴滴的模樣,倘若都能變成公子,那本人豈非亦可以成為小姐了!”

白花花眼光水汪汪斜瞟着寧真真:“你當真以為我不清楚她是女的么?”

寧真真和落梅風聞言皆是一呆。

寧真真窘氣跺腳:“臭女人,你說什麼?”

白花花伸手在她胸前摸了一把,盪冶笑道:“誰說那種事只能在男女之間才能做,我就喜歡像你這樣的女孩——”

寧真真氣得俏臉發白:“你——”

白花花“格格”嬌笑,抓起桌上的銀票,輕盈從她身側逃開,扭頭對裏屋喊道:“喂,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還不快些出來!”

******

“賤貨!”

隨着一聲怒喝,勾子氣急敗壞地從裏屋沖了出來。

怒目指着白花花,破口大罵道:“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沒想到你這賤人會如此絕情,絲毫不**以往的情份,為了一點銀子,就將老子給出賣了!”

白花花毫不介意,輕笑道:“你又非不清楚,老娘生平最喜歡的就是銀子,有買賣上門,總不能讓我將其拒之門外罷!”

“好,你狠!”勾子臉色鐵青,胸口不停劇烈起伏。

惡狠狠瞪了她半晌,忽扭頭視向一旁正自幸災樂禍的落梅風,重重跌腳,喝道:“快說!你究竟想打聽什麼事情?”

落梅風賊笑:“很簡單,我只想弄清楚弄晴的下落而已!”

勾子恨恨道:“我不知道!”

“是么?”落梅風並不着惱,只是煞是有趣地瞧着他,一臉揶揄表情。

兩人半雞似地互視了片刻。

勾子忽變得垂頭喪氣,道:“我得到線報,今晚三更,居步衡要和她在城外會面。”

寧真真忙問:“什麼地方?”

勾子唉聲嘆氣,老老實實答道:“七里坡,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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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花花住處出來,落梅風和寧真真仍是忍不住好笑。

回想起勾子氣急敗壞的神情,兩人實是忍俊不住。寧真真道:“想不到白花花竟然會是這樣的一種人,為了貪圖一點銀子,竟不惜出賣自己的相好。”

“是啊!”落梅風大有同感,笑道:“像她這般貪財的女人,世上倒不多見。”

“我實在不明白,”寧真真停下腳步,扭頭問道,“勾子長得那樣醜陋,以她的姿色,如何會看上這種人呢?”

“你難道忘了此人是做何營生的了嗎?”落梅風笑問,“出賣一個消息一千兩銀子,像他這種人,是不是很有錢?”

寧真真恍然:“我懂了,白花花一定是看上了他的銀子。”

“其實我也是剛剛才想通此事的!”落梅風笑道,“以前我一直都在奇怪,勾子掙了不少的銀子,為何成天到晚還要哭窮?直到今天看見白花花,才算真正恍然大悟。”

“可是我仍有一件事情弄不明白!”寧真真想了想,又問:“勾子為何要那樣怕王老大呢?只一聽他的名字,就嚇得屁滾尿流?”

落梅風笑着解釋:“你有所不知,王老大乃是東城一帶混混們的頭頭,而白花花嘛,乃是他的情婦。此人向來心胸狹隘,嫉妒心特別重,他若知曉勾子和白花花背地裏偷情,定然不會善休。

“而勾子平時的情報來源,多是依賴此人手下的混混們,他若嚴令那些人不得為勾子辦事,豈不是斷了勾子的財路?”

寧真真不屑撇嘴:“不就是個混混頭嘛,勾子何以會怕成那樣?觀此人今天敢與我們較勁,不像是個膽小如鼠的人嘛!”

“這你就不懂了!”落梅風賊賊笑着,“我們限於身份,做事還得講點原則,而王老大這幫人則不同了,專喜暗箭傷人,背後冷不防捅人刀子。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勾子得罪了他,只怕哪天起床,腦袋是如何掉的也不知道哩!”

“所以說,”他擠眉弄眼道,“這叫‘一物降一物,惡人自有惡人磨’!”

看見他的賊相,寧真真亦忍不住好笑。

偏着頭想了想,不解又問:“這些事情,梅大哥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落梅風謔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他仗着會寫幾首歪詩,模樣又長得俊俏,一向就是‘凌煙樓’最受歡迎的客人之一;而那種地方的女人,成天掛在嘴邊的就是別人家裏的瑣事,尤其是那種紅杏出牆,偷情養漢的風流艷事,更是津津樂道,樂此不彼;像他這種小白臉兼娘娘腔,哪個姑娘不喜歡?只消去上一趟,還不什麼都知道了?”

他戲謔說道:“依我看,這種風花雪月之事,在整個洛陽城裏,我敢保證,他絕對是消息最為靈通的人士之一。”

寧真真俏臉卻不知何故陰霾下來:“他經常去那種地方嗎?”

落梅風道:“也不是經常,不過一年一度的‘花魁’選美大會,他作為官方的代表,總要代表官府前去主持,一來二去,自然就和那裏的姑娘們混熟了。”

寧真真緊張追問:“那他現在還去不去呢?”

落梅風笑得極是捉俠:“再給他一千個膽子,如今他也不敢再踏入‘凌煙樓’半步!”

寧真真奇道:“為什麼呢?”

落梅風賊笑:“因為那裏出了許許多多的老虎,尤其是出了一位既凶,又美,兼又有錢的超級特大號母老虎!”

******

“老虎?!”

寧真真怔了半天,方才回過神來。

“你說那些女孩子們都想打他的主意?”

“不錯!”

落梅風笑得異常幸災樂禍。

“小老虎們倒好對付,真正難以對付的,尚是那隻大老虎,就算躲開她,她亦會主動追上門來!”

“你說金三娘?”

寧真真吃吃道:“她年齡比梅大哥大上許多,如何還會……還會……”

“話不能這麼說嘛!”落梅風大感不以為然。“金三娘年歲雖然大了些,但畢竟風韻尤存,靚麗動人,兼且‘凌煙樓’日進斗金,乃是洛陽城裏出了名的富婆;小梅幼失雙親,從小就缺乏母愛,娶上這樣的一個女子,我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寧真真臉色陡沉:“你將她形容得那般好法,為何自己不去娶她?”

落梅風尷笑:“我即使想娶她,也總要人家看得上眼才行嘛!”

寧真真兇霸霸道:“所以你就勸梅大哥去娶她?”

落梅風癟笑道:“哪有此事?”

“哼!”寧真真氣惱跺腳,“別以為我不清楚你的鬼心思,你極力勸梅大哥去娶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無非是看中了她的銀子,一心想從中撈上筆好處罷!”

落梅風大感哭笑不得。

一時弄不清她好端端地為何突然要發這麼大的脾氣,訕訕揉着鼻子,怏怏跟在她身後,不敢再吭聲。

兩人行了一陣。

忽見寧真真停下腳步,回過身來,道:“落大哥……”

相識這麼久,尚是頭一回聽見她叫得如此親熱。落梅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寵若驚道:“大小姐,是在叫我嗎?”

寧真真點頭。

垂着目光,踢着腳下的小石子,輕輕問道:“梅大哥和惜姊姊,他們兩人究竟是何關係啊?”

落梅風聞言反而鬆口氣,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們是表兄妹。”

寧真真低聲道:“你騙我!這件事我問過惜姊姊了,她說的並非如此。”

“我幾時騙過你了?”落梅風振振有詞:“表兄妹是不是通常都是青梅竹馬?而且長大后,按照風俗習慣,表妹大多是要嫁給表哥?”

寧真真點頭。

“這不就得了?”落梅風理直氣壯一攤雙手,“小梅和楚楚的情形,豈非正是如此?我說他們是表兄妹,這有什麼錯呢?”

這種歪理,委實令人“心服口服”!

但不知為何,寧真真卻出乎意料地並沒有發火。

月光若水,星光淡淡。

映着她白玉般姣好的面頰,微微透着一抹難以查覺的暈紅。

“落大哥,”她垂着臻首,聲音低低的,幾乎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既然他們感情從小就那樣好,為何梅大哥不娶惜姊姊呢?

“這個,這個……可能是他們年歲尚小,不想成家吧?”

落梅風吱吱唔唔,顯然盡量迴避這個問題。

寧真真輕聲道:“可是我聽惜姊姊說,那是因為梅大哥不喜歡她。”

“哪有此事?”落梅風急了。“你千萬別聽她亂說,你看小梅平時對她多好?這一定是她自己在胡思亂想!”

“不錯!”似生怕寧真真不相信,他還猛地一揮手,以加強說服力。“胡思亂想,一定是胡思亂想!”

寧真真垂着長長的眼睫毛,低聲又問:“梅大哥家裏還有什麼人呢?”

落梅風臉色不知何故突然黯淡下來:“只有一個小姨。”

寧真真契而不舍追問:“我怎麼沒見着她呢?”

落梅風嘆了口氣:“她五年前就己經嫁人了。”

寧真真道:“可是,我聽惜姊姊說……”

落梅風火了:“你問夠沒有?怎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問題?你難道不能自己去問小梅嗎?”

寧真真面上微紅,嬌羞垂頭,忸怩玩弄着衣角,窘赧不語。

落梅風暗奇。

他對寧真真大呼小叫,這小辣椒居然沒有當場發作,這倒是破天荒的一件異事!

復注意到寧真真的神情,他心中更驚訝。

——無緣無故地,這小丫頭害什麼羞呢?

思及她先前的古怪言行,心內遽然一動:莫非這小妮子春心動了不成?

寧真真被他奇異的目光盯得俏臉彤雲密佈,羞澀道:“你看人家幹嘛?”

落梅風賊笑兮兮地朝她擠眉弄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喂,”他捉狹眨眨眼睛,“你是不是喜歡上小梅了?”

“呸!”

寧真真臉上更紅,啐了一口。“少作夢!本小姐是何許人,如何會喜歡他那種女人氣十足的繡花枕頭?”

“哈哈,一見鍾情!”落梅風竊笑,再無懷疑。

憑他以往的經驗,女人口裏說不喜歡,那心裏通常都是喜歡;若說喜歡,那此事反倒要認真考慮了。

惜楚楚的溫柔,金三娘的嬌媚,寧真真的刁蠻——三個女人,再加上個娘娘腔十足的梅舜舉。四個人攪在一起,此事是不是大有看頭呢?

想到這裏,他啞然失笑。

寧真真被他笑得窘迫異常,怔了怔,忽崩緊玉頰,跺了跺腳,氣道:“笑夠沒有?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不快些帶本小姐去‘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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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梅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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